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材摆摆手,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抖两下,却想起了什么又顿住手,把烟盒收进裤兜里,掏出一盒口香糖。
“你妈让我戒烟,”他轻描淡写解释,塞了一颗口香糖进嘴里,“你别以为投资新城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老张他们也举双手赞成,他们还提议让你尽快回来接班,这个项目作为你接班的预演再合适不过。”
接手公司的事徐涿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不过这次他没有立即反驳,心不在焉地拨弄徐有材做工精致的打火机。
徐有材一看有戏,便道:“你以前嫌管理公司无聊,不想年纪轻轻就开始养老,现在公司进入发展关键期,正是需要年轻血液的时候,你不回来帮忙可说不过去。这事我和你妈也聊过,她没有意见。”
当初徐涿毕业出去找工作,段茹是支持的,她是个事业狂,当然也希望儿子有上进心,不要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如今徐有材要他回来帮忙,有理有据的,段茹自然也不会反对。
徐涿啪地合上打火机,说:“再说吧,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诶,等等,”段茹正在厨房里和阿姨说话,听到他说回去,忙从厨房里出来,拎着一个沉沉的大袋子,被几个塑料袋裹了几层,“老张家送来的土鸡蛋,你带几个回去。”
徐涿接过来提回自己车上,想了想,发动车子往杜家去。杜子佑虽然住在徐涿房子里,但是他们晚上会回杜子佑家里吃卫姨做的饭,这些鸡蛋还是放到那里比较好。
轻车熟路在杜家院子内停车,却不见卫姨出来开门。
“奇怪了。”徐涿自言自语下了车,到前面按门铃,等了许久都没人应门。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他取出手机翻出卫姨的号码,拨号,耐心等铃声响了几下,嘟地被接听。
他松了一口气,说:“喂,卫姨?我现在大门口,按门铃没人应,你出去了吗?”
电话那头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今天不过来,就到新房这边打扫卫生。你等一会儿,我马上回去。”
徐涿说:“如果远的话你就别赶回来了,我送几个土鸡蛋过来而已,今天不行可以明天晚饭再带来。”
卫姨说:“不远不远,我正好也要回去。”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徐涿不好拒绝,等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看到卫姨吭哧吭哧地跑进院子里,额头冒着汗。
“唉哟我、我这老太婆,腿脚不利索,”她喘着粗气开门,“不好意思,等了很久吧?”
徐涿把鸡蛋拎进屋内,说:“就一会儿,你不用这样着急。”
他把袋子放到料理台上,为防鸡蛋被嗑到碰到,袋子里塞了许多细木屑。
卫姨打开冰箱,徐涿蹲地上把鸡蛋从木屑里挖出来递给她,她再用布擦干净放进冰箱格子中。
“现在还需要你亲自打扫卫生么,”徐涿问,“房子那么大,还是请几个清洁阿姨比较好。”
卫姨摇头:“不大,是新房,我一个人足够了。而且还有几天才搬过去,我慢慢弄,不累。”
徐涿愣了下,问:“你要搬过去?”是杜子佑给她买的养老房?
卫姨奇怪地看他一眼:“是啊,杜先生又不住家里,所以要搬也是我一个人搬。不过杜先生的一些重要物品也是要搬过去的。”
“等一下,”徐涿用手背揉揉脑门,“我被弄糊涂了——我们现在在说的所谓新房,是杜家的还是子佑的?”
卫姨迟疑一下,问:“杜先生没和你说吗?”
徐涿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他准备把这幢别墅——”卫姨视线扫过屋内,“在近期卖掉,你们去度假前他已经在马路对面的小区买了两层商品房,等别墅出手后,就搬到商品房去。”
对面小区徐涿知道,虽然和这片小区地理位置差不多,但是定位为普通居民区,一层楼一两千万就可以拿下。
而他们现在所处的别墅小区,最便宜的那幢也超过九位数。
徐涿问:“子佑有说原因吗?”
卫姨摇头:“他的事我不敢过问,”顿了顿,她脸上流露担忧,“他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你不要怪他,好好和他谈。”
她早已将徐涿当成杜子佑的良人,只希望他们能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千万别起隔阂。他们不像寻常夫妻那样有婚姻和孩子作为粘合剂,一点点小摩擦都可能演变成不可挽回的大矛盾。
徐涿明白她的担忧,笑一下安慰道:“对他好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他。”
卫姨却神色凝重,嘴角扯了下笑得很难看。她说:“我也是过来人,谁不是热恋的时候话说得甜蜜,为彼此要死要活的,但是过日子都是平淡如水,等你们激情散去的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地对一个人好么?”
徐涿收敛笑意,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听她说。
“杜先生的性子是外冷内热,非常固执,认定了一个人后即使遇到再大的阻碍,他宁愿撞得头破血流都不会回头,”卫姨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严肃得甚至有些严厉了,“我希望,你值得他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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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傍晚时分超市人头攒动, 易沛然从一群抢打折商品的大妈中突围,抱着面包拎着蔬菜水果走回小区, 气喘吁吁地,衣服汗湿沾在后背。
他从小区后门抄近路,踏上被草丛簇掩的小径,对面便是自己住的那栋楼。
经过一条忿路时,他余光瞥见一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小桥上低着头, 两手手撑在桥栏上。
易沛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桥下的潺潺流水在夜晚中掩了身形, 黑糊糊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他拐过去喊道:“喂,涿子?”
徐涿抬头, 有一瞬间即逝的愣怔,分明是从思索中被人强行唤醒。“去超市了?”他道。
易沛然顿了下抱着的面包袋让它待得服帖些, 问:“你干嘛呢,在这里喂蚊子?要上去吗,帮我拿一下东西。”
“啊……”徐涿似乎才发现自己手臂被叮了几个包, 啪地拍了下手肘附近,皮肤上留下一抹血迹和一具蚊子尸体。
两人对残忍的凶杀现场不为所动,徐涿简单清理一番,接过易沛然的面包和蔬菜, 说:“行,上去吧。”
他们进了楼,易沛然把装水果的袋子换了一只手拎, 一边偷瞄自己这位死党,只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也不晓得在琢磨些什么。
上次看到他这样一脸慎重还是刚毕业那会儿,当时徐涿需要在回家帮忙和外出工作之间选择,不知道这次又是遇到了什么决择。
又或许是……
“涿子,”易沛然开口道,“你是不是和杜总吵架了?”
徐涿诧异地挑起一侧眉毛看他。
“小情侣吵吵闹闹很正常,”易沛然难得有机会指导徐涿,滔滔不绝说得兴起,“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小情侣居家过日子,难免会有摩擦,有时候语气冲了些,有时候蛮不讲理了些,都是因为把对方当成最亲的人,所以你们要懂得包容,给对方台阶下。但是讲清楚了啊——家暴是绝对绝对禁止的!一次都不可以原谅!不过你也不是那种人……”
他严肃地用力点了下头,似乎给自己的话加了十足的分量。
徐涿几个小时内被一老一少两个“过来人”教训,彼有点哭笑不得,怎么个个都喜欢当自己的情感导师?
但他也明白这是他们关心自己的表现,心里触动,说道:“别操心了,我们好着呢。”
易沛然闻言上下打量他一番,道:“那你躲在角落里思考什么人生?”
徐涿抬眼看了下电梯屏,红色数字跳跃着上升。“在想子佑的事。”他说。
“这不还是嘛!”易沛然兴致又来了,“杜总和我们不一样,一看就是高贵冷傲的豪门少爷,又在公司里发号施令惯了,性子难免有些硬,既然你选择了他,就要学会包容,多磨合磨合就OK啦!”
徐涿被教训得没有了脾气,在电梯里逃也逃不了,无可奈何地杵着,听他喘了口气继续叨叨:“而且涿子啊,杜总对你还是有不少好的影响的。在别人看来你为人正直有进取心,其实我知道你做人太通透,像飘在云端俯瞰俗世,所以我一直担心没有人能入你的法眼,你最后要孤独终老。如今杜总把你拉回了现实,挺好的。”
居然是这样想的?徐涿颇为惊奇看他一眼。
电梯“叮”一声到了,两人刚踏出电梯门,易沛然手里的袋子嗞啦地绷裂,里面装着的大橙子咚咚咚滚落一地。
“诶诶诶别跑!”
易沛然手忙脚乱追着橙子弯腰捡,徐涿手里拿着面包和蔬菜,说:“这些我放你门口了。”
“行,你放那儿吧。”袋子已经破了,易沛然只好用身前的衣服当临时布兜,橙子捡一下放进去一下,动作别扭,捡得有些慢。
徐涿放下面包蔬菜,扭头见易沛然还在电梯口忙活,自己应该帮不上什么忙,便掏钥匙开门。
钥匙刚插进去,门便打开了,杜子佑小兔子一样从门后窜出来,抿着嘴唇沉默不语地注视他。
“一小时前就你应当到家了!”杜子佑不满道。
他这话说得像撒娇,楼道里蹲着捡橙子的某人听到愣住了,循声抬头望去。
徐涿见杜子佑守在门口,自己解释不清楚的话怕是进不了家门。
“回了趟你家,给卫姨送了我妈给的鸡蛋,”他说,“是我不好,忘了告诉你一声。”
杜子佑依旧不说话,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像一只不小心被踩了尾巴的猫咪,控诉地瞪着主人等顺毛。
徐涿伸手搂他的腰,熟练地哄道:“别生气了,要怎样才能原凉我?”
众所周知(?)杜总最好哄了,闻言嘴角窃喜地翘起小弧度,理直气壮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亲!”
徐涿欣然接受这项惩罚,摁着他的腰就吻了上去,杜子佑一下便软了身子,被推着踉跄进了屋,大门砰地一声被甩上,隔断了啧啧的水声。
楼道里一片寂静。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接着咚、咚、咚……一个个橙子从呆滞的某人怀里掉下,再次滚满了一地。
易沛然愣怔地盯着满地的水果,猛吸一口气回过神来,狠狠地抽自己一大嘴巴——
高贵冷艳?发号施令?性子有些硬?我踏马让你多嘴!
*
徐涿洗完手出来,杜子佑在客厅里打电话,对面应该是某位下属,杜子佑说话的嗓音冷淡,和艳若桃花的脸庞形成强烈对比。
他见徐涿出现,匆匆讲几句便挂掉电话,马上变了个人似的向他展开手:“过来。”
徐涿马上过去搂住他,两人依偎在沙发上,不亲也不做别的,就这么静静地待着。
“你有想问的,”杜子佑有时敏感得厉害,修长的手指头点了点徐涿的胸膛,“说吧。”
他们每天都去卫姨那儿吃饭,搬家的事迟早会暴露,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徐涿直接问了:“你为什么卖那幢别墅?”
杜子佑顿住手,抬眼看他:“卫姨告诉你了?”
徐涿点头。
杜子佑努了下嘴,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徐涿叹息一声,他刚才在楼下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回事。
“还记得我回家里庆祝我妈回家的那天吗?”徐涿问,“你晚上其实出去过吧?”
杜子佑眨了下眼睛:“你怎么知道?是大哥约我出去,给我下最后通牒。”
“要我们分开?”徐涿问。
杜子佑点头,嗤笑一声道:“我当然拒绝,他便用秉优来威胁。”
“所以你卖别墅是因为钱。”徐涿说出自己的推断。
“这些年我一直努力让秉优摆脱杜家的影响,”杜子佑缓声道,他接手秉优前,老杜总对这家公司并不上心,秉优几乎是靠着杜家其他产业的资金维持运转,“说实话基本要成功了,但是前段时间为了收购奥亚,我不得已加快了步伐,资金链有些紧张。现在大哥突然出手,银行和投资人多少要看他的眼色行事,秉优一个周转不过来,就可能出现资金链断裂。”
徐涿了然,他就是因为秉优扩大规模而被招聘进来的,当时也有些惊异于杜子佑的决策,想不到他上台几年便开始如此大规模的扩张。
“那你团建还这么舍得花钱。”徐涿道。
杜子佑笑了:“如果那点儿钱能换来员工的向心力,那这笔买卖做得值。”
毕竟接下来有一场硬战要打,秉优不仅是杜子佑的,还是全体公司员工的,每个人都是其中一个零部件,唯有众志成城才能共同度过此次的难关。
徐涿嘴唇抵着他光洁的额头,轻声问:“现在钱够了吗?”
杜子佑觉得额头痒痒的,稍稍退开一些,嘴角噙笑地仰头看他:“怎么?你也要卖房子注资?我给你副总当当,这样我们工作的时候也能见面了。”
这当然只是随口说说,徐涿这房子地段比不上杜子佑的,面积也不大,对于一家公司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徐涿本想厚着脸皮说钱不够可以找徐有材,但马上记起家里的公司也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他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受到权势的威力,一个杜永封就能让他们陷入这样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