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试?”孙文瑞挺想说不会的,但执意要出去的人是他。
“那你来。”傅予寒单手一撑,从墙上往下跳。
闻煜动了动。
他下意识伸手,但在那之前傅予寒已经平安落地。
墙很高,没点臂力弹跳力技巧熟练度,一般人真跳不上去。
傅予寒就有这么酷,按部就班的,在他擅长的事情上发着光。他对谁好,好到哪种程度都有自己的行事准则,并不以闻煜的意志为转移。
闻煜用他那颗还算聪明的脑子想了十几分钟,终于想明白自己这股无名火纯粹是因为傅予寒不属于他。
老大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冒出来——“自尊在爱情面前狗屁不是”。
所以“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闻煜撇撇嘴,心道凭什么。
孙文瑞的动作就比傅予寒丑多了,不仅丑还跳不上去,一群等着打篮球的人边看他边笑。
拾哥们儿的乐绝对比打惯了的篮球好玩。
没几分钟,那灰扑扑的水泥墙就蹭上了一片花坛泥,但孙文瑞还是没翻上去。
体育课就那么40分钟,拖久了对谁都不好,孙文瑞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焦躁之色,傅予寒在旁边看了看,叹了口气:“这样吧老孙,我先上去,然后在上面拉你。”
“啊?可行吗?”孙文瑞抬头看了眼,“这墙这么窄,你站不住吧?”
“那我就下去啊。”傅予寒说,“后面是工地,你跟他们不熟不知道他们让不让你走,我顺便带你出去好了。”
孙文瑞眼睛都亮了,几乎感激涕零地说:“谢谢傅哥!大恩大德!”
“……倒也不至于。”
傅予寒觉得自己只是对艰苦暗恋感同身受以至于同情心泛滥罢了。
他三两步跳上墙,在上面伸出手,让孙文瑞往上跳。孙文瑞毫无技法,到半空就会落下去,然而这一次他乱挥的手被傅予寒抓住了。
傅予寒撑着墙,单手把人往上提,让他踩着旁边的灯柱和上来。
等人到了能用双臂撑上来的高度,傅予寒便顺势往后一跳,人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只有声音传过来:“上得来吗?”
“这次能行。”孙文瑞终于爬了上去,冲下面几个人挥挥手,“我先走了。”
“别告别了赶时间。”傅予寒说,“你下来,我跟你说一会儿怎么回来。”
“好好。”孙文瑞听话地爬了下去。
工地这边更容易上去,因为建筑材料多,能借力的地方有的是。好在这边是学校的建筑工地,建筑团队据说跟校方合作了挺久,纪律还不错,没谁翻墙进学校。
傅予寒给他指了几个能踩的地方,孙文瑞都一一记下。
他刚在那边翻过,心里大概有数,比了下感觉挺容易翻的,便没让傅予寒再演示。两人往工地外走,几个工人看见傅予寒呼天抢地:“还以为你好久不来是学好了,结果自己跷课不算,都开始带人了???”
“一会儿就回。”傅予寒说,“没事,肯定不让姚主任来骂人。”
因为这句话,他在工地门口特地跟孙文瑞叮嘱了一句,让他记得早点回来,这边的工人搬个砖还三天两头被姚主任批评真的不容易。
“我知道了。”孙文瑞说,“谢谢傅哥,我先走了。”
傅予寒跟他挥挥手。
孙文瑞脱下校服外套,撒腿就跑。
二院离学校倒是不远,这么跑过去大概五分钟左右能到,就是那身校服显眼,脱了会好一点。
傅予寒看着他跑掉的身影,忽然很浅地笑了一下。
感情里谁都是傻子,倒也不止他一个。
他还记挂着自己没整理完的错题,回头准备原路翻回去,过路时又被那几个相熟的工人打趣了几句,耽误了半分钟。
没想到重新翻上墙后,发现那群人还在等着。
闻煜一个人遗世独立地站在旁边,在看他,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真是。
不知道这人闹什么别扭。
傅予寒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不爽地扯了下嘴角。
他跳下墙,跟其他人说:“不去打球?还杵在这里干嘛。”
“等你打球啊傅哥。”
“我不是说了我不打么。”
“……真不打啊?”
“不打。”傅予寒手往兜里插,“走了。”
回教室和回篮球场倒是顺路,一群人又一起走了一段。班里几个人以前问傅予寒怎么翻墙傅予寒都没松过口,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一路上都在吹捧他技巧厉害动作还帅。
傅予寒兴致缺缺地听着,到篮球场门口他没拐弯,准备继续往前走。
“诶。”闻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傅予寒眯着眼纠结了一秒,停下步子转过身去:“嗯?”
“真不打么?”
其他人都进去了,铁丝网门附近就他俩在。
“……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傅予寒说,“我复习进度你不知道?我哪有时间打。倒是你,真不复习?后天就竞赛了。”
“不重要。”
闻煜本来就不是很在乎竞赛名次的人,倒不如说,他以前的奖都是为了他爸的面子拿的,到现在那些奖状和奖牌还在闻自明那间位于办公楼28层的大办公室里,跟他没什么关系。
不过……
闻煜看着他:“你很希望我拿奖么?”
“既然要去,”傅予寒有点莫名其妙,“时间都花了不拿奖不是亏了……你应该拿的到吧?”
“这谁说得准。”闻煜想了想,忽然有点别扭,视线从傅予寒脸上看到鞋子上,又看回他脸上,轻声道,“要么你跟我说句‘加油’?”
凭什么去“就山”?
凭他喜欢。
这个理由真是既卑微又崇高,既新鲜还神奇。
傅予寒看了他好一会儿没出声。
闻煜手插兜,眸光轻晃:“不行么?”
“相信玄学还不如好好复习。”傅予寒低下头,掏了掏校裤兜,摸出一张正方形的餐巾纸开始叠。他修长的手指无比灵活,软趴趴的纸巾很快被他叠出了某个形状。
那边几个先进场的人已经开始喊闻煜了,闻煜应了一声,视线却一直落在傅予寒手上。
傅予寒叠完,向他走过去,把东西塞在他手里:“先给你个临时的,回头补个正式的给你。”
“这什么?”闻煜低下头。
“幸运星。”
四角长四角短,一颗白色的八角幸运星正躺在那里,像一把火,几乎灼伤了闻煜手心。
第61章
闻煜愣了两秒:“‘补个正式的’是个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傅予寒说, “这个太寒碜了,过两天送你个正经点的幸运星吧。”
“好。”闻煜收拢手心, 盯着他看, “那我等着。”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心口上掏出来的, 只可惜傅予寒没接收到他的信号。傅予寒走前只跟他说了句“别耽误复习”。
闻煜可有可无地答应了。
其实他心里有种隐约的期待,那就是这次竞赛考得不好,闻自明知道以后会勃然大怒。
他总是很期待失控……虽然每次到了最后关头他都会变怂, 机械地把残局收拾好, 然后一切又如常过去了。
真菜。
他是说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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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体育课去打篮球的人玩不尽兴,都要到下节课临上课了才回来,下课铃响的时候, 傅予寒周围的三个座位都还是空的。
他刚把一道大题琢磨明白,在嘈杂的环境音里抬起头看了眼孙文瑞的座位, 考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想明白, 他眼角余光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在后门口探头探脑。
后排一群男生都下去打球了,空空荡荡的,那个人影非常明显, 傅予寒不想注意也不行。他偏头看了一眼,有点意外。
是周向言。
视线对上,周向言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恳切地冲他招招手。
傅予寒犹豫了一下,看他好像真有事想说,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他走到后门口。
“哥, ”周向言小声喊了一句,朝四周看看,确认周围一米内没有人,压着声音问,“我听傅叔叔说你要来家里住,怎么好多天了也没见你来啊?”
傅予寒:“……”
傅予寒花了一秒钟的时间反省了一下他最近是不是太习惯住闻煜家了,因为总共没回家过几次,回去了还时常见不到人,他差点忘记他爸的提议。
“你是不是……”周向言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太想来啊?”
“怎么了,”傅予寒扫了他一眼,“你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去?”
“当然是希望你来啊。”周向言抽了抽嘴角,“……就怕你不乐意。”
他那脸色一看就是有话想说,傅予寒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走廊尽头的空地说。两人走过去,傅予寒冷淡地说:“这儿没人过来,有话就说。”
这条走廊对着外面,尽头是一道半人高的玻璃围栏,下方有一道黑色石台。周向言低着头,焦躁地往那石台上面踢了两脚,轻声说:“就……就是希望你来。”
傅予寒对付闻煜可能没什么办法,对付这种小屁孩是不手软的。他垂下眼,态度冷淡:“不说我不会去。”
周向言:“……”
“我又不是没地方住。”
傅予寒说完,便漠不关心地朝外看过去,玻璃栏杆并不阻挡视线,他看见楼下有一群闹哄哄的人正在朝教学楼方向走,闻煜一个人帅得鹤立鸡群,走在人群最后。
他头发不知因为汗湿还是冲过了水,有几绺搭在额角,长袖校服脱了拿在手上,一只手还托着一个白白的东西。远远的不太看得清,但傅予寒猜那是他给他的“幸运星”。
他觉得自己有点问题,竟然会从闻煜身上看出某种……名叫“性感”的东西。
傅予寒甚至能脑补出他衬衣领口松开三颗扣子然后这么湿着头发晃晃悠悠走过来的模样。
好巧不巧,那位“性感”的湿发男子忽然福至心灵地抬起了头,看见傅予寒站在走廊上,他还隔空遥遥冲他笑了一下。
傅予寒绷着脸冲他挥了下手。
周向言自然注意到了,他往下一看,发现跟自己没关系,又委委屈屈地看向傅予寒:“哥。”
“套近乎也没用。”傅予寒说。
“……好吧,”周向言垂下头,露出哭丧的表情,“上次不是说我妈怀孕了么,就……最近她反应有点大,傅叔叔让她请假……在家养胎。”
傅予寒挑了下眉,依稀想起上回傅学成的确说过周若烟最近都在家。
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最近脾气很差,据说是因为怀孕才这样……”周向言支支吾吾地,“我……我期中考考砸了……”
哦,小孩考砸了不敢回家,想拿他当挡箭牌。
傅予寒觉得他有点傻:“我在的时候她不是一样骂你么。”
“会好一点……”
“但我今晚要回家,”傅予寒看着他,“我有事。”
周向言的头瞬间低了下去。
没过两秒他又重新抬起了头,眼睛亮亮的:“诶?哥,那我能去你家么?”
傅予寒:“……”
“就……去同学家做客没关系吧?阿姨没见过我,不至于讨厌我对吧。”周向言掰着手指头算,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要是去找你玩,我妈也不能说什么,不然傅叔叔会不高兴的……让我躲一个晚上,明天她说不定就忘记这件事了。”
“我答应你让你留宿了么。”傅予寒冷淡地问。
“……”周向言的表情一秒哭丧。
“去我家倒是没关系,但是没地方给你睡。”傅予寒说,“而且万一学校开家长会,你一样躲不过去。”
“没关系的!我可以坐椅子上熬一晚!”周向言激动了,“谢谢哥,我就知道哥最好了!”
“……你别打扰我就行。”
“不会不会,我一定安静如鸡!”
周向言感恩戴德地走了。
闻煜上楼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周向言拐弯离去的背影,而傅予寒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垂眸专注地盯着错题思考着。
“周向言刚来找你干嘛?”闻煜一屁股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傅予寒偏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运动,他面色比平时红一些,头发大概是洗脸的时候被水打湿的,光这么一坐,傅予寒都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
闻煜一愣:“我有哪里不对么?”
傅予寒摇摇头,从抽屉里抽出一包纸巾:“擦擦水。”
闻煜顺手接了过去,边擦边看着他。
“周向言考砸了,不敢回家,”傅予寒简短地说,“问我能不能去我家躲躲。”
“……然后呢。”闻煜不抱什么希望地问。
“我答应了啊。”
“……”
果然,他就知道。
闻煜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他:“你对身边的人还真好哈?”
“举手之劳的事,能帮就帮了,对我又没多大影响。”傅予寒有点莫名,“我不还给你找了游戏玩么?”
是的没错。
这种无差别的“好”让闻煜像是被包裹着软棉花的拳头狠狠砸了一拳,有苦说不出。
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傅予寒不会用餐巾纸帮人叠幸运星。
那个星星那么脆弱,他一到篮球场就把外套脱了,用外套好好地给幸运星在篮球架下面可供人休息的台子上圈出了一块保护区域,这才能完整无损地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