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奕和明显已经有了孕期症状,体力减弱、嗜睡,虽说零族人三十六天就过了孕早期,体检也说胎儿很稳很健康,但,这时候非要折腾带着他出国,就为了满足自己,谢佩韦也觉得不大好。
谢佩韦便没有提这件事。
夜里回房时,奕和已经睡熟了,仍是将头埋在了谢佩韦的枕头边上。
明知道只是个巧合,奕和只是喜欢朝着左侧睡而已,那巴巴挨着自己枕头的睡姿,仿佛带了几丝爱恋与渴求,依然让谢佩韦觉得挺有趣——他是不喜欢奕和嚷嚷着爱情,借用爱情的名义束缚自己。可是,如果有人真的爱慕自己,那当然很满足男人的虚荣心。每个人都会有这种虚荣心。
上床睡进自己的被窝里,谢佩韦阖眼入眠。
他没有按照约定唤醒奕和。
人极困倦时哪有心思想有的没的?奕和的要求并非出于自身需求,单纯是为了讨好他,怕他觉得不痛快。谢佩韦也不是色中饿鬼,人中禽兽,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这么折腾孕夫。
哪晓得睡着还不到半小时,奕和那边的床头柜上居然传来叽叽叽叽的手机闹钟响声。
谢佩韦在黑暗中睁开眼,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调个半夜三更的闹钟干什么?
奕和已经惊醒了,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到柜上手机,飞快地按了取消。然后,他大喇喇地伸出一只手,摔在谢佩韦的身上——
谢佩韦知道是他。所以,没有动。
奕和却吓得一骨碌爬了起来,啪地打开床头灯:“谢总?!”
平时对话都乖乖地叫先生,只有对着外人才会明确指向地说“谢总”。这会儿是太惊讶了,脱口而出。谢佩韦将这两个字咀嚼一二,倒也没有什么反应。
“以为我不在?”谢佩韦问。
就看奕和那漫不经心摔手臂的样子,必然是认为床边没人。
奕和都快被自己气死了。就会想当然,想也不想就伸手,你就不会多瞄一眼么?
他睡前调了一个闹钟,时间就在十二点半。谢佩韦最近生活很规律,在书房工作到十一点就会休息。临时有事也就多耽搁半小时,十二点肯定会上床躺下。
如何谢佩韦回来了,肯定会叫醒他,到时候把闹钟关掉就行了。
如果谢佩韦不回来,闹钟就会叫醒他。叫醒他干什么呢?奕和也还没想好。他就是要醒来。
他就没想过“谢佩韦回来睡下了却没有叫醒他”这一茬。奕和垂头坐在床上,觉得自己特别蠢:“您没叫我……”
“我让你多睡一会儿不好?”谢佩韦也觉得他蠢兮兮的,将人塞回被窝,“这么喜欢做鱼汤?”
奕和点点头。
“睡觉?”
奕和摇头。
“做鱼汤?”
奕和点头。
谢佩韦将他捞回自己的被窝里,低头亲了好几遍。
真的太乖了。
※
日子过得很快。
谢佩韦每天公司家里两头跑,各地出差也是常有的安排。
刚开始,小齐还是跟着他寸步不离,时间久了,小齐开始恋家。有时候谢佩韦回桃林老宅见父母侄儿,小齐就蹲在奕和别墅不肯跟随——谢幸总是捉弄他,他很想捏断谢幸的脖子。为了避免自己做出被真爸爸绝对禁止的坏事,小齐就决定待在家里。
到后来谢佩韦要长时间出差,比如出国三五天,小齐也不再跟随,就和奕和住在一起。
谢佩韦也乐于接受这种安排。
一则,奕和结束了综艺节目的拍摄,工作进入暂停状态。晚上助理们下班之后,有小齐在家里上窜下跳,还有两只狗陪着,有助于缓解奕和的焦虑的忐忑。
二则,没有小齐跟着,想吃点零食不就方便多了?
谢佩韦是浪荡惯了的性子,守着奕和一人好几个月,也不是说欲求不满,主要是心瘾难除。
他很满意奕和。
可他还是想吃零食。
谢贤瑜那边预备了好几个刚进公司不久的美少年,都是年轻灵活想得开,鉴于体检报告已经滞后了几个月,谢佩韦暗示了一下,谢贤瑜马上就安排这批美少年重新做了体检。
当天晚上,谢佩韦在奕和处吃了饭,坐在书房里,就收到了谢贤瑜发来的照片。
——体检合格的,照片才会出现在谢佩韦和谢贤瑜的微信对话里。
谢佩韦挑了个素颜清爽的运动系少年,牛仔裤、白体恤,打篮球满身是汗,看上去很漂亮。他把这张照片发回给谢贤瑜,谢贤瑜马上回复:“明白。老板什么时候有空?”
“明晚。”谢佩韦敲了两个字。
约好明天的小零食之后,谢佩韦并没有任何兴奋之处,反而有些厌倦。
这种情绪通常是出现在约啪之后。现在还没有把零食吃进嘴,只是发了个约啪信息,就提前厌倦了?谢佩韦把这笔账算在了齐璇靖头上。从前这些事都是齐璇靖来办,都是小齐的错。
仿佛是心有灵犀,也或许是个巧合。
这晚上才约了个小零食明天吃,晚上谢佩韦回卧室时,奕和就显得很忐忑。
“怎么了?”谢佩韦没有着急关灯。
他很关心奕和的身体。主要原因当然是奕和怀着他的孩子,也不排除他确实很关心奕和。
奕和夹着胳膊似乎遮挡着什么,夜灯下,被谢佩韦这么看着关切地询问,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尴尬与难堪。僵持片刻之后,他说:“我肚子好像……变大了。”
谢佩韦不禁失笑:“小和,四个多月了,显怀很正常。”
奕和固执地用睡袍捂着自己的肚子,低着头:“不好看。”
“怀孕是母体最伟大的牺牲。肚子鼓起来是不好看,但是孩子就在那里,他长大了。”谢佩韦很耐性温柔地安慰,伸手将奕和搂进怀里,手在他睡袍开口处停下,“给我摸摸?”
奕和有些抵触。
然而,谢佩韦的手就一直放在那里,没有放弃的打算。
“真的不好看……”奕和再次强调。
“我们有最好的产科医生,最好的营养师,最好的健身指导。还有最好的医美专家。小和,过了这几个月,你就会恢复过来。我不会让你变丑的。”谢佩韦说话时,一只手始终撑在奕和背后,托着他的身躯。
奕和这才勉强点了头,让他抚摸自己的肚子。
刚刚鼓起的小肚皮弧度不大,相比起奕和从前柔韧结实的肌肉,怀孕鼓起的肚皮显得柔软些。
谢佩韦也没有传说中“感觉到血脉交融的感动”,他顺着奕和肚皮摸了一会儿,奕和慢吞吞地纠正他:“先生。”
“嗯?”
“那是我的胃。”
“我知道。我就是想摸摸。怀孕会变滑吗?”
“最近吃了很多蛋白,碳水……还很想吃电视里那种大肘子。”奕和也挺苦恼。
“要听营养师的安排。想吃的话,要么每天吃一两口,要么偶尔吃一顿。不要把孩子养得太大……”谢佩韦希望孩子健康,同样也希望母体健康。
奕和是打算剖腹产的。闻言有些迟疑,试探地问:“您希望我顺产么?”
“在听从医嘱的前提下,我尊重你的想法。”谢佩韦马上就明白了他的顾虑,安抚他,“孩子不要养太大,不止是顾忌生产过程。你看,你就这么大的身板。”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丈量奕和的腰身。年轻健康的小舞者,努力增肌之下,也比普通人单薄。
“孩子长得太大,会压迫你的各处内脏器官。咱们让他健康地成长,不要过于小就行了。”
奕和眼角有些湿润,微微点头:“嗯。嗯。”
“你是孩子的母亲,谁也无法取代你在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地位。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希望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不要把自己当做孕育下一代的器皿,小和,你不是代孕,是我的夫人。孩子很重要,你的健康也很重要。”谢佩韦轻声说。
奕和更用力些点头,趴在他怀里,泪眼汪汪地说:“我想吃大肘子。”
“吃。”
大半夜的,厨师被召唤到奕和别墅,当场开始炖大肘子。
奕和口水巴巴地在厨房里转了好几圈,转得厨师一班人都冒冷汗。好不容易等大肘子出锅,端上桌了,他兴冲冲地吃了一口,哇地全吐出来了。
小齐闻着香味下楼,自己找了碗筷开始吃。从奕和给他弄来八个拖车零食之后,零食没有吃完,也没有拖到零食通通过期,小齐已经吃吐了。现在他比较喜欢吃饭。
那边奕和很不好意思地跟谢佩韦赔罪:“对不起,我很想吃,可是我又吃不下去……都是油……”
“让他们把油撇了。”谢佩韦蛮不讲理地说。
厨师目瞪口呆。你要是个汤也罢了,炖大肘子我怎么撇油?把肘子撇了吗?!
奕和又可怜兮兮地说:“我想吃冰棍。”
“好好,你要吃什么冰棍?我让黄念出去买。”谢佩韦摸摸他的头,万分怜爱。
“我要吃我小时候村口小卖部卖的那种冰棍,这么长,五毛钱一根,吃起来有点脆脆的冰渣,还有点奶油……也可能不是奶油,那么便宜肯定不是奶油……”
“你记得那叫什么名字吗?”
“不记得了。就是大家小时候都吃过的那种啊!不是老冰棍,是个小夹心……”
“不着急,没事。我让黄念去打听,要不就让甜点师现做。”谢佩韦搂着他安抚,“是不是饿了?要不先吃点别的?冰箱里是不是还有冰唐燕窝?”
“我不想吃甜的。”
“那你想吃什么?别急,又不逼你吃。怎么哭了……”
“我要吃冰棍。”
……
小齐把盘子里的大肘子吃了个大半,擦擦嘴,扬长而去。
留下一般子厨师看着任性的孕夫和半夜哄着孕夫的谢佩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天啦噜,那个好声好气应付蛮不讲理孕夫的人,居然真的是谢总?!
第26章
奕和到底是没有吃到他心目中“最好吃”的冰棍, 被谢佩韦哄着躺下时, 委屈得流泪。
他一边流泪还要一边给谢佩韦解释:“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就是特别想吃,吃不着就很难过……好想吃……”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理智告诉他为了个冰棍不至于,可就是想哭。
“嘘,嘘, 我知道。”谢佩韦抱着他,给他擦眼泪, “身体不舒服, 想哭就哭出来。没关系, 我知道你不是哭包, 一直都很乖。怀孕了这是身体激素改变让你难受了,为了给我生孩子, 乖乖的小和变成了哭包小和, 这牺牲可太大了……”
见奕和不再惶恐, 只顾伏在他怀里流泪,他又低头亲了额头一下:“没关系的,哭吧。”
奕和哭归哭, 倒也不是非得趴在谢佩韦怀里哭。被谢佩韦一番话说得很爽快,不住点头:“我会改好的。宝宝出生了我就不这样了。对不起。”
谢佩韦心想,你怕不知道有种病, 叫产后抑郁症。
奕和已经偏过头去, 眼角还有泪水潺潺:“太晚了。您休息吧。我侧过去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陪着你。”谢佩韦又将他摁了回来。
奕和才止住的眼泪又崩了:“那我都不好意思哭了。可我想哭一会儿。”
谢佩韦又给他擦眼泪, 不是他不厚道,这会儿的奕和真的很好笑,就像是坚强了一辈子的小朋友突然回了家,看见家长委屈得不行。
亲吻奕和的眼窝时,谢佩韦能感觉到肌肤接触时的湿润,他放柔声音低笑道:“就趴在这里哭一会儿。想哭也不能哭太久,伤身又费劲儿,眼睛也哭肿了……所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背着哭啊。”
不笑还好,这么轻言细语还带了点笑的说话,弄得奕和也很矛盾。
你要哭吧,人家在笑。
那就不哭了吧……不行,我没吃着冰棍,我想哭一会儿。
这神经病逻辑放从前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有,现在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出现了。身体的变化,心理的压力,各种怀孕带来的激素改变,纠结在一起,让他明知道自己不对劲儿,还是要放任。
——这种时候,不能憋着。憋着憋着就变态了。
“那我就哭一会儿。五分钟。”奕和拿出手机,给自己调了个闹钟。
谢佩韦从没见过这样的奕和,私心觉得这孩子太逗了,却也不说什么。看着奕和低头调闹钟,调好之后,这小东西将脸偏回自己怀里,正想哭,似乎是害怕弄脏了他的睡衣,又拿手垫在他胸膛与自己脸颊之间,做好一切准备之后,这才开始呜呜呜。
这边奕和正在哭,大概哭了两三分钟吧,谢佩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还没到时间呢,你继续。”谢佩韦摸摸奕和抬起的脸,保持着怀抱的姿势,伸长手臂轻松地拿到了自己的手机,低头查看。
屋内只开着床头一盏小灯。
奕和哭得双眼微肿,与谢佩韦紧紧抱在一起,原本也没觉得什么,睡了两年,在怀里很稀奇?
这会儿谢佩韦低头看手机,手机荧幕的光亮照在他脸上,原本所有与床帏相关的回忆都变得无比遥远,他好像一瞬间就从虚妄中掉进了生活与现实。
——谢佩韦确实经常抱他,不过,抱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啪啪。
当谢佩韦拿起手机处理事情时,从来不会理会奕和。
奕和对谢佩韦提供陪伴服务,谢佩韦对奕和可没有这一项义务。
现在两人似乎过上了很稳定的夫妻生活,吃过晚饭之后,谢佩韦也从不会在公共空间多留片刻,哪怕独自坐着休息,他也会回书房掩上门,直到睡觉前才回主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