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祝时峰有些纳闷的抬头看着笑盈盈的左天河:“老左,这和商量好的价格少了八千六百万啊。”
添香这块地皮在祝时峰竞标拍下来的时候就花费了4.5亿,不考虑现在市场上炒地炒的如火如荼,通货膨胀的厉害这方面。就用刚开始拍下来的价格计算,后续祝氏投入的大批量全城宣发广告,雇施工团队,买大量物料现如今已经把水电地基都建好了。
祝时峰给出的最低价格是7.8亿出手,要是放在拍卖市场上保守估计也能在多竞标出一个亿。就是这过程太过复杂,还得联系竞标会等着,银行的贷款急需要还,既然左伍亮愿意多掏出一成也就是七千八百万的价格买下来,那祝时峰也不想再去麻烦了。
8.6亿左右的价格出手,虽然不能算达到最理想的满意程度,但总归不算吃亏。但左天河拟好的这份合同,上面的价格赫然是7.74亿,比起他们说好的价格竟然整整少了八千六百万,整整十分之一!
祝时峰不明白左伍亮着说一套做一套的模样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看着他。
合同上少了十分之一的钱……祝昀盯着前方蒋牧的后脑勺琢磨了半晌,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眉头不禁狠狠蹙了起来——
“祝老弟啊,我没反悔的意思。”左伍亮在全屋的注目礼下一点也不慌张,笑眯眯的把玩着大拇指上硕大的玉扳指,不急不缓的说:“老祝啊,你的生意伙伴里面有人自愿跟我这继续投资这个项目,那他占的股份自然得转移过来了,你说对不对?”
能在这么大的项目中占有十分之一的股份的人一只手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祝时峰身形一僵,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两个兄弟。风里来雨里去的这么多年,他们三个人一直是左右手的关系,然而现在……
“老祝。”蒋牧推了推鼻梁上驾着的眼睛,在祝时峰和季天林齐齐懵逼的眼神中轻笑了一声,模样好像还颇为无辜似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不能怪我。”
“你……咳咳!”祝时峰气的嗓音都拧在了一起,吐出一个字之后竟然失声了片刻,形象全无的重重咳嗽了起来。他激动地手都在发颤的模样让季天林也感觉血压冲顶,看着蒋牧的眼神中几乎要泣血:“老蒋!你为什么这样!”
“祝时峰,季天林。”蒋牧神色淡然的看着他们两,就好像眼前的这二位是陌生人一样,冰冷的口气里满满的都是嘲讽:“你们两个的经营模式,早就变的婆婆妈妈,跟不上现在的时代了。假如一开始就听我的,祝氏的资金链就不会断,就不至于去申请贷款,你们凭什么让所有股东和员工跟着惴惴不安,承担风险?”
他边说,冰冷狭长的眼睛边嘲讽的上下扫视着祝时峰:“添香这个项目,以你的本事本来就吃不下去,就算你贷款解决掉资金,以你的经营模式也是徒劳无功。呵呵,这地产业的龙头大亨,早就该更新换代了,你不配拿到这个项目!”
“王八蛋。”祝昀咬了咬牙,忍无可忍的一把扯过蒋牧的脖领子,就像拎着小鸡崽子一样的束缚着细瘦伶仃的蒋老头:“你说你妈呢?跳槽就跳槽,谁他妈还稀罕你是怎么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昀!”季天林一手拍着气的脸色苍白的祝时峰,一手握住祝昀青筋爆出的手腕,眼神凌厉声音冷淡:“你放开他,让他继续说。”
祝昀一愣,下意识的松开手。蒋牧被他勒的脸色涨红,趴在桌子上重重的咳了好几声,看着季天林冷漠的神色忍不住畅快的笑道:“有什么好说的呢,不过这项目能这么顺利从祝氏脱身到左伍亮那里,还多亏了你呢。”
他边说,边戏谑的看向旁边的祝昀,后者身形僵直,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满的都是厌恶。顺着他的话,旁边看戏的左氏父子目光也集中到了祝昀身上,蒋牧恶劣的声音传进在座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要不是你主动遣散了施工方,还自作主张要抛售添香,其他公司又哪来的机会,真得谢谢你呢。”
他看着祝昀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嘲讽和快意,还有一丝同情——就像一个不可一世的学者在同情一个智商低下的脑瘫一样的眼神,祝昀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反倒回以一笑。
“蒋叔,我也得谢谢你。”祝昀不动声色的把要愤怒起身的祝时峰压在了座位上,看着蒋牧有些错愕的眼神淡淡的说:“事实上,祝氏这几年大不如前一直有你在其中的作用吧,包括这次的项目,资金链断裂没人负责,因为合同不严谨。而这个合同,也是蒋叔您去签的吧,不得不说,您隐藏的真是深呢。”
蒋牧本来洋洋自得的神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自大的人最怕别人发现他那些自以为是的手段,蒋牧没想到他这些严谨的小动作,居然能被祝昀看了出来。祝昀面对着蒋牧阴沉的神色,感觉心里爽快了不少,继续给予致命一击:“我真得谢谢您,您让我们花了不到一个亿就揪出你这么个蛀虫内鬼,多值得啊。”
“左老板,这份合同,我们签了。”
第18章 捏脸
然而祝昀话虽然说得漂亮,也成功把蒋牧气的面色冰冷,淡淡的嗤笑一声离开了,但少了将近一个亿的流动资金这回事可是实打实的。等秘书把打印好的一式两份文件拿过来,双方在律师的公证下做好了这场巨额资金和土地产权的转让,左伍亮挺着大肚子心满意足的离开口,祝时峰的脸色还是有些灰败苍白,没有血色的模样。
祝昀知道他老爹这次被打击大了,不光是因为钱的事情,主要还是因为蒋牧——他认定多年的好兄弟,此时居然用这种接近于撕破脸皮的方式单方面宣布决裂,从此分道扬镳。这对于一点点准备都没有的祝时峰无疑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打击,再加上这个项目的流失……祝昀真怕他老爹会大病一场。
“祝昀。”跟在左伍亮身后的左天河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但瞄到祝昀踌躇半晌还是忍不住折返了回来,面上闪过一丝愧色,吞吞吐吐的说着:“那个……这事儿我都不知道。”
他说的自然是左伍亮和蒋牧里应外合,狼狈为奸的事情。但这种话,充其量骗骗小学生,他们家老子在做什么重要决定之前,难道会不知会他这个儿子么?祝昀看着他,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子嘲讽,淡淡的说:“哦。”
左天河顿时身形一僵——单凭这一个字,他已经能体会到祝昀现在大概是气到爆炸的心情了。但左天河这次是真的有点冤枉,他的确是知道他老爸在祝氏安插了内应也就是蒋牧,但他并不知道他们两个会在今天,会在这么一个尴尬的地点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要是早知道,他绝对不会同意左伍亮和蒋牧这么干。
因为这个项目是他在其中穿针引线的,虽然添香这地皮很吸引人,但对于左天河来说,更加让他有兴趣的是或许能通过这件事,拉进他和祝昀的关系。然而现在,关系不但没拉进,反倒还更加恶化了。
“你、你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左天河咬了咬牙,自觉是‘好心办错事’,不甘心自己被祝昀误会下去,一双闪着火光似的眸子灼灼的盯着他:“今天晚上,咱们吃个饭行么?”
一屋子的人都在场,左天河说出这话也是有点死皮赖脸了,祝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沉吟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行吧。”
现在项目顺利转让给左氏,钱都到手了,祝昀懒的继续跟左天河虚与委蛇下去,决定今天晚上就说清楚。左天河眼前一亮,兴致勃勃的连连点头,被旁边忍无可忍的左伍亮揪着后脖颈提溜走了。
“你!”外人都离开了,祝时峰才张口教训祝昀:“你还和那王八蛋见什么面!有什么好说的!”
“的确。”季天林也忧心忡忡的开口:“左天河和左伍亮父子,生意做的虽然大,但人品实在是堪忧。先不说他收买老…蒋牧这件事情,单说他儿子和你是朋友,却在背后插刀子,真是……”
“爸,季叔,你们就甭担心了。”祝昀凉凉的说了一句:“我现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心里清楚就好。”祝时峰大概也是真的累了,连教训祝昀的声音都没有以往的气势磅礴了。
“对了,季叔。”祝昀看着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祝时峰和季天林三个人,才连忙问出他刚刚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一块沉甸甸的表放在季天林面前,正是季天林送给他的那块,在后者疑惑的视线中问:“季叔,您这块表在哪儿买的?”
“这……”祝昀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季天林愣了一下,皱眉回忆了片刻:“这是我在国外专柜买的啊,让苏谌交给你的,怎么,戴着不合适么?”
“这倒不是,只不过……”祝昀抿了抿唇:“季叔,这块表经过别人的手么?”
“别人?”季天林困惑的皱了皱眉,盯着表沉思半晌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这表买完,我就让蒋牧给我拿回酒店了,有什么问题么?”
果然如此,怪不得蒋牧刚刚打量他的眼神中一直有一丝疑惑——怕是这么多天没有监听到他,心中正好奇着他是怎么发现的吧?原来公司里所谓的眼线,内应,背叛,是真的跟季天林没什么关系。幸好如此,祝昀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在二老疑惑的等待下,他声音也轻快了几分:“这表里有监听器。”
“什么?!”
“那天手表被我弄掉水里去了。”祝昀摊了摊手,表情颇为无辜:“后来李秘书拿去修,才发现的。”
“他居然这么干!”祝时峰气的咬牙切齿:“他监听你干什么?!”
从朋友到仇人,有时候可能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对于现在的祝时峰来说,蒋牧的背叛显然比左伍亮的卑鄙手段更气人,在他眼里,已经是仇人了!
“很显然的事情啊。”祝昀笑了笑,长长的眼睫毛下上翘的眼睛里,萦绕着一团时有时无的笑意:“你们都在国外,就我在公司里,他不监听我监听谁。”
虽然有点不对,但查清楚了这个内鬼不是季天林后,祝昀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蛮开心的。这不单单是因为季天林是他父亲更好的那个朋友,也是公司更坚实的那根栋梁。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季苏谌,那孩子还真是个不错的男生。假如日后要和他像个仇人似的针锋相对,祝昀不得不说还真是让他这个没心没肺的人都有一丝为难。
好在他现在不用面临这个为难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祝昀甚至主动找到了实习生办公室。正巧撞上季苏谌从办公室走出来,他平日里都穿着老老实实的运动服,在公司里只能穿白衬衫和西裤的样子真是又稚嫩又养眼。
“祝哥?”季苏谌一眼就看到了倚在门框边上的祝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同时清俊的面孔上也不自觉地漾起一丝喜色:“你来找我的么?”
“嗯。”祝昀故作淡然的点了点头,等着周围来来回回的那些好奇打量他的员工都散了,才说:“走,吃饭去。”
“又吃饭?”
“什么叫‘又’吃饭?”祝昀没听出来季苏谌语气里的意外惊喜,反倒是对他的用词颇为不满,吹毛求疵的挑刺:“你不愿意去么?不愿意拉倒。”
前两天祝昀本来已经认定了季天林就是内鬼,对季苏谌的态度也很差,不阴不阳不冷不热。但今天误会解开,他也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丝内疚,寻思着过来补偿补偿,但几句话没说完又搓火了。
他脾气怎么这么差?季苏谌内心微微叹了口气,好声好气的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我原谅你了。”祝昀干干脆脆的说。
季苏谌:“……”
他怎么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可怜一向冷静自持的学霸,每每遇到梦中情人就方寸大乱,心猿意马,智商也自动降低了百分之五十。
他只好问:“去吃什么?”
“去……”祝昀仿佛刻意在卖关子,故意慢吞吞的,目光狡黠:“跟左天河一起吃饭。”
听到这个名字,季苏谌本来柔和的脸色立刻僵硬起来,不言不语的看着祝昀,眼中满满的都是控诉——只可惜他年纪小,看着祝昀的眼神又没办法彻底冷下来,导致季苏谌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模样其实是‘奶凶奶凶’的。
“噗嗤。”被他的神色逗到的祝昀忍不住乐了出声,伸手轻佻的掐了一下他的脸蛋:“小孩,你气个什么劲儿。”
“我…”季苏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淡定的回答他:“我说过了,我觉得他心术不正。”
“我知道啊。”祝昀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所以我要去骂骂他。”
祝昀说话就像过山车,一会儿让人心情飞扬一会儿让人跌倒谷底,上上下下起伏不断,偏生他自己还觉得让人愣住的时刻特别有成就感,笑嘻嘻的看着季苏谌。后者何尝不知道他的套路,但依旧克制不住心态跟着他的话大起大落,呆呆的问:“什么?”
“我要去骂他。”祝昀重复了一遍,瞥了他一眼哼道:“你不是烦他么,我叫你去看着开心一下,去不去?”
左天河喜欢祝昀,季苏谌是看的明明白白的。昨天他还担心左天河先于他表露心迹的话,祝昀会被打动之类的,但没想到今天祝昀就跟他说要去骂他。所以说人生真是峰回路转,刺激的一出大戏。
季苏谌轻轻的舒了口气,默默的抬起手趁着祝昀没注意的时候,也捏了捏他皮肤滑嫩的脸蛋:“当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