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和父母出车祸死亡之后,跟着姑姑姑父生活。
没两年姑姑病死,姑父也瘫痪在床,留下一个小表妹天生基因缺陷,医生预言活不过二十岁。
奕和当练习生时,表妹的病越来越严重,想要延迟萎缩只能用极其昂贵的特效药,不在医保范围内,一支针剂近八十万。姑父带着表妹吃老鼠药自杀,也是慈父心肠,没舍得给女儿吃多少,姑父没抢救过来,表妹还留了一口气。
表妹也说不要治了,本来就活不了几年,吃了老鼠药身体更差了,治不好也治不起。
奕和在星皇选秀时就被业内无数人看好,多少制作人、经纪公司想签他,投资他的未来,然而,听说他表妹的治疗费用都无语了。这种富贵病,只有首富家里的千金小姐才生得起。
奕和从来没有对谢佩韦说过家里的情况,也没有卖惨,暗示自己多么好,多么知恩图报。
打从见了谢佩韦第一面开始,他就进入了“卖|身”的角色,勤勤恳恳地服务。
谢佩韦没有问过他。他偶尔会需要一些额外的现金,也会很谦卑诚恳地说:“最近有些缺钱。对不起先生,给您添麻烦了。”从不说表妹生病了。
当然,大笔烧钱之后,表妹还是没有活多久。老鼠药剂量虽不致死,对表妹伤害却非常大。
奕和仍旧很感谢谢佩韦的资助。
至少,在表妹最后的岁月里,她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吃上了可口的食物,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旅游,价值高昂的医护服务也减轻了表妹许多痛苦。最后闭上眼时,表妹是毫无痛苦梦中睡去。
表妹下葬之后,谢佩韦以为奕和就会很快离开。毕竟也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了。
但是,奕和没有说要走。
谢佩韦不会去猜测奕和的初心,究竟是为了表妹接受了金主的包养,还是接受金主包养之后有了闲钱,顺手帮一把表妹。这没有任何意义。
奕和不需要大笔现金之后,他就开始给资源。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想起乖顺无争善良的奕和,再看眼前这个闹腾作妖的蠢货,谢佩韦连啪他的心思……嗯,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毕竟,这蠢货是真的长得挺好看。
“行了别哭惨了。”谢佩韦没什么耐性,指了指床,“趴着。”
费杰很快就位。
谢佩韦在床头柜里找到小雨衣,吃外卖就是这么麻烦。
正拆盒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漂亮蠢货是正经八百的运动系,一身肌肉很漂亮匀称,宽肩窄臀腿修长,尤其是腹肌六块鼓起来……
他想起昨天夜里,奕和蜷在床上,满脸萎靡的模样。
小和说,他肚子隆起来了。
嘴里是担心身材走样,谢佩韦也宽解他以后肯定能恢复,可是,那小东西半夜调闹钟,明显就是担心他半夜出门。烦恼的哪里是日后?小和怕的就是眼前。
孩子一天天长大,肚子一天天鼓起来,身材走样,脾气骤变,再也不是从前乖顺可爱的小和了。
谢佩韦出门吃零食没什么愧疚感。
二人议婚的时候,奕和就默认了他会在外边养啪友,并且对他表过忠心,绝不会过问。
可这不是……情况特殊么?奕和才刚刚显怀,肚子鼓了,他就火速在外边找了个身材一级棒的美少年啪啪,奕和知道了肯定不敢找他闹,大概也不敢提这件事。但是,他会很伤心吧?
这事几乎都不必要脑子想。
奕和肯定会认为自己身材不好了,不被喜欢了,谢佩韦才会外出偷腥。
——醒一醒,就算你身材非常好,没怀孕的时候,我也照样到处约啪啊!
可这话冲着钻牛角尖的孕夫说,孕夫能听得进去吗?
谢佩韦拆盒子的动作缓了下来。
他这几个月都陪着奕和,奕和怀孕的反应不算特别大,可也特别辛苦。开始是疲倦嗜睡,每天还要强打起精神陪伴他,满足他的食欲,最近又开始挑嘴,这也不好吃,那也不好吃……
好好儿的男孩子,肚子里多了个子宫,养着他的孩子,未来还得挨一刀。
身体上的付出,不是单用金钱就能买下来的。谢佩韦作为孩子的父亲,他觉得哪怕看在未来儿子的情面上,也不能这么欺负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待会儿谢贤瑜来接你。”谢佩韦穿好衣服,外边有些下雨,他撑着伞去了停车场。
※
“小和要那冰棍找回来了吗?”谢佩韦上了车,给黄念打电话。
“生产线全没有了,配方和当初的老师傅都找到了,我正在回来的路上,冰棍还冻着呢,到家差不多就硬了。老板,您再坚持一下!最多半个小时。”
谢佩韦算了算时间,他回奕和处也差不多半个小时。
两边差不多同时到达,两条小狗特别懒,下雨天压根儿就不出狗屋,趴着呜呜。
奕和听见动静,惊讶地下楼来:“先生回来了?”
“嗯。”谢佩韦似乎很随意地把冻好的冰棍放在玄关柜上,“给你的。”
经过了一天时间,奕和压根儿就不馋冰棍了,打开盒子那一瞬间仍旧充满了惊喜。
奕和倏地转身死死抱住谢佩韦:“先生!”又觉得自己太惊乍,连忙松开一些,“谢谢先生!给您添麻烦了。我好喜欢,我想吃一口……”他一边拉着谢佩韦,一边又去抱冰棍盒子,手忙脚乱。
小齐也听见声音钻了出来,满脸“我康康什么好吃哒?”的表情。
给您添麻烦了。又是这句话。
谢佩韦想起在红楼别墅里哭诉卖惨的费杰,轻轻搂住奕和的腰身:“外边下雨了,又是夜里,你少吃几口。不是不让你吃,别又哭了啊。别吃太多就行。”
奕和不住点头:“我就吃一口!”
“可以吃两口。”谢佩韦亲了他一下,上楼换衣服。
奕和抱着冰棍盒子和小齐一起到客厅里蹲下,小齐听得懂谢佩韦的话,把大部分冰棍都抱在怀里,只给奕和留了一根。奕和也不以为忤。
他已经不馋了,之所以想吃,是因为……
那是关心的味道。
谢佩韦给他的关心,给他的重视。他想要的,谢佩韦就找来给他。
外边淅淅沥沥飘着小雨,夜风幽幽一吹,又是一场寒凉浸透大地。这样的天气,就算有车有司机,谁又愿意漏夜出门?就算要送回来,随便叫个司机助理就带过来了,也不必亲自跑一趟。
可是,谢佩韦还是亲自来了。
奕和甜丝丝地舔了一口。早就吃不出旧日的味道了,也不是想象中的美味。
可还是很甜,很好吃。
我先生给我买的!
第27章
自打红楼嘴边的零食拿起又放下之后, 谢佩韦就熄了在外浪荡的心思,老老实实守着奕和。
三十好几岁才找到结婚对象, 得了这么个宝贝孩子, 谢佩韦认为自己珍视一些很正常。
他有时候会蹲在办公室里算,我今年三十四岁对吧?孩子落地我就三十五了。也不能指望孩子跟我一样特别聪明,十几岁就拿到学位完成社会化。那起码得二十五岁才能接手事业——
这么一想,危机也很重啊!还要再干二十五年, 才能把活儿丢给儿子!儿子接手之后,怎么也得扶上马保一程吧?这又得三五年。这么一算, 想退休都得六十好几了!
而且,为了家族企业传承、顺利交班, 这二十五年里, 他还必须好好保护儿子,不让儿子意外夭折、思想走偏,要不像大哥家的侄女一样愤世嫉俗、离家出走, 沉没成本太高!
除此之外,还要好好教育, 后天培养。不说聪明机敏把稳持重, 起码别蠢到水平线以下, 幕僚团都抢救不过来。再者说了, 商界素来是丛林社会, 主人家太蠢, 幕僚团都会反水。拿着对家的高薪给你出昏招, 看不出来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这要是儿子特别蠢……谢佩韦不排除这种可能, 皇帝家都出傻子,他家还没有优选三代基因呢。
谢佩韦为此忧虑了许久。
思来想去,发现唯一保稳的方法古人早给了明示,那就是多生几个孩子。
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奕和。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许多事情没筹备之前是一回事,经历过后就是另一回事。
最开始谢佩韦财大气粗地跟奕和谈条件,生一个孩子我给你两个亿。花钱买子宫,明码实价,毫不矫揉做作。然而,奕和怀孕之后,因产前抑郁症的先兆,他有条件的情况下都陪着。
他很清楚怀孕之后,奕和身体和心理上产生的变化,他知道怀孕有多辛苦。
奕和最近反应更大了,胃浅脾气暴躁,吃点就吐,吐完就想骂人。
当着谢佩韦的面他倒是乖乖的,给什么吃什么,吃完了就跑洗手间,吐完了继续吃。他也不敢冲谢佩韦发脾气。只有谢佩韦去了书房,他才会独自跑到工作室,骂自己的乐器。
从最近练得最多的琵琶开始骂,骂完琵琶骂吉他,再骂自己拉得很一般的小提琴,最后骂那架钢琴……
谢佩韦昨天是突然想吃个烤橘子,助理都下班了,他自己不会弄,想让奕和做个技术指导。
他在下面找了一圈,心想可能去工作室了,工作室隔音做得很好,门扣着几乎没有声音,谢佩韦将门轻轻一推,奕和愤怒的斥骂声霎时间倾泻而出:“……就是个木头当当当,有什么了不起那么高高在上,我戳你一下你不就得当一下,当当当,当当当!”
谢佩韦惊讶又错愕,反应过来还有一点儿想笑。
小齐跟他说,奕和哥在家会骂人,他还想在我面前挺乖的么。原来脾气都撒这里了。
奕和也不骂脏话,就是对着乐器大声数落。谢佩韦觉得,他可能更想大声尖叫。
然而,现在家里堆满了人,白天有助理和老师,晚上有谢佩韦和小齐,院子里还有二十四小时守着的两条狗。他就算想高声发泄,也得顾忌影响。
谢佩韦这时候才意识到这样不行。
因为抑郁症的问题,谢佩韦有意不让奕和独处,怕他胡思乱想。
现在好像是保护得太过分了,没有给奕和任何独处的空间,身边随时都有人,这感觉也是很让人窒息的。人生下来既然是个体,当然需要独自一人将息的时候。
——平时谢佩韦在书房,奕和除了洗澡打理自己之外,都守在客厅下边,随时等谢佩韦吩咐。
这是憋坏了。
谢佩韦轻轻将门带上。
他在这地方已经吓了奕和好几回,这会儿奕和正专心致志骂乐器,他要直接推门进去,奕和又得吓一跳。再说,大晚上的关门跟乐器吵架也是纯二逼操作,若是被人撞破了……谢佩韦觉得奕和脸皮也不那么厚,应该会很尴尬?
谢佩韦转身上楼,拿出手机,第一次拨通了奕和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不到五秒,奕和很迅速地接起电话,声音中根本听不出一丝气势汹汹骂钢琴的怒气,只有困惑的惊喜,无比轻软恭敬:“先生您找我么?您直接吩咐,要么我马上过来。”
他俩从来没有通过电话。
回想这两年来,两人好像除了契约式的包养生活,也没留下多少特殊鲜活的记忆。
以往碰见某些脾性傲娇的小啪友,谢佩韦不忙的时候还会陪着吃吃饭,买买东西。当然,这种太麻烦的通常都不长久罢了,上手几次就丢。可丢得快归快,毕竟也是陪过的。
只有奕和,谢佩韦从来就没费心招呼过。奕和从来不提任何要求。
想到这里,谢佩韦拿出手机,给奕和发了一条微信:下课了吗?上午茶吃了没有?
几乎是在三五秒之后,他就收到了回信:下课了。吃过了。
紧接着就是一张各个小碗吃了个精光的托盘照片,证明我有证据没撒谎。
谢佩韦没有问他是不是又去吐了,手打了一个“乖”字,发了出去。
奕和回给他的是个表情包,一个小人不停鞠躬,说谢谢老板。
谢佩韦觉得“谢谢老板”怪怪的,不过,一个表情包,可能是发错了。
他将手机放下,还是觉得奕和很乖。
自从那天解锁了手机通话功能之后,谢佩韦就会时不时给奕和发信息。
他感觉自己是“关心”,至于奕和会不会觉得是查岗,那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但是,每次发信息都和这次一样,他问问题,奕和回答,三两句话,以奕和奉上表情包结束。
奕和从来不会主动在微信上问什么说什么要求什么。
但,只要是谢佩韦发信息,三十秒内,奕和必有回复。
这种感觉就和谢佩韦每次回奕和处一样。谢佩韦知道奕和随时都在,随叫随到,可以提任何要求,奕和都会满足他。然而,这个善解人意的小朋友又像是一件家具,安静地存在着没有任何需求。
能把微信也弄出这种超高服务度的感觉来,谢佩韦也得服气。
这天事不多。
天气不好机场大面积延误,俱称只有毛子国的飞机敢悍然降落。
谢佩韦中午本来有个幕僚团的例行餐会,好几个老专家的飞机都降不下来,直接飞回去了。餐会临时取消,谢佩韦看着乌沉沉的天幕,决定提早下班。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琳宝阁顶层餐厅都订下来了,幕僚来不了,不如带老婆去吃。
只睡一两次的小啪友都陪吃陪玩了,家里辛辛苦苦给自己怀着孩子的太太,为什么不能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