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导咳嗽一声,“不错,还有呢?”
苏乔一边回想剧情简介,一边分析,“俞越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物,因为出身贫寒,他比谁都懂这个社会弱肉强食的规则,他的人生信仰唯独‘努力’二字,所以他对自己的人生有着近乎严苛的规划。”
苏乔顿了顿,四个人齐刷刷的看着他,在等待下文,他接着说道:“他拒绝周心宜,并不是因为自卑,而是因为他拒绝享受,与他而言,安逸和享乐是令人不思进取的蜜罐,唯独努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刘导看着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苏乔说这番话,能听出是个读了不少书的,“周心宜呢?”
编剧欲言又止,心想,当时我把俞越写的那么牛逼吗?
苏乔用力抿了抿嘴唇,心里不是个滋味,“周心宜带给俞越的东西,与其说爱,不如说是‘光’,是俞越漫长青春期里唯一的光,他无法抗拒周心宜,但不愿偏离人生的轨道,所以拒绝了周心宜,但这一束光芒,将会永远留在他心里。”
刘导与编剧对看了一眼,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刘导笑道:“我看你读的艺术史论专业,没想到你对人物心理也很有研究。”
苏乔能不了解俞越这个人物吗?
他太懂了。
刘导和其他三位商量几句,看着苏乔,“给你三分钟准备一下,我们试段戏。”
苏乔试戏的表演说不上太好,中规中矩,毕竟非科班出身演员,这还是他第一次试戏,刘导决定和其他三位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你们觉得怎么样?”刘导点了根烟。
编剧点了点头,“大体来说不错,他对俞越这个人物的理解很深入,如果让他演的话,你调~教调~教,应该可以胜任。”
制片笑了笑,“我说个不一样的。”他看一眼苏乔,压低了声音,“今天是他第一次试镜,一点都不慌,还挺淡定。”
这句话把刘导点醒了,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苏乔。
面对闪烁的灯光下,四位手握重权的长辈,探索交织的目光,苏乔很泰然自若。
就像是……
他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接受万人注视。
天生的演员。
另一位也跟着说道:“我刚注意到,他谈俞越的时候,眼睛的情绪特别棒,很有灵气,磨练上几年,会是个不错的演员。”
作为一个演员,最重要的是眼睛里的灵气,眼睛里有东西,演技才能感染观众。
但灵气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纯粹是老天爷赏饭吃。
刘导认同的点头,拿起红色的马克笔,在苏乔的简历上打了星号,回头拿吴东负责审核的总监看看,上面只要点头,俞越的演员就定眼前这位了。
苏乔走出试镜室,卫星提着一包零食,高兴的迎上来,“苏乔,怎么样?”
苏乔耸耸肩,“明天才知道结果。”
卫星从零食袋里掏出一个盼盼法式小面包,“你还没吃饭,吃个面包垫垫,一会带你去撸串。”
“你不是去买饭吗?”苏乔看着手里的塑料包装,纠结一秒,胃里酸意的翻腾,无法抵抗食欲,他转过身剥开咬了一口,软软的,甜甜的,意外的味道还不错。
他在法国度假时,吃的米其林厨师做的法式面包,硬的他咬着费劲,还以为法式的面包都是硬的。
卫星一脸的精明样,“附近的餐厅都太贵了,我在超市买了点零食,反正吃什么不是吃。”
苏乔点点头,心里一边佩服卫星精打细算的能力,一边又觉得自己混的太惨了,饭都吃不起了。
两人去地下车库取了车,一辆马自达的SUV,以前苏乔家保姆出门买菜就开这车,现在成了他的专属座驾。
刚坐上驾驶椅,卫星的手机响了,脸上一下没了血色,他拿着手机下了车,殷勤的笑着接了电话。
苏乔侧着头,耳朵里都是卫星的道歉声,“宝宝贝贝对不起,马上来接你……”
脑袋都快要低到地心了,对方才勉强满意。
卫星挂了电话,为难的看着苏乔,“外面下雨了,我女朋友让我去接她。”
苏乔说了声自己打车回去,卫星才放下心开车走了,等到车走远了,苏乔翻出了手机的滴滴打车,还是卫星昨天给他下载的。
正准备定位当前位置,一辆黑色宾利慕尚车停在眼前,西装整洁的司机下了车,几步上前,拉开副驾驶的门,“苏先生,请上车。”
苏乔侧过头,贺知瑾坐在后排,挺直的鼻梁架着一副眼镜,下颚绷紧,冷峻专注,看着手里的平板电脑。
苏乔看见他时,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工作。
苏乔安静的上了副驾驶,有点怵现在的贺知瑾,当年分手闹成那样,贺知瑾不恨他怎么可能?
要是贺知瑾一上来就掐着他脖子,他一点都不怕。
他就怕贺知瑾风轻云淡,还愿意让他搭车,这副宽宏大量的模样像个定~时~炸~弹。
苏乔透过后视镜看了几眼贺知瑾,想问问他“主角”怎么了,贺知瑾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眼,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冷漠的注视着后视镜。
苏乔像被老师抓包的坏学生,连忙侧过头靠在车窗玻璃上,佯装淡定。
司机问了苏乔住址之后,没有人说话了,只有本地电台在孜孜不倦的报告路况。
一整天没吃东西,苏乔的鼻子尖的很,闻见一股饭菜的香味,寻着味道看了看,挡风玻璃下放着一盒精致的便当,里面的小格子整齐摆了吉祥圆子、糖醋小排、松江钙鱼,全是他喜欢吃的菜。
贺知瑾似乎也闻到了味,“谁的东西?”
司机干笑了笑,“刚才周秘书落在车上了,可能是给孩子买的。”
说完又想,周秘书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
“丢了。”贺知瑾头也不抬,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来回点画。
苏乔盯着便当看了几秒,很有志气的别过头,看着窗外,一边一边默念“不为五斗米折腰”。
他可是吃米其林餐厅,吃一份,打包一份回去喂狗的人,怎么能为了一份便当连脸都不要了。
可是饥饿的肚子,一闻到香味,催促出的食欲势不可挡,苏乔吞了吞口水,紧紧抿着嘴唇,克制着对美食的渴望。
为了转移注意力,苏乔若有若无的看着后视镜,贺知瑾戴的无框眼镜,却不让人觉得斯文儒雅,反倒更深沉凌厉,透着一股压迫性的气息。
贺知瑾以前挺爱对着苏乔笑的,笑起来的时候总是半眯着眼睛,特别温柔好看。
苏乔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鼻梁。
此时过了晚高峰,车内的路况广播转为点歌节目,主持人洋洋盈耳的声音响起,“亲爱的听众朋友,接下来请欣赏一首经典的老歌——《十七岁的雨季》”
音响的音质细腻,极具穿透力,在封闭的车内空间柔和又纯净。
苏乔微微怔了一下,眸光微闪,这首歌,是高中校园广播的常备歌曲。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每天早上会被贺知瑾拉着去英语角背单词,有次不记得为什么,贺知瑾竖起英语课本挡住旁人的视线,在苏乔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低下头亲了他一下。
他们两第一次的亲昵。
那时,广播里正巧在放这首《十七岁的雨季》。
苏乔深呼吸一口气,微微笑了笑,“换首歌吧,这歌也太老了。”
贺知瑾从平板上挪开视线,看了他一眼,车里开了空调,气温本来很高,这一眼,却看的苏乔有些冷。
“这首歌很老?”贺知瑾视线又回到了平板上。
司机没有察觉到诡异的气氛,笑着说道,“贺先生,歌和酒一样,越陈越香,老歌听起来是最有感觉的。”
说罢,不忘和苏乔拉亲近,“苏先生,你说呢?”
苏乔抿了浅色的嘴唇,硬着头皮附和,“是的。”
贺知瑾语气平淡,“老歌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听歌的人为它赋予了一层滤镜,抛开滤镜,不过是乏善可陈的作品。”
苏乔怔了怔,双手在口袋里握成拳头,又慢慢松开,才逐渐放松下来。
这可以登上他人生中最难捱的两分钟了。
总算到了家门口,司机率先下车,从后备箱拿了一把纯黑色的伞,拿起挡风玻璃上温热的便当,一同递给了苏乔,压低了声音,“苏先生,扔了怪可惜的,拿回去吃吧。”
苏乔从来没有接受过别人的施舍,以前都是他高高在上的施舍别人。
“不用。”苏乔果断的摇了摇头,高傲的自尊心占领了高地。
司机大叔看了看他,以为他脸皮薄,“苏先生,放心吧,很干净,没有人动过。”
苏乔用力抿了抿嘴唇,难以抵抗着食欲的诱惑,看了看便当盒上贴的标签,人民币101。
他犹豫一瞬,拿出手机,“二维码给我,我转账给你。”
“这……”司机大叔叹了一口气,伸出了手机,语重心长道:“苏先生,这样会很累。”
苏乔耸耸肩,即使是王子病,那也得是王子才能得。
他才不需要旁人的垂怜和施舍。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我也是有存稿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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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吴东行政大厦32层。
莱姆娱乐的金总监看着一尘不染的仪容镜,理了理不太茂密的头发,平日里在莱姆娱乐吆五喝六,如今到了吴东大厦,提心吊胆,就怕说错话,惹上面那位不高兴。
倒不是金总监胆小怕事,只是吴东上面这位实在不好糊弄,坊间传说过目不忘,又苛求完美,工作上任何瑕疵都会被立刻挑出来。
“周秘书,贺总找我到底什么事?”金总监不太放心。
周秘书笑容恰到好处,客客套套,“别担心,贺总照惯例询问莱姆娱乐这季度的工作情况。”
说着,引着金总监走进了办公室。
贺知瑾端着方形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摇曳在杯中,身高比金总监高一头,个子高的人会显得强势,这在贺知瑾身上一览无余,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
“坐。”贺知瑾吐出一个字,抿了一口酒,坐在了沙发上。
金总监还不敢坐,双手递上手里的文件,“贺总,这是莱姆娱乐这季度投资的影视项目概要。”
贺知瑾抬手从衬衣的口袋拿出眼镜,架在鼻梁上,全神贯注的,一页页翻看。
金总监屏气凝神,巴巴的看着贺知瑾。
三分钟后,贺知瑾合上手里的文件,抬起头来,薄薄的镜片后眼神沉静,“只有这些?”
金总监心猛的一跳,组织一下语言,“这是本季度投资的大IP改编的影视剧及网剧,除此之外,还有投资的一些小成本网剧。”
莱姆娱乐是做大IP改编的,手里版权无数,偶尔会投资几部小成本网剧试试,都是洒洒水的小钱,这些不在本季度工作汇报中,贺知瑾以前也从没过问过。
贺知瑾看了他一眼,金总监立刻懂了,拿起桌上的文件,“贺总您稍等,我马上叫助理送过来。”
半小时后,金总监呈上一份新的文档。
这次,贺知瑾看的仔细了,慢条斯理的翻阅,直至翻到最后一页,“说说这个。”
“《真的喜欢你》,是一部校园青春偶像剧,我们投了两百万。”金总监能干到这个层次,是有点脑子的,“昨天才刚试镜完,几个演员选的都挺不错。”
“是吗?”贺知瑾似乎丝毫不感兴趣。
金总监犹豫一下,君心难测,还是继续说:“我挺看好演男主的周可,他是巨华娱乐带进剧组的。”
“没了?”
金总监一拍脑门,“巨华对这部戏投了50万,和莱姆合作出品。”
“就这些?”贺知瑾看了他一眼,曲指叩了叩桌面的文件。
金总监心急如焚,总裁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他弯下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贺总,您看,这是其他演员的试镜报告。”
贺知瑾微微一抬下颚,示意继续。
金总监深呼吸一口气,“男二这个角色,我个人比较满意7号和19号,这是个人简历。”
贺知瑾扫了一眼简历上两个男孩,眯了一下眼睛,伸手抽出压在下面的一张简历,左上角打着特别推荐的星号,指尖轻轻点了点简历。
金总监立刻会意,笑意洋洋,“贺总慧眼如炬,这男孩子长得真精神。”
临出门,金总监背上的衬衣湿透,总算保住了自己的饭碗。
*
卫星接了剧组的电话,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举着手机大喊,“苏乔,《真的喜欢你》定下你了!”
苏乔拿着一双筷子,仔细的挑拍黄瓜里的蒜末,头也不抬,“多少钱?”
“八万!”卫星豪气万丈,喜笑颜开。
苏乔皱皱眉,“才八万?”
“八万不少了,你第一部 戏。”卫星翻翻钱夹,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优惠券,“上次没请你,今晚我请你撸串,湖阳路走起!”
苏乔不明白卫星为什么这么高兴,八万块钱能干嘛?至于大张旗鼓的庆祝吗?
至于湖阳路那地方,苏乔去过一回,他有一个纨绔朋友,喝醉了在湖阳路砸场子,苏乔开车过去把他捞出来了。
一条街全是烧烤,烟熏油烹,地上布满黑乎乎的油污,人都挤在一起吃饭,烤肉签子都不带洗的,苏乔真做不到把这些东西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