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了,吃饭。”鹿妈妈没再说什么,低头吃早餐。
高考成绩出来的时间,远不到高二暑假放假时间。
不过今天是周六,学校不上课。吃完了早餐后,鹿照远也没有什么事情,打算出门去祝岚行家里找祝岚行,但临出门前,他被妈妈叫住了。
“周末了,好久没做大扫除了,你先把柜子里的被子搬上楼晒一晒,再下来打扫一下卫生。”
鹿照远答应一声,暂时不忙出门,先把被子弄上楼了。
大扫除总是比较麻烦。
弄完被子,还有窗户,还有灯具,柜子顶端积了好几个月的灰尘,也要打扫。
除了周六还要上班的鹿爸爸外,鹿照远和后续清醒过来的鹿乐成一同打扫,中途鹿妈妈大多在厨房里呆着,不时出来检验一下打扫成果,指出两个儿子没扫干净的地方。
好不容易,房间打扫完毕,鹿照远刚刚洗完了手,就被妈妈叫入厨房。
他进厨房一看,灶台上放着一锅绿豆汤,旁边还有个保温壶。
鹿妈妈:“你是要去朋友家里吧?天天空着手上门也不太好,把绿豆汤打到保温壶里带过去吧,夏天了,你们都喝点凉爽的饮料。”
鹿照远下意识说:“妈,不用,你煮给我喝就可以了,我没见过祝岚行喝绿豆汤,他不一定爱喝——”
鹿妈妈嘴角抽了下,忍住气,又说:“之前我拿到了张你决赛时候的比赛照片。除了拍到你之外,还拍到了我们一家,还拍到了坐在看台上的祝岚行,我觉得拍得还挺好的……”
鹿照远:“那种照片不是很多吗?妈你喜欢的话,我上电脑找找,把剩下的照片传给你。”
鹿妈妈简直被儿子气死了。
她闭了半天眼睛,忍无可忍一指大门:
“带着汤,出去玩,不到晚上别回来!”
鹿照远……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了。
他带上了汤,在前往祝岚行家中的路上,将今天的事情反复想了又想,最终慢慢意识道:
难道,在我不经意杀了高考这个鸡之后,儆到了……我妈?
*
安静的环境有助于人的思考。
知道高考的成绩并没有让祝岚行有多少激动,可能是因为他曾上过一回大学,而且那所大学也很不错,所以就算现在够到了最高学府的门槛,他也没有太过于激动。
就是……夜深人静,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漏了一件事情。
高三毕业考完撕书抛卷子这事。
实验中学这年高考,学校的高三年段还真的搞了回撕书大会,当时他和鹿照远也在现场,看着白花花的纸片被无数只手抛出窗外,密集得都将天空遮住了。
那一瞬间,原本对撕书没有感觉祝岚行突然觉得……
还挺解压的。
也是那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辛辛苦苦起早贪黑读了九个月的书。
这九个月里头,平均一天他要花将近十二个小时在读书做题上,比上班工作累了100倍……
祝岚行揉了揉额角,目光一瞬间瞥到堆放在桌子上的众多卷子习题。
他在同时产生了冲动。
——要不,干脆撕了吧?
撕成一条一条,撕成一片一片,往沙发往餐桌上一抛,还可以剩下几张,先消毒一下,再洒在做好的蛋糕上,意思意思,吃蛋糕的时候也把这些卷子碎尸万段!
祝岚行思考的时候,他的脚已经自动自觉走了两步,来到餐桌旁。
他双手的食指与拇指捏上卷子。
只要轻轻一分,“撕拉”一声……
真是的,写卷子写傻了,心态都写年轻了,撕撕卷子,都能够解压了……
*
鹿照远来到祝岚行别墅的时候,正看见祝岚行以一副“沉思者”的模样坐在沙发上。
对方面前的茶几堆满了卷子习题,卷子习题的旁边有整整一叠被撕碎了的纸张。
但粗略一看,纸张全是白的,没有字,也不知道为什么,祝岚行要把一堆纸全部撕碎,难道他碰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鹿照远有点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祝岚行被鹿照远惊醒了,他目光微微一动:“没发生什么,只是想完成高考以后的一个成就,把卷子书籍都给撕了丢废品站。”
“那就撕?”
祝岚行看了鹿照远一眼,面容上慢慢浮现几缕犹豫:“万一我们明年还要再读书呢?现在撕了,来年不是要做更多吗?”
鹿照远被问住了,他刚想开口给个保证,又被祝岚行阻止了。
祝岚行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要随便说出未来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话。毕竟……高三不再来。”
鹿照远哭笑不得:“我国应该没几个人盼着高三再来一回吧,别说得仿佛是什么很珍惜的东西……”
祝岚行叹了口气,又安慰鹿照远:
“别担心,就算你决定再上个高三,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至少我们能够参加撕书大会。两个人撕和数百个人撕,感觉是不一样的。”
鹿照远竟无言以对。
鹿照远默了一会,也放弃挣扎了,直接过来,熟门熟路往祝岚行身旁一座,再将胳膊往后一绕,勾着祝岚行的肩膀:“我确实还没有想好……”
大家不想高三再来一遍,那是因为学习辛苦。
但对鹿照远而言,学习一点都不辛苦,相反,实验中学给他的全是美好的回忆。
还算开明的老师,气氛和睦的班级,志同道合的足球队成员,以及让他风光无限的足球运动,还有祝岚行——在这里相识,在这里了解,在这里相爱。
“怎么感觉,”鹿照远嘀咕着,“仔细想想,全是让人舍不得的回忆?”
“那就先别决定。”祝岚行也放下手中摩挲得都起了毛边的卷子,他提议,“再想一段吧,填志愿也没有这么早,而且在填志愿之前,你总要和其他人说说,我们提前高考的事情。”
鹿照远想想也是:“群里通知下吧。”
祝岚行掏出手机,进了微信群,在里头发一条消息:
“我和鹿照远提前参加高考,分数过线了。”
消息发出,一石惊起千层浪。
第一零四章
这是鹿照远的足球群, 里头呆着的都是足球小伙伴。
向晨不信,舒云飞不信, 其他足球队的小伙伴也不相信, 都以为祝岚行在开玩笑,还闲闲的和他聊天:
“仔细看了一下日历,现在距离愚人节明明快三个月了?”
“这话仿佛把我带入了对高考的恐惧深渊。”
“岚岚今天心情好?都会开玩笑了哈哈哈。”
祝岚行看着“岚岚”两个字, 挑了挑眉。
但不等他说什么,鹿照远已经摸出手机,不满发言:“祝岚行的小名只有我能叫,发‘岚岚’的,自觉撤回。”
大家嘻嘻哈哈:
“每次祝岚行出来, 亮哥铁定在。”
“亮哥是不是给祝岚行设置了个特别关注?”
“什么特别关注,这叫好基友的心电感应。”
一张成绩单截图出现在群里。
祝岚行把成绩截图发了, 谁让群里的人不相信他, 还叫他“岚岚”?
成绩截图一出,群里交谈的人立刻跟冰封结冻了一样,良久没有新的留言出现。
半天,鹿照远发条消息:“都傻了?不来点掌声鲜花, 庆祝我们提前上岸?”
又是良久良久。
向晨恍惚发言:“亮哥,和你认识两年了, 从来没发现你这么欠。”
舒云飞追击:“欠得慌。”
鹿照远啧了一声:“我看你们两个才是欠收拾, 这就开始犯上作乱了,都忘记了谁才是老大?”
但这时候,老大的威严已经不管用了, 随着向晨第一个发出锤子砸小黄人脑袋的图片,群里被炸出来的其余人,不用谁来阻止,挨个发出同样的图。
等一排聊天自带图片发完,众人心中的怒气已伴着学渣的泪水流淌干净,老大重新登上金光闪烁的宝座,而宝座旁边,又增加了一个新的宝座,端坐着祝岚行。
众多学渣排好队,端正跪着,摆出虔诚的姿势,一齐呐喊:
“鹿爸爸!”
“祝爸爸!”
“有什么学习经验,不吝传授啊!”
“把你们开光过的书留下来,当我们明年考试的护身符!”
“还有——”
也不知道群里这伙人是怎么商量的,反正他们在群里发出了邀请:
“今天晚上有空吗?晚上八点,我们学校足球训练室,不见不散!!!”
这句之后,群里没人说话了。
鹿照远:“……他们要干什么?”
祝岚行思索片刻,没得出什么结论,但能排除掉一个错误的选择:“总不可能把我们骗到现场敲闷棍。”
他不说还好,一说,鹿照远顿时感觉后脑凉飕飕的,心里也有点慌……
*
晚上八点,足球训练室。
这个时间的学校其实没有什么人,高三的学生早走了,即将升入高三年段的高二学生,又在享受着最后不用晚自习的时间,一片漆黑的教学楼里,只有零星几个窗户有亮光。
当祝岚行和鹿照远来到大门紧闭,窗帘密遮,但大门与窗帘的缝隙都透着光的训练室前的时候,他们面面相觑了下。
鹿照远扬起嗓子:“向晨,舒云飞,在里面吗?”
里头静悄悄的。
只有光线,坚持不懈顺着细缝透出来。
鹿照远眉头拧了个结:“这群家伙,到底干什么?”
祝岚行往四周看了看,他注意到自己脚边落了条红色纸绸带,再看看门缝边沿,隐约能见到一点细闪。
“嗯……不管他们在里面搞什么,我觉得都应该是好事。我们直接进去吧。”
祝岚行说,他抬手推了门。
门推开。
绚烂的光线带着“砰”的一声响,彩带筒里射出五彩的彩带,喷了两人一头一脸。
没等他们将头上脸上的彩带甩开,又有齐声恭喜:
“热烈庆祝鹿照远、祝岚行提前上岸,早脱苦海,修真得道,飞升大学!”
乱七八糟的祝贺词念完,祝岚行也能看清楚训练室内的情况了。
只见训练室被布置一新,原本的训练器材被堆到了角落,训练室正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个长桌子,长桌子上有蛋糕、汽水、各种零食,桌子的后边是墙,墙上粘着排列出心形的气彩色气球,上边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热烈庆祝鹿照远、祝岚行成功上岸!!!”,还专用额外的两个气球,各画了个哭哭的脸上去,黏在心形图案旁边,可能这群人所有的心情,都浓缩在这个表情上了。
“亮哥,祝岚行,你们来了。你们口风也太紧了,一声不露到现在,兄弟们只能一切从简,给你们布置一个很简单的告别会。”
带头的是向晨和舒云飞,这两个人可能还没从刺激中完全缓过来,说恭喜也不像恭喜,说怨念也不像怨念地迎了上面,面容都有些扭曲,其中舒云飞一弯腰,还从长桌子底下搬出一箱啤酒,豪气一放:
“今天晚上,我们不醉不归!”
“谢谢大家,我还真没想到你们会这样做……”鹿照远看着其他人这样,不觉感动起来,过往和足球队员在一起的一幕幕,也似乎从眼前逐一闪过,“不过其实,我也没决定到底要不要提前一年上大学,既然你们这么舍不得我,我也可以在这里再留一年。”
话音落下,原本热闹的训练室顿时安静。
本来都卷起袖子准备开Party的众人集体停下,看着两人。
舒云飞打破沉默:“那……祝岚行你呢?”
祝岚行有些意外自己会被问到,他随意说:“我没关系,都可以,看鹿照远吧。”
又是沉默。
众人看看两人的眼神已经直勾勾宛如看鬼。
终于,他们爆发了。
“你们有病呐!考上了不去上大学还想再读高三一年?笑看我们在学习的苦海里沉浮吗?学神们,做个人不要和我们挤明年的高考名额了吧!”
呐喊之后,欢送会还是开了起来,只是热闹的气氛中,额外多了股悲愤之气。
祝岚行并不是很习惯这种热闹的场面,他在场中呆了一会,很快离开,沿着走廊踱步到中庭。
明亮的月挂在经历一冬,又重新丰茂了的树梢上。
祝岚行看了两眼,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足音,不用回头,他就知道来的是鹿照远。
“怎么出来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才和人吹了一瓶酒,一转眼,你就不见了。”鹿照远小声抱怨。
祝岚行转头一看,对方脸色微微发红,再结合刚才他说的话,他笑着抬手,扶住身体有些晃的鹿照远:“喝醉了吧?”
“没醉。”
“好,没醉。”
“祝岚行,你是不是不喜欢足球队的人?”
“……不,我挺喜欢的,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祝岚行也不是特别在意,鹿照远很少喝酒,但之前曾在他面前喝醉过一次,那时候两人还没有在一起,他还是以小孩的形象面对鹿照远,那回鹿照远就说了不少比较夸张的言语。
“是吗?可我觉得——”
鹿照远可能真的醉了,他朝祝岚行这边走了一步,脑袋直接递在祝岚行脖子上,呼出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