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宴眉头轻轻蹙着:“咱们家能说会道是不是遗传的?”
周茵一愣,好久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你还嫌我啰嗦了是吧?要不是我妈非要我来,我才不送你呢!”
庄宴笑了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呀!”
“该登机了,我得走了。”
“......”
周茵黑着一张脸,眼睁睁看着庄宴的背影消失,喃喃自语:“这就走了啊......”
庄宴提着行李大步往前走,来时忐忑而担忧,现在一样是心事重重。
之前庄驰说的是爸为了他好,担心他没人收养才把他抱回来,现在显而易见是假的。
庄驰没有把真相告诉他。
事实上庄仁航就是为了一己之私,他根本没有那么宽阔的胸襟,一切都像谎言编织的网,让他寻不到方向。
真真假假,谁分得清呢?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庄宴一手拿着行李,另一只手握着围巾,手指捏得很紧。
走进人群中,他没有完全被遮盖的脸瞬时引起了注意。
庄宴的脸很有辨识度,哪怕在他被黑的时候也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那时候他没少因为这件事烦心。
人群忽然有些骚动,有人开始小声喊:“是晏晏吗?”
庄宴脚步顿了顿,冲人挥了挥手。
周围迅速排着队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隔着一些距离,不近也不远。
有粉丝小声说着话:“晏晏去哪儿了啊?”
庄宴弯唇:“回家。”
“家”这个字对于粉丝而言是一个忌讳,凡是庄宴的铁粉都知道,少提“家”和“亲人”,庄宴曾经被校园暴力的风波还没过去多久,粉丝都不是傻子,相反的,她们敏感能察觉到,如果庄家对他好,他就不会经历那些可怕的事情。
在粉丝心里,庄驰,和庄氏,都是仇人。
甚至他的粉丝不会购买庄氏投资的任何东西。
然而现在庄宴说:“回家”。
让粉丝都噤声了。
回家?为什么要回家?是不是迫不得已?他们是不是又欺负晏晏了?
粉丝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不平静,各种揣测在心底发酵。
但是看庄宴的脸色,又不像受了欺负的样子。
有人大着胆子问:“回哪儿啊?”
庄宴约莫猜到她们在想什么,多解释了一句:“我妈妈那边。”
粉丝:哦~原来如此,怪不得看起来这么高兴。
庄宴离开机场,粉丝还是有些发懵。
看来今天晏晏心情是真的很不错,有问必答啊。
她们再往前跟,就看见庄宴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被庄宴扑上去抱住了腰。
粉丝:卧槽!愣着干嘛?拍啊!
这一幕被几个粉丝捕捉到,成为了庄州最甜瞬间之一。
庄宴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符文州的脸。
“你还真来了啊!”
符文州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乱了的刘海,“说了要来接你,当然要来。”
回来之前符文州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万钧不断地向庄宴传达符文州想让他回来的意思。
庄宴亲自去问符文州,他却不认,“你玩得开心就好,不用着急回来。”
万钧那边的意思却是:“老板他已经连续两天开会跑神了,你再不回来我怕他会想你想到工作都不干了。”
想到这儿,庄宴偷偷笑了,“走吧,回家。”
“好。”
庄宴离开了一段时间,家里变得一丝不苟,特别干净,和庄宴在的情况下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踏进去,环视一圈后挠了挠头:“州哥,你收拾的?”
符文州低了低眸,眼里泛着光:“嗯,我一个人没别的事做。”
“州哥真贤惠,我有福了。”
庄宴笑得特别开心,比往常的笑都更灿烂,可是符文州知道,他有心事。
他把不安分的男人圈进怀里,低声问:“不开心?”
庄宴明显怔住,不自然的笑了笑,“没有啊,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亲生父母找到了,我也有自己的亲人了,他们都对我很好,没什么不高兴的啊。”
他像是极力强调,生怕符文州不信似的。
半晌,符文州轻声道:“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开心。”
庄宴:“......”
他眼睛还会说话了不成?
就知道瞒不住他,庄宴泄气地推了推符文州的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
“我怀疑当年我父母的车祸,跟庄叔叔有关。”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许久才接着说:“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可是实在是太巧了,我爸妈出车祸到医院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连医院都是优先通知家属,他怎么会那么巧迅速赶到医院安排好一切把我带走?”
庄宴轻轻摇头:“我不敢想,这个念头太可怕了。越想我就越害怕,浑身发冷。”
符文州狭长的眸微微敛起,薄唇轻轻抿着。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
他甚至已经着手调查了,当年的事情抹得太干净,根本无从查起。
二十年过去,哪怕有什么蛛丝马迹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销毁了,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查不出什么。
“州哥,我是不是想多了?没有任何证据的无端猜测,一般都是假的对吧?”
庄宴皱紧眉头,声音里难掩悲伤。
“我是被他带大的,如果他真的做了这种事,我有什么脸面面对我亲生父母。父爱也是可以伪装的吗?那几年,他对我那么好,我根本不敢想,如果是他害死他们——”
那他在面对这个叫他爸爸的孩子的时候,心里不会发冷吗?
他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把脸埋进符文州臂弯中。
庄宴听见符文州说:“别为难自己,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需要为别人犯下的错愧疚。”
“你说得对。”他摇了摇头,“可是要做到,哪有这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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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正文完
天刚亮,庄家大院早早地有了生气, 林雅抱了一束玫瑰回来, 看见院中的庄驰。
他手上拿着一束百合。
林雅脸色淡了淡, 走到他跟前,把百合花接过来, 将玫瑰放进他手中, “带这束花。”
庄驰手指紧了紧,抬眸看她:“爸喜欢百合。”
“可是我喜欢玫瑰。”林雅冷声说。
她说完兀自低头笑了笑,“这种日子里, 咱们不该闹脾气,走吧。”
庄驰垂眸看着手中娇艳欲滴的玫瑰, 开得正好,热烈又张扬。
他的妈妈很喜欢玫瑰,小时候爸每天回家都会记得带一束花, 却总是百合,林雅因为这个跟庄仁航谈过。
后来她才知道, 庄仁航喜欢百合, 是因为他爱的女人喜欢百合花。
路过垃圾桶, 林雅把那束百合扔进去。
~
今天是庄仁航的忌日。
每到这一天, 对于庄氏而言是一件大事,整个企业都会放假一天, 庄家的所有人都去墓地看望他。
这是庄家的习俗,两位老人年纪大了,挂念去世的儿子, 就将这个重任分到了庄驰头上。
不论庄驰愿不愿意,他都逃不开。
每到这一天,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庄宴也会来。
他有意避开庄家那些人,倒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来坐坐,心里安宁。
但是今年不一样,他站在墓前,身旁站着比他稍微高一些的符文州,两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谁也没有说话。
庄家的人已经走了,庄宴缓缓开口:“抱歉,为了错开他们,让你陪我在外面等了那么久。”
“你和我之间,不用说这些客套话。”
庄宴笑了:“行,那我以后不说了。”
凉风习习,吹起庄宴蓬松的短发,他低头看见墓前的玫瑰花,嘴巴勾起一个无奈地笑,眉心紧了紧,“其实,他喜欢百合。”
符文州随着他的话看向地上的花束,又听见他说:“但是每年我来的时候,都能看见一束玫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符文州蹙起眉心,“什么?”
“意味着林雅还在赌那口气,所以每次看见这束花,我就暗戳戳的高兴。”庄宴侧着头对符文州笑:“我是不是特坏?”
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是庄宴还是忍不住会这样想,他恨林雅,恨不得林雅过得不好。
“可是现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还是恨她,但是坦然多了,可能是因为有你在我身边吧,让我感觉那些恨,都是在折磨我自己而已,现在我想放过自己了。”
符文州静静地聆听,没有说话,默默地抓住庄宴的手。
抓得紧紧地。
庄宴轻轻“啧”了一声,“我怎么感觉听起来假惺惺的,但我也不是不恨他们了,反正以后老死都不相往来了,说到底,也就这样了。”
他叹出一口气,把眸光放在墓碑上。
“庄叔叔,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这话出口的瞬间,符文州扭头看他。
庄宴说:“你做的那些事,和我小时候记忆中的你相差太大了,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很矛盾,但是我做不到平静的面对你了。”
“当年的真相既然无从查证,那就到此为止吧,过去的恩恩怨怨,都到此为止。我来是想跟你正式道个别,然后有件事想跟你说。”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已经病得很憔悴了,化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但是拍照片那天,他让人把相机给庄宴,笑呵呵地说:“让我儿子给我拍,这样我才笑得出来。”
庄宴没有那么高的智商,他分不清这笑容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找到我的亲人了,以后……我会孝敬我的亲人,你……”他抿起嘴角:“就由你真正的亲人照顾吧。”
离开墓地回到车上之后,庄宴心情依旧低落,他望着窗外迅速闪过的风景,吸了吸鼻子说:“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不恨他。”
符文州一手开着车,有些心急地蹙眉,他不会安慰人,言语顿时贫乏。
许久才缓缓地说:“你别难过,我心疼。”
庄宴一怔,原本难过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他回头看过去,符文州的侧脸特别好看,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专注又深情。
忍不住感慨:“你太适合说情话了,说得老子腿都软了。”
符文州:“……”
庄宴独特的本领之一,随时随地开huang腔,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破坏原本美好的气氛。
他不难过,精神气儿瞬间就起来了,“走吧!回家!”
庄宴仍旧有些事情想不通,回去之后给庄驰拨了个电话,那端似乎很是讶异,没有想到他会打这通电话。
从那天庄驰把身世的真相告诉庄宴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过交集,如同一条永远不会相交的线,明明隔着距离,却总是能准确的戳痛彼此。
庄驰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握着笔在文件上轻轻点了点,他眉眼淡淡:“有事吗?”
公司最近被符文州刻意针对,很多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员工可以放假,他却不能放松警惕。
庄宴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个他纠结已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问题来得没头没尾,庄驰依然听懂了。
庄仁航自私而卑劣的目的和不怀好意,庄驰有意隐瞒了那些为人不知的阴暗。
庄驰没有正面回答,他冷眼看着窗外,忽然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清楚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你不该对我隐瞒真相。”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庄驰眼睛里泛起一些阴郁,“庄宴,收起你的天真吧,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无非是自找麻烦。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你现在的痛苦都是源于他对你的好,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被瞒在鼓里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所以他的父亲选择了告诉他,选择了让他去承担这样的痛苦。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即便再早熟面对这样的真相又怎么能不怨?
电话这端的庄宴迷茫地怔了怔,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紧,他眼中流露出一些悲伤,“可是这是我的选择,我有自己的权利,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替我做选择。”
包括那个十几年前把他抱回来的庄仁航,也包括现在的庄驰。
庄姓的人骨子里都有一样的偏执和自负,庄宴顿了顿,咬牙道:“我一直有一个困惑,庄驰——”
他微微阖眼,“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这种恨和庄宴因自卑引起的恼火不同,深入骨髓。
他一直都不太明白,在庄宴的记忆中,庄驰是高高在上的庄氏继承人,从小到大被众星捧月的活着,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庄驰不肯让他好过。
小时候是,出道之后也是。
“庄宴,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很可笑吗?你是我爸的私生子,我恨你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