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宴忽然轻笑一声,原本复杂的心情有所缓解,这种回答,还真是符文州的风格。
符文州走出来,一眼看见庄宴,穿了一件浅灰色卫衣,外面套了黑色宽大的羽绒服,符文州原本满是冷意的脸上忽然勾起一个笑,眼底一片暖色:“聊完了?”
“嗯。”
“我们走吧。”
庄宴一声“好”,咧嘴冲他笑。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封闭的空间里,庄宴的心总算落下来,猛地扑倒符文州怀里,鼻子发酸,“符文州,我没有家了。”
符文州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非常大,他紧张地把人搂在怀里,轻拍他的背,“没事了……有我在。”
“我这次真的没有家了,符文州,我不想这么丢人,可我忍不住难过,明明这就是一直以来所期望的,成了真的反而矫情起来了。”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庄宴闭上嘴,睫毛轻颤,浑身轻颤着把符文州抱紧了些。
他不说话,符文州大抵猜到这话让他有些难以启齿,他想起上回见过庄驰后发生的事,垂下眉眼,深深呼出一口气,把他圈进怀里。
“不想说就不说了,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
庄宴眼睛发酸,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他极力往符文州胸口埋去,生怕被看见自己情绪的失控。
逐渐失控的呜咽声隔着薄薄的布料传出来,符文州心乱如麻,却没有作声,静静地陪着他,细看下会发觉他手指紧紧蜷缩着。
直到哭声渐渐弱下去,庄宴的声音响起:“我不是庄驰的弟弟,我不是私生子,我跟姓庄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州哥,我该高兴,对不对?”
对不对?
他急于从符文州这里找到一个答案。
庄宴迷茫,他无措地想要找寻一个出路来挣脱自己走不出的困境,却始终难以释怀。
庄,这个姓氏带给他太多苦,那些看人眼色吃不饱饭的日子,被毒打谩骂的童年里,这个姓氏就像一道枷锁,牢牢地,紧紧地禁锢束缚着他。
这道桎梏跟随着他,直到长大都不肯放过。
而如今,庄驰带来的消息分明是自己一直以来恨不得成真的事,却又好像在告诉他,你的童年就是一个笑话,你的恨更是笑话,你有什么脸面去恨他们?如果没有他们,你早就死了!
这感觉太差劲了,糟糕得一塌糊涂。
符文州嘴唇动了动,轻轻拍打他的背部,没有说话。
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
半晌,他亲亲庄宴的发,“庄宴,我给你一个家。”
这句话更像一个沉重的誓言,沉甸甸的火,让庄宴瞬间被点燃,也瞬间被随之而来的冷意逼迫到清醒。
如同一道惊雷,将他心底一直以来压抑着不敢去深想的东西拉到眼前去面对。
庄宴张了张嘴,想说“好”,那个字到了喉口,忽然拘在里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抬头看进符文州的眼睛里,蓦然鼻酸,放声大哭:“我不敢!我不敢!符文州!我好害怕!这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的感觉,我怕!”
庄宴坚强了十几年,第一次在他人面前不顾及形象的掉眼泪,他嘴唇颤抖,猛地咬住下唇,抑制自己的哭声。
符文州忽然红了眼,声音沙哑:“你在怕什么?”
像是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一直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达到顶峰,“我怕你不要我了!我怕我把一切都赌在你身上之后,你反而把我抛下。符文州,你知不知道,体验过两个人在一起的幸福,再剩下我一个人,就会受不住那样的孤独了……”
他不想让自己这么清醒,这一刻,他多想不顾一切的大声说“好”,想告诉符文州,他愿意赌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可是他不能……
庄宴怕,他太怕了。
符文州忽然腾出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认真看着他满是泪水的小脸,手指在他脸上轻柔地摩挲,郁沉地眸对上庄宴,“我不会。”
“我凭什么相信你……”
“如果有一天我符文州对不起你了,随你处置。”
庄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擦了擦眼泪在副驾驶座上坐好,眼睛望向窗外,冷声说:“都是屁话!”
承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庄宴闭上眼,控制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符文州像是被他逼得疯了,人也慌了,忽然抬手抓住庄宴的胳膊,有些用力地抓紧,嗓音迫人:“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你说,我就做。”
庄宴浑身一颤。
“庄宴,你说,怎样你才肯信我?”
这个初见有些冷漠的男人,声音哽咽。
眼睛猛地睁开,庄宴死死地咬住下唇,内心挣扎,克制自己不去回头,他知道,一旦回头,一切情绪都会瞬间崩溃,所有的心理防线霎时瓦解。
“符文州,我需要时间整理一下心情,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很矛盾。”
一贯洒脱的庄宴说:“我很矛盾。”
这样的情绪一向很少出现在庄宴身上,可是现在,他承认自己乱了方寸。
符文州缓缓闭眼,良久才睁开,“好,我给你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说一,别打作者,疯狂卖萌QAQ
第69章 炙热【三更】
符文州原本打算送他回家,他没有应, 脑子里太多事情反复挣扎, 于是让他把车停在路旁, 自己打了车回来。
一路上透过倒车镜,能看见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不近不远跟在后头, 庄宴戴着墨镜, 司机没认出他是谁,却认出了身后的路虎,“小伙子, 跟女朋友吵架了?”
庄宴往后探头看了看,神色复杂地摇头:“没有。”
“唉, 小两口过日子嘛,哪有不吵架的,你女朋友都跟了一路了, 你就是看在这辆路虎的份儿上,也该消气了吧?”
“……”
“现在的年轻人啊, 真会玩儿, 我要是有这车, 这身价, 也这么玩儿。”
庄宴忽然没忍住笑了笑,却不应司机的话, 反而把眸光探向窗外,眼底盛着一片迷茫,催促道:“师傅, 开快点吧。”
司机叹一口气:“我就是开再快也没后面那辆快啊,性能有限。”
“……”庄宴吸一口气:“您误会了,我只是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
“那行,我尽量快点。”
车最后停在破旧的小巷,司机有点难以置信:“小伙子,你住这儿啊?”
不论是从庄宴的气质上看,还是从一路随行的车牌子上看,都不像是会住在这里的人。
庄宴倒是一点没矜持:“是啊,我住这儿。”
司机只能呐呐地离开。
时隔几个月之久,庄宴再次回到了这个破旧的小房子,他望了望拥挤的几面墙,疲乏感使他头痛欲裂,躺在床上许久没有动弹。
怔忡间,他站起身走至窗前,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抬手掀开窗子,楼下巷口的车稳稳地停在那儿,昏暗的路灯下,男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庄宴看得眼睛都酸了,颤着手把窗子关上。
手机铃声响得十分突兀,他抹了抹自己的脸,按下接听键。
是祁盛儿,她声音明媚,带着一股洒脱感:“我旅游刚回来就给你打电话,够意思吧?”
怕被听出声音的不对劲,庄宴倒了一杯水灌下,恍惚间说:“嗯,什么时候回来的?”
祁盛儿没听出有什么不对,笑嘻嘻跟他分享自己的行程:“刚下飞机,马上到家了,怎么样?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出去浪?”
“你可别忘了自己是个公众人物。”
“还公众人物呢?都要退出娱乐圈了,我决定明天就发微博宣布这事儿。”
庄宴只是之前听她提过一次,半信半疑,这会儿知道她是来真的,忍不住问:“真要退了?”
相比之下,祁盛儿反而洒脱得很:“我不是这块料,影坛有你和符文州这种敬业的演员在,我去凑那个热闹干嘛。”
提到符文州的名字,就免不了会问起:“你和符文州怎么样了?分手了没有?”
庄宴下意识抵触:“你就不能盼着我俩点儿好?”
“听你这维护的意思是没有了。”
“......”
祁盛儿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我听说应家那位太子爷跟庄驰打起来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庄宴嘴角抽了抽,还真不好说。
他拿应坤那套出来敷衍:“他俩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真的假的?”
庄宴摸摸鼻子,“应坤是这么说的。”
“谁这么倒霉催的被这俩人看上?”那不得争个你死我活?
祁盛儿想到自己看过的霸总小说,妥妥的代入感。
庄宴没说话,一是因为他算少数知情人之一,二是现在听见庄驰的名字,他实在提不起劲来。
这个名字现如今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忽然没了心情跟她闲扯,他眼眸动了动,抬手掀开窗,男人静静地站在那儿,维持着同一个动作。
祁盛儿说:“我到家了,挂了啊。”
庄宴怔怔地看着楼下的男人,轻轻“嗯”一声。
原本烦扰的脑子里忽然变得清净,什么庄驰,什么私生子统统不重要了,环绕在脑中的,是第一次见符文州时的场景。
那时是什么心情呢,他烂人一个,不思进取,过得一日是一日,那样耀眼的人落入眼里,一眼就再难忘却。
符文州这样的人,是他做梦都想成为的,庄宴羡慕他,也发自内心的崇拜他。
可是他是庄宴,烂人庄宴,怎么可以承认自己艳羡一个当红影帝呢,于是他偏偏不走寻常路,别扭的在心里否认。
符文州,这个名字咬在嘴里,放在心尖尖上,细密地疼。
坚强的庄宴,因为名字旁边多了一个符文州,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害怕,也更渺小了。
他别开脸,手指逐渐落下来,窗口闭上,也隔绝了那道炙热的视线。
这个晚上,庄宴睡得极不安稳,夜半,他从床上醒来走到窗前往下看,昏昏暗暗地路灯下,那辆车静静地停在那儿,显得异常荒凉。
冬天的夜很冷,庄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人执着至此,居然到现在还没走,他慌乱地套上一件衣服,匆忙跑下楼。
从胡同陋巷里跑出来,冷意灌入脖子,他一双明亮的眼眯起,朝那辆车跑过去。
没等他跑到跟前,车门开了。
符文州长腿迈出来,神色紧绷走至他跟前,庄宴肩上披着一件大衣,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毛衣和长裤。
清冷地嗓音含着薄怒:“你出来干什么?嫌自己不够冷吗?”
那栋小破房连暖气都没有,他是疯了吗敢穿成这样跑下来。
庄宴被吼得发愣,眨眨眼抬头看着符文州。
符文州走到他跟前,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盖在他肩上,将他整个人包起来。庄宴慌了,挣脱开想要还给他,“我不冷,倒是你,这么晚了在这儿待着干什么。”
他脱下羽绒服,手掌被符文州的手包住,固执地再次将衣服盖在他身上,语气波澜不惊:“车里不冷。”
“哦.....”
庄宴低垂着头,抿着嘴说:“你回去吧,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事儿啊,别人看见还以为你是拐卖团伙呢。”
“嗯。”符文州从善如流的应了声:“困了就回去。”
庄宴急了:“现在回去不行吗?”
“你就这么想我走?”
“不是......”他泄气地别开眼,有些懊恼,这样的气氛有些微妙,以往他在符文州面前敢说敢做,哪怕是闹他也是半点不怂的,可是现在,他说一句话之前都会先考虑一番,着实难受。
符文州眉眼处泛着一丝黯然,抬眸在庄宴身上扫视一番,轻轻叹气:“庄宴,你不在,我——”
庄宴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他摇头,勾唇自嘲地笑笑,“你回去吧,等你上楼我就走。”
忽然听见他这么说,庄宴反而有些无措了,手指轻轻握成拳,半晌嗓音干涩道:“好。”
一步一步往回走,忍不住想回头看,猛地一咬牙,他逼着自己往前走。
符文州看着庄宴的背影,一米八六的高大身影,忽然显得有几分落寞,直到人影消失在视线中,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燃,夜晚火光微亮,映出他淡漠的面容。
他吸一口烟,闭了眼。
“没有你,睡不着。”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抱头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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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我爱你
司南替庄宴接了一档综艺,作为飞行嘉宾去录制一期节目。
庄宴登上飞机, 沉重的心情并没有任何缓解。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他皱起眉头, 有点担心。
最近这几天每到晚上符文州就会开车来到楼下,任凭他怎么劝都不肯离开, 一连几天, 让庄宴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他联系过万钧,才知道符文州白天会正常上班,那也就是说, 他晚上过来守夜,白天回公司上班, 偶尔在办公室眯一会儿。
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