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矶翻开封面,果然是下部,闻言摇摇头,103动不动就消极怠工,说消失就消失,连任务都没给他发过几个,能有什么未交接的工作。
白猫似乎也不奇怪,说道:“根据剧情进程,你目前只剩下最后一个剧情点就可以完成任务,请继续加油,那么我就先走了。”
陆矶听出了一丝不对:“你不在这里看着我?”
白猫摇摇脑袋:“我是因为特殊原因不得不暂时代替,但我并不是你的绑定系统,按照条例,一个宿主只能有一个绑定系统。”
“也就是说,接下来我就要靠自己了?”
白猫一针见血:“反正它以前也没帮过你多少,你大可不用担心。”
陆矶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白猫眯起眼,就像在笑:“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它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陆矶有些莫名其妙,但一想到没有了103,竟破天荒觉得有些不适应。
又想起当初103和他说完成任务可以重获新生,禁不住恍神。
不知道到时是否必须回去,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营帐外,巡夜士兵的脚步声,铠甲的碰撞声传入耳中,陆矶回过神来,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这本书上。
翻开第一页,里面又夹了张傅玉笙的写真照。
这张照片上,傅玉笙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随意靠在巴洛克艺术风教堂外的一面墙前。
暮色里,教堂瑰丽的墙砖被切割成明暗两个世界,他站在光影交界处,半面立体的五官陷进阴影中,另外一半却在夕阳的余辉里,连眼睫都染上了金色的余辉。
慵懒,神秘,还有一丝忧郁。
陆矶看了片刻,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一点为什么会有无数男男女女前赴后继地为他着迷。
但问题是……他真的和沈知微长得一模一样。
陆矶捏着这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再找不到别的特殊之处,心里的一点怪异却挥之不去。
他最终把这张照片夹回了书里,开始看下部的内容。
这本书的上部停留在于乐乐正为自己对傅玉笙的感情而疑惑不定的时候,男二横空出世。
男二以自己绝对硬汉般的造型,很快让从小以鲁滨孙为偶像的于乐乐眼前一亮,凭借过硬的演技与颜值,很快成为了娱乐圈的后起之秀。
在之后的接触中,于乐乐和男二迅速熟稔了起来,两人相谈甚欢,傅玉笙日常吃醋,三人时不时就要上演修罗场,而傅玉笙总是由于种种原因略输一筹。
久而久之,傅玉笙越发低落,连带着如日中天的事业也受到了影响。
陆矶有些无语,这不是一本无脑沙雕霸总小说吗,为什么会这么人间真实,而且难道傅玉笙不是男主?怎么会总被男二压一头啊?
他继续往下看。
因为一些原因,于乐乐离开了傅玉笙工作的地方,而后傅玉笙因故出国了几个月,二人无法继续保持密切联系,男二却找到机会,见缝插针地在于乐乐面前刷存在感。
终于媒体传言,于乐乐和男二确定了关系,才回国的傅玉笙知道这个消息,立刻就病倒了。
“这也太惨了吧!”陆矶忍不住吐槽,“作者不会要把傅玉笙写成黑的吧?”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接下来,硬汉男二忽然遭遇了车祸,更令人震惊的是,种种迹象都指明,这场车祸是傅玉笙一手策划。
傅玉笙终于见到了于乐乐,却是被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两人争执不休,陷入冷战,就此分手。
不久案情得以昭雪,但傅玉笙的名誉依旧受到了损伤,于乐乐回来道歉,傅玉笙才知道外界的传言都是假的,于乐乐并没有和男二在一起,这些奇怪的消息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
两个人剖白心意,终成眷属。
陆矶以为故事到这里就团员大结局了,然而这本书还没完。
和于乐乐在一起的傅玉笙,仿佛从这一刻开始被厄运席卷。他的事业开始下滑,出演的作品一部不如一部,越来越的粉丝脱粉回踩,他和于乐乐的恋情也被媒体拿来大做文章,更因此在一次见面会山被黑粉当场泼硫酸。
然后毁了脸。
紧接着,他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都急剧下滑,渐渐滑向抑郁的深渊,对于乐乐的占有欲却变本加厉起来,无论于乐乐如何安抚都无法让他重新好转,在某一个早晨,他选择了自杀。
啪嗒一声,书掉在了地上。
陆矶震惊无比,明明这本书上部还是无脑霸总小说套路,为什么下半部急转直下变成了这种剧情?!
而且这还是个悲剧!
这个于乐乐是什么衰神附体吗?自己找不到工作穷困潦倒也就罢了,为什么和傅玉笙在一起之后还会影响他的事业?最后命都没了?写这本书的作者是想报复社会吗?!
陆矶被这剧情梗得气闷,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打定主意不会再看第二遍这本令人致郁的奇怪小说。
他捡起那本书随手塞到了木榻下,扯着毯子躺下。
另一边,沈知微跟在那名传话的副将身后来到了主帐。
“大将军就在里头,沈将军进去吧。”那名神情倨傲的副将手扶着刀柄,淡淡道。
沈知微正要进去,他忽然啧了两声把人挡回去,沈知微还没说话,他身边的沈小将军先怒道:“姓童的,你想干什么!让我哥来的也是你,不让进也是你,你是不是想打架!”
“童某身为大将军的副将,整日里自然忙得很,没兴趣和小孩子打架。”童副将冷哼一声。
沈小将军被激怒,正要上前,沈知微伸手将他拦下。
“你看,还是沈将军明事理,大将军只叫了沈将军一人,可没叫你啊,童某不得已,只能拦下你,哪里是不让沈将军进呢?”童副将挑着眉毛。
沈小将军脸涨得通红,到底忍住了脾气,退后了两步。
沈知微掀帘而入。
“程将军。”
主帐里,一名着黑甲的老将正负手站在地图前作沉思状,闻言眉头一皱:“未得准许,擅入主帐,沈将军在军中多年,不过回京一年有余,就连这点规矩都忘了?”
沈知微面无表情,走出帐外,从善如流道:“末将沈知微,求见大将军。”
沈小将军愣了愣。
营帐中没有声音,沈知微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等到第三遍,沈小将军终于窜了起来,破口大骂:“程斐老儿,你不要欺人太甚,想当初我哥做大将军时,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
第三十六章
“见川。”
沈知微沉声道,转过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小将军眼睛红红,十分不高兴地转开脸。
“进来吧。”里面传来不咸不淡的一声。
沈知微重又掀帘而入。
“你今天方到北疆,便奇袭小胜了匈奴,本将本该嘉奖于你,但是你事先并未禀报我,自作主张出兵,犯了军法大忌,两相功过相抵,此事就算揭过罢。”
他看了眼沈知微,眼睛眯起:“怎么,你不服?”
沈知微毫无波动:“并未。”
程斐将他看了又看,半晌才冷哼一声:“此事就算你运气好,但接下来这件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本将解释。”
他一掌拍在桌案上,沉声如雷:“沈知微,私会敌军王子,通敌卖国,你可知罪!”
沈知微终于看了他一眼:“不知此话怎讲?”
程斐怒气冲冲:“怎么,连你弟弟都见到你从伊屠的营帐中出来,你还想狡辩不成!”
沈知微面色如常:“我确实去见了伊屠,但我事先便着人将此事告知了将军,怎能算私会。”
“你何时告知了本将!”
“我曾遣人将那封信送与将军,不知将军可曾见到?”
“本将未准,况且此事你应当同本将当面商议!”
“我适才就想说,并非末将出兵时故意不告知将军,乃是我屡次求见将军,将军都借故推脱不愿见我,怎能说是我不来与将军面议?”
程斐脸色通红:“你——”
沈知微继续道:“通敌叛国之事,更是无稽之谈,且不说我初来乍到于现行布防军务皆一知半解,如今也并无军机泄露匈奴袭营之事,若是他日真有证据,将军再来定我的罪不迟。”
程斐轰然踹倒了桌案,大喝道:“沈知微,你莫要太狂妄,如今的北疆是本将说了算!”
沈知微语气无波:“自然是将军说了算。”
程斐一口气堵在喉咙口,狠狠瞪着他。
半晌,一声怒吼响彻营帐内外:“给老夫滚!”
沈知微走出主帐,身后程斐唤道:“童炳,进来!”
童副将冷着脸看他一眼,擦肩而过走了进去。
“嘿嘿,哥,干得漂亮!我早就看那个老匹夫不顺眼了,气死他才好!”沈见川笑嘻嘻地凑在沈知微身边,一路走一路给他讲这一年多的经历。
末了,沈知微忽然问了句:“姑姑身体可好?”
沈见川微顿,挠了挠头:“好得很,哥你还不知道吗,现在还能挥着鞭子抽我十个来回不喘气,我从兴州调回来她本来也跟着来了,年初那会儿听说你……就又回去了。”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沈知微的表情。
沈知微面色如常,没有再问此事,又问了些别的,就让他回去歇着。
沈见川正要走,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顿,左右看了看,悄悄凑上前:“哥,我、我就问一次,你告诉我呗……”
沈知微抬眼看向他,他扭扭捏捏,脸色微红:“你营帐里那人,是不是我嫂子啊?”
沈知微眼神扫来,他立刻缩了缩脖子,随时准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没想到沈知微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这个叫法挺好。”轻挥衣袖,披风如浪,往前走远了。
留下沈见川呆滞地站在原地,喃喃道:“还真是啊……”
夜深了,白日里厮杀了一场的士兵们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巡夜的士兵时不时从身边经过,行礼后再次走远。
沈知微一路点头,终于可远远见到自己的营帐,也不知里面的人睡了没有,只能看到昏黄的灯火映在帘帐上。
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笑,正要加快脚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沈将军留步。”
这声音太过熟悉,以至于让他恍惚生出不真实之感。
他怔怔转过头,只见一名面容苍老慈祥的老人站在他身后,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老旧长袍,正含笑看着他。
半晌,沈知微眯起双眼:“阿布罗……”
……
“不知送去将军营帐中的药可还管用?”阿布罗坐在桌案后,抬手倒了杯葡萄酒,递给沈知微。
“原来那个军医是你。”沈知微挑了挑眉,“甚好,只是让突厥百余年来最伟大的巫师做一名小小的随军郎中,未免大材小用了。”
阿布罗捋了捋胡子,花白的眉毛舒展开来,笑道:“不是你让沈小将军把我找来的?再说神的旨意每个人都能听到,我不过是比别人耳朵更灵敏一些……”
他忽然缓缓叹了口气,“至于别的,突厥已经不在了,自然也没有了所谓的大巫……”
沈知微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下杯沿。
二人一同仰头喝下。
阿布罗放下酒杯,凝视着沈知微,摇曳的火光,给他布满皱纹的苍老容貌添了几分幽远的神秘。
“我曾说等你来北疆时,就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现在也许是时候了。”
沈知微的手微不可察地攥紧了些。
阿布罗转过头,穿过卷起的帘帐,望向浩瀚的星河天幕。
“你给了我那人的生辰八字,问我他的灵魂是否完整,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是的。”
“他的灵魂很完整,并不存在本魂缺失的现象,那么他会失忆,自然只能是别的原因。”
沈知微紧攥的手蓦地松开,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我已经知道了。”他笑了笑。
阿布罗的神色却陡然凝重,缓缓转头,看向了他。
“但……你不是。”
沈知微愕然。
……
陆矶第二天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了。
营帐外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声音此起彼伏,十分嘈杂。
他环顾了一圈,没有见到沈知微,一切都与昨夜他离开时一般无二,似乎他一夜未归。
外头天光大盛,陆矶走出营帐时,不由得抬手挡了挡。
只见外头一群打着赤膊的士兵,数十人围成一个大圈,大声叫着好。
圈子里,两人正在摔跤,一人身材矫健,阳光下汗水爬满了脊背,顺着肌肉的线条流淌,待他转过身来,赫然便是王骁。
另一人身材魁梧壮硕,如同一坐小山,两人不分上下,正战在一处,十分胶着。
陆矶看得入了神,正想凑近点再看看,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嘿嘿,嫂子醒啦!”
他转过头,一张朝气蓬勃的俊脸出现在眼前,正是沈知微的表弟。
“你叫我什么?”陆矶刚起床就听见这么一句,心头火蹭蹭往外冒,一把攥住了少年的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