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鸣耸肩,手臂依旧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向他:“饿了吗?”
叶思栩摇摇头,双臂抱着怀里的毛衣慢吞吞地走到门边。
“阿叶。”
“嗯?”叶思栩扭头看看他,不明所以。
水当当的脸颊,泛着雾气的大眼睛,随时随地会脸红,还真是叫人忍不住想逗弄。
秦越鸣起身,淡然道:“我行李箱里有干净的衣服。”
叶思栩看他转身要去拿,便道:“没关系的,我不……”
秦越鸣侧身对他,似乎仰起头,轻轻叹气,嗓音低沉,百般无奈地道:“总是这么怕我做什么?”
“……”叶思栩愣在原地,见他推门进去,整个人呆呆地僵站着。
脑海中反复播放着秦越鸣方才的晦暗神情与语调,叶思栩心里闷闷地想:他怎么这么难过的样子?是我让他难过了吗?
那我要怎么做?是不是应该顺着他一点?
纠结又犹豫。
直到秦越鸣出来,还看到叶思栩维持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秦越鸣径直走到他面前,将干净的白衬衣递过去:“穿这件吧,裤子没有,我的不太适合你。换洗的衣服一会儿叫客房服务,洗了明早送过来也来得及。”
叶思栩为难地接过衣服,仰头看看他,黑眸一闪烁着诚挚的光芒,又快速低声糯糯地解释道:“我……我不是怕你。”
秦越鸣深邃的眼眸望着他精巧的鼻尖儿,忍不住揉他湿湿软软的黑发:“知道了,那你去换吧。”
正在这时,有人按了房门铃。
叶思栩点点头:“谢谢。”
白衬衣从秦越鸣的手中抽离,柔柔地扫过他的掌心。
等叶思栩关上门,他才慢条斯理地走大门边开门,请送餐的人进来。
酒店送餐人员将酒和云吞都放在桌上离去。
秦越鸣一一掀开银色的餐盘盖,热气腾腾的云吞倒是合口味。
等他坐在椅中,端起威士忌酒杯时,叶思栩才走出来。
秦越鸣扫一眼,却瞳孔微缩。
此刻的叶思栩只套着自己极为宽大的白衬衣,薄透的衣摆堪堪落在大腿中间,走路时后摆随着两腿交叠的动作,隐隐约约显出身后浑yuan饱满的曲线。
轻抿菱唇的男孩子慢慢地朝着自己走来,浑身的肌肤都透着奶白的光泽与馨香。
松松挽在小臂处的衬衣袖口时不时落下来,他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动作温柔,手里拿着要洗的衣服搁在沙发边缘。
威士忌酒杯就抵在薄唇边,秦越鸣只是闻着味道,便已经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叶思栩微微倾身坐下时,过大的衬衣领口下落,胸口的白皙一览无余。
秦越鸣自知再盯着他,就已经超出正常范围,便立刻收回眼神,将另一份云吞打开,推过去道:“快吃吧,一会儿糊了。”
“嗯。”叶思栩捧着精致的金边白瓷碗,热乎乎的,还有些烫手,他立刻缩回去,捏了一下自己的耳垂缓解指尖的温度,乖巧稚嫩。
秦越鸣叮嘱道:“慢慢吃。”
他盯着叶思栩衬衣领口里脖颈处粉色的肌肤,又抿了一口威士忌。
灼烧感沿着唇舌蔓延到四肢百骸。
叶思栩一边吃一边低声道:“挺好吃的,是吗?”他抬起眼,和秦越鸣带着火苗的眼眸撞在一起。
一晃神,勺子磕在瓷碗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叶思栩不安地搅动云吞:“你不吃吗?是不喜欢吃吗?”
因为他那样说了,叶思栩强撑着勇气,一直望着他。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双含水双眸中楚楚可怜的眼神多么……勾人。
秦越鸣将威士忌一饮而尽,深沉地凝视他的眉宇,启唇笃定淡然道:“喜欢。”
喜欢此刻的云吞,更喜欢此刻的你。
秦越鸣低眸,拿起勺子,开始慢慢地吃起来。
叶思栩夹了一个虾饺,咬一口,看到大虾仁,还惊喜地挑眉,小心看一眼对面的秦越鸣,热气腾腾之中,竟然叫人生出一种家的错觉。
等两人都吃完,叶思栩右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望向秦越鸣:“对不起,我……可能有点笨。”
秦越鸣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怎么了?”
叶思栩踌躇,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画圈圈,低头,柔声道:“是因为我很像他吗?”
这可能是极为难得的,叶思栩第一次主动说点话题。
秦越鸣轻咳一声,眉骨下深陷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意味:“嗯?”
叶思栩忽的双手交叠,趴在手臂上,淡淡道:“因为我像他,所以你对我这么好吧?”
秦越鸣心里咯噔一下,敏锐的察觉到不太妙的气息。
叶思栩也没有等他说话,自言自语似的道:“我能感觉到你很想念他。”他见秦越鸣似乎一言难尽地望向自己,便用力扯起一个笑容来,“那以后就把我当做他吧。好吗?”
这样我就知道,你对我好都是理所应当的,而不会因此而胡思乱想,甚至异想天开,做着玫瑰色的美梦了。
秦越鸣薄唇微启,咬紧的后槽牙,甚至摩擦出了细微的声响。
叶思栩好像从秦越鸣绷紧的下颚线看到了一丝不该有的肃然,他有些慌张,怀疑是因为自己主动提到秦越风,而导致他的表情忽的如此凝重。
“那我……我去睡了,晚安。”叶思栩惴惴不安地要逃离,却在经过他时,被宽大的手掌一把拽住自己细嫩窄平的手腕。
“阿叶。”
叶思栩惶恐不已,不知道他忽然要做什么:“怎……怎么了?”
他心底里有某种预感,好像他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不会是要让自己以后不要再去秦家吧?
他哀求似的道:“我说错话了吗?对不起。我……我向你道歉。”
秦越鸣知道他性格绵软,又觉得在今天这样一个仓促的日子告诉他,怕他难以接受,于是只能压下胸腔汹涌的热意,放柔语调道:“那以后我对你好,你能欣然接受?”
“能。”叶思栩违心地道。
秦越鸣微仰视他闪烁的黑眸:“那现在让我抱会儿可以吗?”
叶思栩傻在原地:“为……为什么?”
秦越鸣微垂眸,看向别处,做出一副难以接受的神情:“所以,还是不可以吗?”
“……”
叶思栩想了想,好像是自己说要他把自己当做亲弟弟秦越风的。
那秦越鸣要抱一下自己的弟弟,的确也无可厚非。
叶思栩只能眸光呆滞地轻声道:“那……那你抱吧。”
说完,便见秦越鸣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自己的腰,将自己往怀里按进去。
薄薄的衬衣根本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热意,叶思栩似卷入了名为秦越鸣的热潮中,心中难以自抑地渴望纾解此刻疯狂的情绪。
他几度抬手,都无力垂下。
他多想碰碰秦越鸣的头发,就像他那样揉着自己的头发。
可是不是已经决定要扮演好秦越风的角色,怎么忽然又开始被不能言说的私心侵占了意志。
他右手最终还是没能抬起来,只紧紧握住搁在腿边。
秦越鸣深深地轻嗅他身体软软的气息,手臂越收越紧,心道:这小兔子,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而不自知吗?
也不知道拥抱了多久,叶思栩才小声问:“好……好了吗?”
秦越鸣松开他,微仰头,幽暗的眼神扫过他柔粉的唇畔,站起身,主动牵住他的手腕:“走吧,去睡觉。”
“……”
叶思栩看着男人一堵墙似的站在面前,慌张地轻轻挣扎一下右手。
动作轻得叫秦越鸣直接无视了,慢慢地握着他的手,堂而皇之地带他进入客房。
客房的灯开着,叶思栩一进去就看到对着门的黑色玻璃面上,两人的身影。
他穿白色衬衣,秦越鸣穿白色浴袍,简直无法视而不见。
秦越鸣将他按在床尾,双手都搭在他肩膀上,弯腰,同他对视:“那以后要看着我说话,回去后,每天一起吃早饭和晚饭。早晨我送你去清光剧院,晚上去接你,可以做到吗?”
叶思栩感觉自己的鼻尖都快碰到他了,傻愣愣地点头:“好,好的。”
圆圆的眼睛上满是不可置信,“可是……”
“那就这样定了。”秦越鸣揉揉他的脑袋,又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颊,“你自己答应的事情,没有可是。”
“……”
叶思栩的脑子里混乱地好似倒了一堆乱糟糟的颜料,五彩斑斓。
这简直比方亦南导演在排练厅当众骂李放导演还叫人懵好么。
叶思栩浑浑噩噩地想:在剧院,方亦南要是发脾气,还有个程一诺老师可以及时搭救大家,可是现在谁来搭救我啊?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这是我的问题吗?
叶思栩不无绝望地想:这好像还真的是我的问题。
“那个……”叶思栩半尴不尬地嗫嚅着嘴唇,声音低到尘埃里,“我……那……”
秦越鸣盯着他无神的双眸,显然已经完全懂得他目前混乱的状态,淡淡道:“阿叶,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如果你想表达一件事,得先思考清楚再开口。不要随时随地,暴露你内心的纠结。”
叶思栩一顿,眼神这才聚焦,心道:他怎么又突然这么严肃。
“哦。”叶思栩眼神下移,心虚不已,视线焦点落在他的鼻梁上。
凑得这么近,房间的灯光又明亮,他才注意到秦越鸣的鼻梁中央偏左的位置也有一粒很小很小的痣。
叶思栩就这么看着,愣愣地道:“我一紧张,就说不清楚事情。对不起。”
秦越鸣用力揉一把他的后颈,掌心贴着肌肤,温实:“今天说了多少句对不起?”
“嗯?”叶思栩不明白他的用意,“怎……怎么了?”
“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秦越鸣道,手指尖堪堪触及他的耳垂,但他还没意识到,似乎被自己的话所吸引,“不要随便说对不起,说得多了,就不值钱了。”
“可……”叶思栩立刻闭嘴,刚才他还说——没有可是。自己又情不自禁地“可是”起来。
“好的,那我知道了。”叶思栩眸光落在他的薄唇上。
秦越鸣最后揉揉他的后脑勺:“如果我说的话,不对,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反驳我。”
叶思栩瘪瘪嘴,可怜巴巴地说:“可是你又不让我说‘可是’。”
“呵。”秦越鸣忍不住勾着薄唇淡笑。
这还是叶思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他的笑容,眉目舒展,眼尾微下耷,甚至有一些纹路,却显得面前的脸孔如此的真实、细腻,有一种岁月沉淀的成熟味道。
他直勾勾地看着,又意识到不合时宜,别扭地转开眼。
可是下一刻,秦越鸣忽的凑近他的耳朵。
那双唇近得似乎是擦着他的脸颊移到耳根处。
叶思栩脑子嗡的一声,似乎只听得到自己雨打芭蕉似的狂乱心跳声。
“在我面前,你可以说可是.”秦越鸣如是道。
叶思栩双目圆溜溜地瞪着他肩头的浴袍,左手压在被子上,恨不得揪出一个洞来。
秦越鸣也注意到他这脊梁挺得笔直,显然是过于紧张导致的僵滞感。
都是因为自己么。
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被这小兔子的反应取悦。
看叶思栩都忘了回答自己,秦越鸣又带着气音在他耳孔旁问道:“不好吗阿叶?”
呼吸的热流涌入耳朵,叶思栩猛的道:“好!”
再不好,他就要疯了。
“那你快去休息吧。”叶思栩第一次说出这种急促、带着点命令意味的话语,说完,脸又红又羞,“我……我要休息了。”
秦越鸣这才直起身子,自上而下地垂眸望着他,揉乱他乌黑柔软的头发:“明天一起吃早饭。”
“嗯。”叶思栩低着头,盯着这件不合身的白衬衣下摆,浑身高热。
等到门吧嗒一声被秦越鸣带上,叶思栩才翻个身,扑倒在床上。
他挺了挺窄腰,心虚地要发疯。
刚才秦越鸣站的那么近说话时,他下面都抬头了。
叶思栩想: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跟一个变态一样。仅仅是说两句话,竟然就有反应了。
他的脸颊热烈地、持续不断地燃烧。
秦越鸣合上门之后,并没有立刻走远,靠在门框边,淡淡地想:导演这一行里,我的演技应该还算过得去吧,至少骗骗这只小兔子,目前看上去完全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