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中并不生气,还是温和的模样,语气也很平和,他笑了笑道:“看来我为月童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老板。”
“贵客临门,去里边说话吧。”清中率先转身往道观里边走,林月童看着师父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夏汀站在原地不挪动的身影为难极了。
道观里的其他道士都在自以为很隐秘的打量着夏汀,毕竟这样的公众人物难得见一次,是人就有好奇心。
几个年纪小的道士都围在林月童的身边,黏黏糊糊的,最小的小孩应该才五六岁,抱着林月童的大腿,看着他带回来的零食都走不动道,林月童看了看,把礼物分了分,带给师父的单独拿出来,其他的零食和礼物都分给了其他的师兄弟们。
年纪小的孩子们拿到礼物后一哄而散,林月童慢慢挪到夏汀身边,小声提醒他道:“师父已经走了。”
清中道长发现夏汀没有跟上来后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待,他回过头看着夏汀,两人遥遥对视,最后还是夏汀败下阵来,跟上来清中道长的脚步。
三人到了道观的会客房间,清中亲自为夏汀泡了茶,林月童第一次以这样正式的方式坐在师父身边,有些坐立难安。
夏汀的心情复杂,在来道观之前他以为自己见到清中时会很生气,毕竟当年他的母亲在重病之际不去医院治病,反而日日住在道观中,因此耽误了最佳治疗的时机,也是这个原因才让夏汀对道观对清中甚至对道士这个群体都有了偏见。
但是今日真正见面,清中仙风道骨,面目和善,不像是骗子一流,而且道观里也收留了不少像林月童一样的小孩,夏汀觉得他应当不是坏人,可是他母亲的死夏汀还是久久无法释怀。
三人落座后清中问了问林月童的近况,言辞恳切的感谢了夏汀这些日子对林月童的照顾,夏汀稍显冷淡的应答了几句。林月童在一旁眼巴巴的听着,只怕师父对夏汀的印象不好,帮他说了许多的好话。
“他性子单纯,行事也略显鲁莽,若是真做错了事情你不想留他在身边了,你就让赵和联系我,我亲自下山把他接回去。”清中突然道,他侧头看着林月童,眼睛里满是慈爱,“月童是个好孩子,他能帮你的不只一星半点,所以你要好好待他。”
“他没什么不好的,跟在我身边,我倒是觉得很好,也肯定不会赶他走。”夏汀喝了口茶,给了林月童一个肯定的眼神。
看着夏汀,清中的脸上写满了怀念,似乎透过夏汀看到了另一个故人,他叹了口气道:“你的脾气还真如秀雅女士所说,又直又硬。”
李秀雅是夏汀母亲的大名,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日是在这道观中度过的,那个时候夏汀还在参加选秀节目,期望能通过节目出道快速赚取一大笔钱,给母亲治病。
只是后来他终于如愿以偿出了道,赚了钱,可是母亲却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骤然离世。
“月童,你先出去和师兄弟们说会话,那几个小的整日里盼着你回来,你去看看他们。”清中道。
林月童懵懵懂懂的站起身,点点头,往外走去,在转身关门的那一瞬间他担忧的看着夏汀,房间里的两个人对于他都是很重要的存在,他知道夏汀对师父一直不太喜欢,可是师父年纪大了,他担心夏汀惹清中生气。
夏汀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让他安心离开,清中将两人暗地里的互动都尽收眼底,喝了口茶,脸上带着微笑。
“清中道长,您支开童童,是有话想和我单独说?”夏汀开门见山道,“不过在您开口之前我也有几句话想要和您说。”
“愿闻其详。”清中道。
夏汀直视他的双眼,严肃道:“五年前在我母亲病重之时您执意将她留在道观里,为的是什么?”
房间的气氛瞬间凝滞,安静得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清中笑了笑,他坐的笔直,脸上的纹路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气质非凡。
他道:“我以为你会问那25岁大劫一事。”
夏汀嗤笑一声道:“这种事情随心罢了,信不信我说了算,我不信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也当不得真。“
清中点头拂须,”看来小友比我想象的更要透彻。“
夏汀眉眼间有着些许的不耐烦,清中一眼便看了出来,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道:“看来你的样貌和性格都随了你的母亲。不过还请你稍安勿躁,你母亲在离世之前给你留下来一封信放在我这边,拜托我等有朝一日你来了这道观,便让我将信给你。“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夏汀坐在椅子上瞳仁扩大,半天没法回神,已经五年过去了,妈妈原来还留了信给他?
清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信封交给夏汀,信封素净,没有多余的印花,是李秀雅喜欢的类型。
夏汀接过之后一双手微微颤抖,近乡情怯,这封信在他的手中有千余斤重,他不敢打开不敢面对里面的内容。
“这是李女士的最终遗言,在你去参加选秀的时候她已经考虑过如果她的病情突然恶化而你没有时间赶回来的可能性,这是她很早以前就写下的一封信,你可以打开看看,它会让你重新想起李女士温柔的笑。”清中站在夏汀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一直都知道她爱我。”夏汀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纠结犹豫了很久才打开信纸,看到那熟悉的字迹,一滴眼泪掉落在信纸上,晕染了字迹,夏汀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怀揣着难过又好奇的心情接着往下看。
李秀雅去世的那年,夏汀才二十岁。
夏汀曾经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父母恩爱,孩子帅气听话,他们一直都是被其他人羡慕的家庭,但是完美家庭的背后其实隐藏着种种危机,只是李秀雅和夏禹顺将其掩盖得很好。
老天爷从来不会一直眷顾一个人,夏家的好运在某一天仿佛突然用光了。
在帝都公立学校当体育老师的夏禹顺在夏汀眼中一直是一个好爸爸,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运动天赋满点,从小就带着夏汀滑雪打篮球踢足球,不抽烟不喝酒,只爱夜钓,偶尔也会买张彩票试试运气,在夏汀眼中夏禹顺是个亦师亦友的伙伴。
李秀雅是医院的一名儿科护士,每天早出晚归,十分辛苦,她性子温柔,说话永远不紧不慢,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还烧得一手好饭菜,夏汀的厨艺便是从母亲那儿学来的。
在他前十八年的记忆中,他的家庭幸福美满,夏禹顺会在双休日带他出去玩,回来后有李秀雅做好的大桌饭菜,一切都在他高三的那年暑假发生了变化。
夏禹顺欠了高利贷,利滚利被人找上门来,李秀雅在家中晕倒,被查出了肺癌。
作者有话要说: 日6真的好难哦,咸鱼作者不禁发出了感慨~(你们要不要夸夸我鸭
下一章即将揭开夏汀的过去啦,也是好惨一男的,哎,我真的是后妈本尊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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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两件事一起爆发, 十八岁的夏汀感觉天都要塌了,而那时的他正准备收拾行李去上心仪的大学。
他不明白为什么开朗顾家的父亲会去碰高利贷, 也不明白为什么身体一向健康的母亲会突然被查出得了肺癌。
高中三年他都在学校读寄宿, 他不知道家中的氛围早就变了,夏禹顺偶然一日通过彩票中了一等奖, 奖励了十万块之后心态就发生了变化, 周遭知道此事的人无一不夸奖他的运气上佳。一个曾经喝过酒久未联系的朋友突然找上了夏禹顺,将他带去了赌城, 一开始夏禹顺输输赢赢, 赢总是占大多数的, 虽没有赚大钱但总归是赚了钱。
李秀雅也劝过他赌不能沾, 可是说得多了夏禹顺也不乐意继续听, 为了不让李秀雅继续记挂着这件事, 他开始向她撒谎, 隐瞒自己的行踪, 偷偷去赌。后来他的运气就像是被用尽了一般,十赌九输,越是输就越想赌, 赌红了眼的人不会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夏禹顺不敢让李秀雅知道自己输钱的事情, 他只好去外面借,刚开始一借一还, 利息虽然高但是夏禹顺勉强能承受得住,可是到了后期,赌场输钱, 家里孩子读书又需要用钱,夏禹顺没办法及时还款,借的钱越滚越多,利息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变成了一个惊天数字,而那个窜拖他去赌场的朋友也已经消失不见。
夏禹顺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人下了套,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和这伙放高利贷的人是一起的,但是他已经写下了欠条,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曾经也想过要不要向李秀雅坦白所有的事情,但是看着妻子信任的眼神和儿子天真的脸,话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口。
李秀雅发现了丈夫的不对劲,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医院的体检报告交到她的手中时她也曾害怕过,痛哭过,后来她选择了接受。
她将自己的存款全数清点了一遍,不管命运对她如何不公,她都想努力活下去,她还有丈夫还有孩子,她无法离开。
被暴力催债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夏禹顺是慌的,他们冲进家中,李秀雅和夏汀正坐在客厅里,被掩盖已久的秘密曝光在所有人面前,仿佛一场闹剧。
催债的人留下了最后期限,夏禹顺痛哭流涕说懂得自己错了,李秀雅将家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去还债,可是远远不够,后来的某一天,夏禹顺带着家里的存折与银行卡消失了。
李秀雅看着找上门的催债人崩溃了,夏汀动了手和他们打成一团,警察赶到也无济于事,该还的钱还是要还。
李秀雅突然昏倒在客厅,夏汀慌慌张张的将她送去医院,这才得知了她的病。
无数个漆黑夜晚,夏汀痛哭出声,他抬头看,乌云密布,见不着明亮的星星也见不着散发着光辉的月亮,只有无尽的黑夜。
李秀雅的病情突然恶化,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夏汀去借,可家里的亲戚对他们的情况早就有所耳闻,这笔钱借出去了就没得还,谁敢借?
夏汀辍学留在医院照顾母亲,一次偶然的相遇赵和找上了他,选秀出道让夏汀重新燃起了希望,赵和为了说服他,将自己的存款全都借给了他,并且在夏汀录制节目不方便回医院的时候留在医院照顾李秀雅。
李秀雅对自己的病情有大概的了解,晚期肺癌已经没得救了,就算是化疗手术也只能延缓她的生命,这个时间还是说不准的,她不想让儿子为了她在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放弃所有。
她瞒着所有人离开了医院,去了东烨山上的道观,她听说这个道观很有名,里面有位清中道长就像是活神仙,能帮人排解郁气,李秀雅想找个人聊聊,她便去了。
赵和去医院发现人丢了吓得半死,幸好李秀雅离开时带了电话,他又赶紧将人接了回来,不敢让正在比赛的夏汀知道。
但是纸包不住火,夏汀还是知道了。李秀雅偷跑去道观的次数实在太多,与其去信山上那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还不如在医院待着好好治病,在李秀雅得病后母子二人第一次产生分歧。
与此同时那些催债的人继续找上门来,家中没人那就去医院,闹得整个病房鸡犬不宁,最后是医院保卫科的人过来将这群人轰走,暂时保住了李秀雅。
夏禹顺欠下的债已经还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也只有一小部分利息。李秀雅治病还需要钱,夏汀在参加节目的间隙还会去一些高档餐厅做服务生,他身高腿长,样貌俊美,所以每次拿到的小费都会比其他服务员要多一些。
他用这些薪水勉强维持了李秀雅在医院的开支,赵和也曾经劝过他要爱惜羽毛,万一他真的能出道成团,边参加节目边打工绝对会成为他的黑历史,但是那个时候才刚满二十不久的夏汀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姿态,他用近乎是无情的语气反问道:“不去打工,眼睁睁的看着我妈病死吗?”
赵和明白他的坚持,不再规劝。
面对儿子的努力和坚持,李秀雅似乎也想开了不少,她在医院又治疗了两个多月后,再一次神秘失踪。
她又回到了东烨山上的道观里,这一次李秀雅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医院了,在这生命的最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在道观中跟着清中道长听课讲经,思绪开阔了许多,但是精气神也越来越差。
夏汀一直无法接受她为什么一定要在道观里住着,夏汀为此发过火生过气但是都没什么用,李秀雅坚持他毫无办法。
李秀雅最后是在道观里逝世的,清晨清中道长见她没起床,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等真正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她已停止了呼吸。
在节目现场陪着夏汀参加倒数第二轮竞选的赵和在接到清中的电话后瞬间就心凉了,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夏汀,即将上台表演的夏汀表现得很镇定,没有想象中的崩溃也没有立即走人,而是按照所有流程将节目录制完毕后立即打车去了道观。
李秀雅的葬礼办的很简单,她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只有一张薄薄的银行卡,银行卡里的钱支撑着夏汀在出道无人问津后的那几年时间活下去。
在无数个伤神的深夜里,夏汀不是没有怨恨过,为什么妈妈要放弃治疗,将他一个人留下来,也恨她一句话有没留下就这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