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栩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看向姨卷袖子准备进厨房,便跟着进去问:“向姨,我能看看你做菜吗?”
“怎么啦?想偷师呢?”向姨胖墩墩笑眯眯,说话和蔼可亲,她用洗手液冲干净手,“不过啊,你们小年轻是可以学一点,总是在外面吃么,也不好。”
叶思栩看着水流哗啦哗啦地冲下去,溅在水池里的水珠在灯光照射下闪烁着某种异色。
他又好奇地问:“对了,向姨,那家里其他人吃饭呢?”
“那边有厨房,有专门的做饭师傅。”向姨道,说着打开冰箱,将今天晚饭的食材一样一样取出来,“不然哪里弄得过来?这么多张嘴呢。”
叶思栩“哦”了一声,见冰箱里分门别类,收拾得极为规整,看上去干净整洁。
向姨扭头看看他:“真要学啊?”
“嗯。”叶思栩点头,“我会切菜,弄葱姜蒜。在家里弄过。就是不会炒,动手少。”
“好呀,那你来收拾这些。”向姨分配他一些活计,叫他去岛台中央的洗菜池清洗,自己则背对着他也开始处理其他蔬菜肉类。
这间厨房非常大,工具都是两三套,岛台上有砧板,另一边也有。
叶思栩问清楚怎么切葱姜蒜后,向姨选了一把刀给他,说是以前文城的老牌子货,用了很多年,比德国货好。
拎了拎,的确趁手。
叶思栩想,反正比自己家里的的确好很多。
蒜末、姜丝、葱花,一样一样都准备好。
张姐进来时,看看小碟子,夸奖一句:“阿叶刀功还可以啊。在家里没少干事情啊。”
被夸了总是开心的,叶思栩笑笑。
向姨叫他过去站在琉璃台边,慢条斯理地讲清楚油盐酱醋等各类调料:“最先学么,弄清楚油跟盐怎么放最要紧,煮熟了,有味道,能吃就好。不用弄太多花里胡哨的。”
叶思栩乖巧地点头:“好的,我都记住了。”
他挠挠耳垂,小声问:“向姨……那个……一般先生喜欢吃什么菜?”
他印象里,和秦越鸣一起吃饭好像他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吃得很随意的样子。
向姨也没问他怎么忽然提秦越鸣,还挺高兴地回答道:“先生啊,他么就是浓油赤酱沪城菜,跟以前太太一个口味。是吧张姐?他喜欢吃张姐做的。我做的,他一尝味道就知道,舌头啊,灵着呢。”
张姐靠在中央岛台举杯饮茶,慈眉善目地看着男孩子年轻修长的身影,浅笑道:“他不挑,就算尝得出来,也不挑。”
向姨点头:“这是的,的确不挑。”说着朝叶思栩道,“不过啊,先生在外头吃苦啊,剧组能有什么吃的?老在以前,几年前了,是吧张姐,在那个内蒙还是哪里一片沙漠,拍完三个月回来,瘦得跟什么一样,就光一副骨架子,吓死人了!”
叶思栩也知道剧组肯定没有家里吃的妥帖落胃,但这也听上去太吓人,忙问道:“没有好好吃饭吗?”
“听他自己说么,当时剧组的做菜师傅都是当地请的,肉都一股味道,别人好像闻不出来,他么,嫌味道重,吃不下。我们这边人,是吃不惯牛羊肉。我有时候也感觉有些牛肉,处理手法有问题,腥气老重了。但是有些人就喜欢那个味道,觉得滋味好。我是不行。”向姨一边热锅热油下秋葵,一边解释道。
叶思栩看着这些步骤,又听张姐补充:“从小嘴就叼。跟小姐一样的,自己不说的,但是一贯挑。”
原来秦越鸣还有这样的一面,因为菜不好吃就把自己瘦成骨架子?
这得多折腾身体?
他又想,我要是做了菜,他会喜欢吃吗?
向姨扭头看看在发呆的叶思栩:“噢哟,不要走神呀,来来来,我给你剩了一点秋葵,你来试一遍。”
“现在啊?”叶思栩惊慌,看看果真有半碟子秋葵没下锅。
向姨坏笑道:“你看我这个师傅是不是很好?有些大厨啊,光让徒弟切菜都要切上三个月,才肯让徒弟动锅子勺子的。”
叶思栩傻眼了,想想刚才的步骤,好像也不是很难,忙将向姨清好的锅子接过来,一样一样问清楚下菜和调料的先后顺序,有点害羞地说:“那我要是做坏了,浪费了怎么办?”
张姐在旁边打趣她:“个么,还不简单,一会儿你自己吃光。”
向姨也笑起来:“对的对的。哎呀不要怕,我跟张姐在,不会让你错到哪里去的。”
叶思栩拿着锅铲,定定神:“好吧。”也是自己要学,赶鸭子上架,就这么试一试吧。
他慢慢按步骤下锅做菜,只是热油噼里啪啦溅出来稍微有点难以把控,其他倒是的确不难。
向姨虽然说要指点他,但看他自己也能搞的定,就没有指手画脚地讨嫌。
等秋葵一出锅,张姐叫向姨取了筷子:“来来,我这个老美食家尝一尝滋味。”
叶思栩难为情地将碟子放在岛台上,白色的瓷碟里绿油油的秋葵,看上去倒是卖相可以。
“我要么先自己尝尝?万一太咸了?”
张姐用公筷,给他碟子里也送了点,又给向姨送了一筷子:“一起尝尝。”
叶思栩又不敢先吃了,看着张姐送进嘴里咀嚼,心情紧张起来。
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做个菜,也不是在自己家,张姐还是有些严肃的长辈,到底不一样。
他小心问:“怎么样?”
“成了呀,挺好的。小向你觉得呢?”张姐笑着道。
向姨也点点头:“是还可以,蛮像回事情的。好了,有空可以学点高级的。这种清炒,肯定难不到你。哎哟,看来我要拿出看家本事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说的叶思栩不好意思起来,自己也吃了一点,的确还行,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挺中规中矩的味道。
灯光底下,叶思栩默默地想,要是能做出让秦越鸣喜欢吃的菜就好了。
他低眸浅笑,看着绿色的蔬菜,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感觉。
等秦越鸣回家,张姐还特地说了这件事。
他们经常时不时聊两句,有时是在早餐,有时是坐在花厅喝茶时。
张姐管着整个秦家别墅,是一切有条不紊运转的大前提。
而秦越鸣又是个懒散人,一头扎在自己的电影事业上,两耳不闻窗外事,需要通过张姐来知道家里发生的细枝末节,很多地方也要听听她的意见。
但是叶思栩学做菜秦越鸣倒是没想到,他问道:“学了什么?”
“就秋葵弄了个,又看小向弄了个两个荤菜。”张姐拿起茶几上的英式骨瓷茶杯,喝了点枸杞水,望向花园深处,“我看他倒是蛮好的,有些事情,要么我也告诉他一些些?”
这是同秦越鸣商量的口吻,但又有一层隐而不宣的意思,等于直接告诉秦越鸣,作为常年负责这个家里的老管家,她已经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
秦越鸣深邃的双眸亦是望着夜空,许久才静静地道:“再等一等,也不着急。”
“急是不急,不过他要是能愿意顾着点家里,总是好的。”张姐捧着茶杯,“我过两年要回去养老了。小向说想跟着我去乡下,真要找个人来,肯定一时半会也接不上。”
说的其实也都是不远的事情。
但秦越鸣不在意,淡淡地道:“太早了。张姐,你总要等我成家了。”
张姐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看这高大的年轻人,小时候她领着出门的,现如今已经独当一面,撑起了这个家。
“是啊。”她也慨叹起来,“小姐说,要我看你结婚。我要做到的,我答应她了的。”
秦越鸣扭头看看她,这几年张姐见老,太阳穴位置都有些老年斑,皮肤也越来越薄。
人到了这个岁数,会慢慢的、无可遏制地枯萎下去,这是每个人既定的命运,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秦越鸣拍了拍扶手,道:“那就不要急,等我结婚。再说,你要养老这里不好养?你真要去乡下养,沪城乡下好几套房子你选,我陪你去养老。”
“不要跟我这个老人家开玩笑。你还要陪我养老,你啊……”张姐笑着翻个白眼,“去去去,去找阿叶。”
秦越鸣暗笑,又皱眉,问道:“你几时知道我们在一块?”
“还要瞒过我?”张姐不屑地笑笑,似乎在说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把戏,怎么逃得过我们的法眼,“我估计小向也知道了,就是嘴上没说出口而已。”
“那你们要保密的。”秦越鸣站起来,沉声叮嘱道,“阿叶比较胆小,又害羞。”
“知道了。这么点事情,我们啊有分寸的。”张姐喝着茶,叫他自己去忙。
秦越鸣溜达着去了叶思栩的房间,一路上想,家里人知道也好,其实也没有好躲躲藏藏的,遇到个喜欢的人,怎么还要藏起来?
他靠在门边敲门,听到房间里的小兔子有些慌张地道:“等一下,等几分钟。”
果然几分钟后,脸蛋红扑扑的叶思栩套着套头衫和灰白的宽松休闲裤打开门。“你回来了啊。”
秦越鸣看他刚洗完澡,浑身香香软软,凑过去亲了一下脸颊:“你怎么今天都没有联系过我?”
“呐?”叶思栩蹙眉,抹去眉尾的水珠,“要怎么联系?”
他有点心虚。
白天的确闪过一念要发消息给他,但后来没有真正实施。
秦越鸣抱着手臂,居高看着他,道:“发微信问我有没有准时吃饭,是不是很忙,有没有午睡?”
叶思栩讶异,小声反问:“这些还要我问吗?”
正说着话,秦越鸣就伸手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你也可以问点别的,比如,想你了没有。”
“……”
叶思栩脸闷在他的肩头处:“哦,知道了。”
可是这种怎么发的出去?多难为情?
“明天会这么发吗?”秦越鸣跟他公事公办的确认。
叶思栩蹭着他柔软的毛衣摇头:“不会。”
“小兔子,你说什么?嗯?”秦越鸣挠他的腰肢,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叶思栩好像一直都没有这样裂开嘴大笑过,自己也愣住了,秦越鸣也有些意外。
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少年意气就在这舒朗的眉宇之间。
秦越鸣揉着他的眼尾,深情款款地道:“阿叶,你这样笑起来很好看。”
阳光开朗,真正的恣肆模样。
叶思栩忙红了脸,推他:“不要挠我,痒。”
秦越鸣却偏偏抱着他进了屋子,用脚踢上门,将他搁在床上,一手圈住他,一手挠他的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不要……求求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思栩笑得打滚,眼泪都挤出来,而且一笑就毫无反击之力,只知道往后躲。
秦越鸣一本正经地挠他,看他实在是笑得乐不可支,才停了手。
叶思栩埋怨似的在他肩头砸了一拳。
他整个人都软成一团地缩在一起:“干嘛挠我?”
秦越鸣的五指同他的左手紧紧握在一起:“想让你开心,想看你笑。”
叶思栩翘起嘴角,在他怀里仰面看他,手指不自觉地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滑到下巴,指尖悄悄落到微微上下滚动的hou结上,又往下一点点。
秦越鸣今天穿着衬衣配毛衣,衬衣扣子扣得严丝合缝,但又因为极其合身,而显得这样衬他的身形和气质。
叶思栩的眼神焦点落在他衬衣领子上,就在手指要落到扣子上时,触电般地收回来。
他立刻像是做贼心虚一般看一眼秦越鸣,见他正冷冷地低眸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便更难为情,默默地挪开眼睛。
那动作,回想起来,好像在调qing一般。
他收回手,张张嘴,正要开口,就听秦越鸣道:“不要总是赶我走。”
叶思栩“哦”了一声,一会儿闷着头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赶你走?”
秦越鸣搂着他,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他腰上,手掌揉他的发顶:“难道你要留着我睡在这里?”
“当然不是。”叶思栩抱着被子,心道,他可真是的,什么都能说出口,脑袋枕着他,他眯起眼睛,望向乳白色的顶灯,浑身暖洋洋地,心思也飘起来。
秦越鸣的手指拨弄他的耳垂,见他也没有躲闪,问道:“昨天问你的事情呢?考虑得怎么样?”
“嗯?”叶思栩想了想,才道,“可是,剧院我才去,也不能说走就走。《失明》要起码演三个月。”
秦越鸣关心道:“你自己想演吗?”
叶思栩看看他,怕他不高兴,但心里其实是想演完这三个月的。不管,有没有遇到陈若凡这件事,他都想在话剧舞台上好好学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