周父这一下完全没收力气,直接把周雅抽趴下了。
他见周雅倒在地上,冲上去又准备是一棍,到周雅喊疼,说流血了,他才发现周雅的胳膊扎破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拿的东西不对。
他平时对周雅一直很严厉,但动手还是头一回。
这下没轻没重的,周父自己心里也吓了一跳,棍子一撒,就抱着周雅胳膊慌了神。
于是连忙送到医院去,又是打破伤针,又是抽血化验。
周母赶过来,急的要哭,问这是怎么了,是谁打的。
周雅躺在病床上,一声不吭。
周父倒是自己承认了,说是他动的手。
于是两夫妻在他病床前闹得不可开交。
周雅躺在床上,就当自己聋了瞎了,反正不看不听不搭腔。
周父发现他性取向这件事,是在周雅的意料之外的,事出突然,于是成了一场闹剧。
等终于歇下来了,他才开始考虑,要怎么办呢?
他之前也没想过要出柜,但是柜已经出了,回是回不去了,然后得怎么办?能有说服周父的可能性吗?
还没等他想出个解决方案,他就得知了自己和父母不是亲生的消息。
周父得知原来是抱错了,便朝着周雅一顿冷嘲热讽,意思是我就知道我生不出你这么个变态。
周雅人在屋檐下,只能受着那话。
他被打得看起来挺吓人的,去学校的时候把老师吓了一跳。
也引起了同学的讨论。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在学校里憋屈,回家了更是难受。
憋屈,无助,茫然,害怕,还有对父母一些不可言说的怨恨。
周雅到现在都一直没能从那情绪里走出来。
顾江河说他在逃避,可是不逃避怎么办?
他不能一直让自己陷在那一团乱的困惑中吧?
他也想解决问题啊,可是有什么解决办法?
读书就能解决问题吗?
就老头那模样,看着就不怎么像会健康长寿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可能他还没能毕业,老头就该没了。
而且读书的钱从哪里来呢?他又能学出个什么?
不是周雅不愿意努力,努力也得有用吧?
就他那学习成绩,这一年就是拼了老命,又能拼出个什么?最后也就是浪费一年的时间和金钱了。
他立足实际去想了,最靠谱的,其实就是别太把自己看高了,干脆就在这个山沟沟里,安安心心本本分分的活一辈子得了。
没有出路,完全看不到未来。
除了向现实妥协,还能做什么?
站着说话不腰疼。
周雅倚靠在大树旁,望着山下,恨恨的想道。
顾江河自己不也是在乡下混日子吗?有什么资格说我?
为什么他自己就可以选择这条路,我选就是我逃避现实?就因为周舒然做到了心怀光明,所以我如果做不到他那么好,我就有罪了吗?
周雅靠着树,靠得背都僵了,便蹲了下来。
顺手揪了一把地上的草。
可能是自己太不带爱相了吧?才会搞得每个人都不喜欢他。
周雅觉得自己就像个自作多情的皮球,被人踢来踢去,每个人都不想留着他,他还自顾自的在那里规划着,自己的,有那些人参与的未来。
结果没人想与他一路,他也找不到通往未来的路。
太尴尬了。
就像演了一场闹剧却没人观看的小丑一样。
周雅越想越难过,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他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爱哭鬼,一边不住的擦着眼泪。
一开始的时候满腔委屈,放肆的在那任由自己哭着,越哭越伤心。
哭到后面太阳穴开始胀痛了,他才张大了嘴,灌了一大口气进来,然后喘着粗气开始平复心情。
他脑袋里的场景人物一幕幕过,爷爷,养父母,同学,老师,网上那些朋友,粉丝,还有老头,和顾江河。
这些人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的,竟然没能转出一个能让他劝慰自己的借口出来。
尤其是想到爷爷的时候,更是难过万分。
好不容易停下了哭泣,因为这个,一口气没转上来,胸腔涌起了一股绝望的哀嚎欲,又被哽住在喉咙里,只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响,而后便传来嘶哑无声的呐喊和吼叫。
他没叫出声,但吼得几乎用尽了全力,喉咙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用磨砂纸抹过墙面,脸也涨得通红,脑门青筋直冒。
他奋力的嘶吼完,用手捂住脸和眼睛,长长的吸了口气,又缓缓的颤抖着把它呼出来。
眼球哭到失水干涩,连眼皮都有些发痒发痛了。
周雅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呜咽着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狠狠擤了把鼻子,然后闭上眼睛倚靠着大树想要平静一下。
他胸膛随着呼吸,沉重缓慢的起伏着,间或抽噎一下,又连忙深呼吸来平复。
过了好半天,感觉好些了,才睁开眼看向山下。
山下静悄悄的,正午的点,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鸟雀在林中宛转的叫着互答,声音从一边响起,另一边又应声而鸣,树影婆娑,叶子被风吹得哗哗响。
周雅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听觉上,仔细的听着风声鸟鸣,感受夏风扑上脸庞的温暖触感,渐渐的,终于感受到了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雅都快在这舒适的氛围里合上眼睛了,突然有汽车鸣笛的声音响起,把他吓了一大跳,惊促的睁开眼,朝山下面看去。
顾江河那个皮卡车,从村口的方向过来了。
第15章 第 15 章
周雅看到顾江河的车出现,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立马往树后面一躲了。
躲完才反应过来,顾江河按理来说是看不到他的。
他这个位置有灌木挡着,他能看到下面,下面的人往上看,却只能看到一片树影,看不见人。
心里是知道了,但他还是没出来,把头伸到树外面,眼看着顾江河跑远了,才舒了口气。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顾江河,和顾江河提出来的问题,所以暂时不想见他。
他上山的时候,把单车也扛上来了,就是怕顾江河看到单车,从而猜到他在哪里,找过来。
不过顾江河这皮卡开得那么快,除非周雅在路上走着,不然稍微躲一下他就看不到了吧?
找人都不会找。
周雅撇了撇嘴,在心里想道。
他这会已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又重新收回了肚子里,虽然还没想好面对顾江河的办法,但是好歹自己心情没那么暴躁了。
顾江河开着车往镇上的方向跑了,周雅心里想,他不会以为我一个冲动打算跑回去吧?
他暂时不想和顾江河说话是一回事,连累别人到处找他,害得顾江河担心又是另外一码事。
他一未成年,顾江河等会找不到,只怕还要以为他出事或者被人拐了。
周雅越想越心里不安,于是打算拿手机跟顾江河发个消息,说自己出去散心,让他别来找,太阳下山前,他会回去的。
结果一掏口袋,没摸到手机。
周雅慌了,浑身搜寻了个遍,又走到单车面前看,没看到。
那手机就是周雅现在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家当了,真不见了可就完了,买新手机他是真舍不得买,买估计都只能买老人机,不然心疼钱。
周雅这下急得焦头烂额,开始思考一路过来,有没有听到或者感觉到手机落地上。
问题是他出来的时候情绪很冲动,别说感觉不感觉了,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了。
他又慌乱又害怕,心砰砰的跳,顺着自己上山的路往下走,埋着脑袋到处扫视,生怕放过一个角落。
走到了半山腰,他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手机他出来的时候没带出来,掉顾江河桌子上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突然又想起自己出来的时候顾江河喊的那一声。
那不会是在喊人走手机也带走吧?
这念头让他心里有些不爽利,抿了抿嘴,又把这个问题从脑海里划走了。
手机不在身上,联系不到顾江河。
而且顾江河开车走的,比周雅那自行车快多了,这会都不知道哪了,追是追不上了,周雅也干脆懒得去追。
心里想着,我就在这等着吧,过一会,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要是顾江河还没回来,我就回去拿老头的电话打给他吧。
心里想好了对策,周雅总算是落得一身轻松了。
他站在原地待了一会,终于想到了自己能干什么。
能在附近看看有没有野果子吃!
这边的山上都长了不少的野花野果,周雅一开始是不太敢吃的,老头跟他说好吃他也不敢。
怕中毒。
还是那会,老头放牛放到挺晚,周雅过去接他的时候,看见他正在摘路边的浆果吃。
老头看到了周雅,还乐呵呵的问周雅来不来一个。
周雅说你这么乱吃,也不怕这个有毒啊?
老头依然乐呵呵,说不会哦,我从小就吃这个的,大家都吃过。
周雅将信将疑。
于是去问了顾江河。
心说顾江河如果也说吃过,没有事的话,他就尝尝味道。
老头回来路上一直说甜,搞得周雅都有些馋了。
顾江河还真吃过,听到这意思,就笑话周雅,说你怎么这么胆小啊。
周雅:“?我这叫谨慎,谢谢。”
然后被乐不可支的顾江河带着出去认各种有毒没毒的小果子去了。
知道这浆果没毒了,周雅便摘了一些想要洗干净再吃。
顾江河说他穷讲究,自己从树上摘下来就直接塞嘴里了。
周雅在心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撩起衣服装了不少浆果,打算带回去吃。
然后吃之前,往水盆里放着,周雅打算先洗一洗。
结果这浆果太软了,稍微用一丢丢力气,就全都在他手里坏了。
采了好半天,白忙活了。
顾江河在一旁笑得不行,还放着马后屁,说什么我就说你这样不行吧?小样,还不信我。
周雅望着他快笑抽了的表情,在心里暗戳戳又给他记了一笔,然后大度的说道:“我本来也不怎么想吃。”
于是大大方方的把这一盆全倒了。
心里后悔得滴血。
摘了半天,一口都没尝到呢!
他之前说了顾江河,说你就这么吃太脏了,一点也不文明卫生。
还说什么自己是有洁癖的,绝对不吃不干净的东西。
搞得骑虎难下,这下想去吃都要被笑话了。
于是周雅选了个天色微曦的大清早,顾江河还在睡觉的点,自己跑山上去摘浆果去了。
这回学乖了,不说什么“不卫生”了,摘了直接往嘴巴里一丢。
又香又甜又软,鲜嫩多汁的!简直是绝美水果!
周雅一吃就吃上瘾了,站在那就吃个不停,吃完还继续去找别的地方有没有。
现在正好没事了,食髓知味的周雅便忍不住又开始他的寻果之旅了。
可能是季节到了,这浆果越发的红艳饱满了,缺点就是一碰就破了,弄一手果汁。
这也意味着过段时间它就要没有了,毕竟成熟之后就是衰老死亡。
周雅一边找着浆果在那吃,一边留心听下面的声音。
好半天才听到汽车的声音,他惊喜的跑到临路的地方一看,不是皮卡,是小车。
于是又失望的把脑袋缩回来了。
没有手机,就不知道时间。
周雅看了看日头,感觉应该也快太阳下山了,便推着自行车往回走。
他寻思着回家之后拿老头的手机给顾江河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得了。
不然待会太阳下山了,这路边又没路灯,不安全。
他推着车回去的时候,老头在那赶着小鸡,想把它们赶回笼子里。
小鸡仔还毛茸茸的,没周雅半个巴掌大。
都是刚孵出来没多久的。
老头家里只养了母鸡,用来生蛋吃的,没有公鸡,自然也没有小鸡仔了。
这些小鸡仔都是周雅买的别人家的,一块钱一只小鸡仔,他买了十几只,公的母的都有,这样以后等小鸡长大了,就不用再去别人那里买鸡仔了。
周雅启动了他的小鸡仔养殖计划,然后天天自己比老母鸡还操心这些鸡仔的死活,到点放出来,到点又收进去。
这会还没到小鸡仔回笼的时候,他看到老头在赶鸡仔,懵了。
他停好了单车,走过来,接过老头的活,上前把鸡仔逮着放进鸡笼去了,边问老头道:“你赶它们进笼干嘛啊?还早着呢,再让它们玩一会呗。”
话是这么说,逮鸡仔的动作又熟练又快。
鸡仔在他手里直叫,扑棱着一点点大的小翅膀想下去,他抓住就直接往笼子里一塞,完事。
老头见他在抓鸡仔了,自己就没上手了,站在旁边,脸色有些犹豫,像是在组织语言。
组织了好半天,周雅鸡都抓完了,他还没组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