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灼灼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积极承认错误:“对不起严导,再给我三分钟好吗……”
严导挥挥手,让他坐着,自己从副导演那儿顺了根烟出去溜达着抽了。
这几天剧组的确有些散漫,严导多少有点迁怒。
虽然顾灼灼自认没有态度不认真,还是好脾气地认下了,大家也明白,工作人员各自反省。
唯有一个吴婧璇,仿佛获得了什么阶段性胜利,又开始了。
“哈……现原形了吧?哎呀……这人呐,还是得认清自己,不要动不动就得意忘形……整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啦……”
吴婧璇阴阳怪气,奇葩得众人都有点受不了了。
见过剧组暗斗的,没见过这样明争的,关键吴婧璇和顾灼灼年龄性别都差很大,完全构不成竞争关系,就显得她的敌意很奇怪。
顾灼灼也不明白,但他选择性屏蔽了这个女声,只思考要怎么表现游元夕。
苗航也撑着脑袋想,他演的多是非常男性化的角色,多糙的都有,唯独没有游元夕这样的病弱小公子,所以之前才那么想挑战。不过事实证明他不合适,现在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苗航,你很累的时候,回家会干什么?”顾灼灼忽然问。
“躺着啊。”苗航想了想,补充说:“鞋都懒得脱,往沙发上一趴,玩消消乐。”
“…………”顾灼灼点点头,回忆一下自己,也差不多,把玩手机的内容换成刷微博。
但是一个平常很端着的人,累了会怎么样?他不禁想到温岳,突然发现自己还没见过温岳不端着。
温岳连睡着的时候都很规矩。
如果温岳有一天累了,回家鞋也不脱,往沙发上一趴……
打住!
顾灼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体会到了传说中的人物OOC是多么的雷人,但心里却有了初步的想法。
严导抽烟回来了,心情好了不少。
他知道刚才话说重了,又笑眯眯喊:“小顾想的怎么样了?”
顾灼灼比了个OK的手势。
场记板敲响,顾灼灼睁开眼睛。
游元夕一贯挺直的腰背有些向下垮,坐得远不如平日端正。
暖融融的阳光晒得他眯起眼,苍白的面色现出他不佳的身体状况。他缓缓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游贤弟,可惜了你不能饮酒。”骆将军张开腿,粗犷坐着,自嘲一笑:“不然一杯烧刀子下肚,可解千愁。”
游元夕盯着茶杯,渐渐往下趴,眼神迷离:“有什么用,总有酒醒之时。”
他单手提杯,却因手臂无力,茶杯晃动。于是他一气之下两手一齐抱杯,嘴凑上去,没什么形象地灌了一大口,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
“骆兄……我愁啊…………”
“卡!”严立宽说完,坐在监视器后面看回放,摸着下巴思考。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浮现一个念头:虽然和想象不太一样,但是……有点……可爱…………
第39章
严导把这个片段翻来覆去地看, 破天荒问了副导演意见。
副导可喜欢死顾灼灼了, 他干什么都好,自然是猛夸一通。
“我觉得好。”他猛点头:“游元夕本来就……年纪不大嘛, 观众也喜欢看这种情节,这种画面, 多可爱啊!”
可爱俩字一出, 严导牙酸似的抽了口气, 还是有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副导加码, 双手一挥:“真的!不信你问大家!”
严导环顾四周,只见众多围观工作人员一齐点头的壮观场面,还有几个女孩子激动得满面通红。
严导:“…………”
这段本来是个过渡, 气氛也不需要渲染得很沉重, 既然这样, 顺应观众的期待也不失为一个处理方法。
他喊了声:“过!”
其实究其根本, 严导能通过, 是因为这番动作并不违和。
单独看游元夕的剧本, 可能挺难想象他双手捧杯颓丧趴下。但演员的演绎, 某种意义上已经赋予了角色新的生命, 如果是顾灼灼演的游元夕,这番就动作真实又可爱。
进入下一幕, 大家又开始搬道具推机器地忙碌, 场面乱哄哄。
吴婧璇见大家都说好, 心里愤愤, 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灰溜溜离开了。
顾灼灼向她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
……
在幻世影视城的工作差不多收尾了,下午顾灼灼没什么事,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在片场学习。
吴婧璇在宫殿里派几段戏,他过去看了一眼,觉得远不如苗航,正兴致缺缺,哈图带着一份新剧本来找他了。
两人出去,还找了那天那棵银杏花坛坐下。
“吴婧璇怎么回事?”顾灼灼忍不住问:“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也许吧,”哈图哈哈一笑:“不然能蠢到来挑战您老的权威?”
顾灼灼:“……”
“其实也好理解,”哈图颇有经验:“这个叫中年危机,多发生在事业不上不下的中年人身上,觉得前途渺茫,在精力、技能、学习能力上又比不过年轻人,整天很焦虑……我瞎猜的,别当真,她拍戏怎么样你应该看的多吧?”
顾灼灼把文件袋打开,在手里掂了掂,唔一声:“还行吧,她宫斗演太多了,不像太后像皇后。”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是个反派皇后。”
“确实演得多,她长得很古典。”哈图说:“十年前她可是大红过,不比熊其差啊。当时几个大热宫斗剧,处处都有她。熊其说起来是个影帝,但电影要花钱看,受众群体到底小。换成电视剧,传播度就高多了,有点年纪的姐姐阿姨都眼熟她。”
“后来呢?”顾灼灼问。
“转型失败吧。”哈图叹了口气:“这几年宫斗热度下来了,加上限制令,光耀其实也有两部压手里的剧没有播。而吴婧璇已经被人定型在了‘娘娘’上,现代剧导演都不喜欢她。”
一个演员,一旦被定型,不仅仅是导演还有没有可能用你的问题,也是在观众面前是否有可能性的问题。
比如观众喜欢一位喜剧演员,他演了很多脍炙人口的喜剧角色,那观众看见他的脸就条件反射地想笑。如果他出现在一个需要悲伤的情境中,观众的体验感就会被破坏。
与之类比,演多了古装,演太多现代等等,同样给人思维定势。
吴婧璇就面临这样的困境,这两年几乎从大众视野里消失。名气在,却没有作品,如果不是这个做派,也许顾灼灼还会同情一下。
毕竟失意的人很多,时不时过来讽刺两句就是她的不对了。
顾灼灼把注意力放回手中剧本上。
“改好了?”他翻了翻,见一些红笔标出的段落,低头看了起来。
“第二版吧,钱博学那边不太满意,但想送来给你看看。”
这是一份顾灼灼看过的剧本——《去年的校草》,的第二遍修改版。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顾灼灼买下公司,加入投资,自然希望钟声成为良性资产,为自己赚回更多的钱。因此,明年三个制片主任的三个项目,他都会在决策阶段提出意见。
资金初步到位后,制片钱主任是第一个把项目落实的,也是第一个提交修改后剧本的。
为了正常过审,也使故事节奏更适应电视剧形式,任何一个剧本,都可能经历反复的修改。这本《去年的校草》也不例外,第一版顾灼灼提了些意见,打回去重写,这已经是第二版了。
“导演选好了吗?演员开始挑了吗?剧本最好等演员定了,再改一次……”
“是,”哈图又抽出一沓纸:“这是钱主任初步挑的演员。”
顾灼灼扫了一眼,一阵无语,听哈图顿了顿后补充道:“……的意向名单。”
顾灼灼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他知道我家有钱,就这么嚣张了?”
“也就是提一提,爽一下,”哈图也冲着名单直乐:“哎哟这巨星云集……星云少年团的……july女孩……闫乐……吉娜卓玛…………”
顾灼灼看着名单列表,每个人后面都跟着公司对外接戏的报价。
这些年轻流量们,个个身价不斐,第一名一集八十万,往下分别是七十六万,六十万,五十五万,五十三五十四十八……
虽说实际谈起来有商量的余地,但顾灼灼仍旧嘴角抽了抽。
“咱这片子预定多少集来着?”
“六十。”哈图往后翻,看了一眼计划表:“最后看平台意见,可能剪出更多的集数。”
校园剧,一个班,偏群像。重要角色就有十几个少年少女。
演员片酬一集八十万,六十集就是四千八百万,来十个“流量巨星”就是四个亿?
厉害了。
钱博学主任。
我顾氏的房子没造好之前还要仰仗银行支援,你空手想来我口袋里掏四个亿?
“不行。”顾灼灼冷酷说:“不按集数算,打包片酬,男主角不超过八百万。最多只能找三个小偶像带收视,其他尽量用新人,遇到合适的就签过来。这事你不用管了,让钱博学自己去弄,重新交个方案给我。”
顾灼灼越看越生气,嗤笑一声,把那张纸拍在资料堆上。
哈图嗯了声:“那剧本呢?”
“可以,就拿这个出去招人吧。另两个项目怎么样……啊。”
顾灼灼感觉自己的小腿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低头一看,肥猫三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正绕着他转。
见顾灼灼看它,张开嘴长长喵——了一声。
“哟,”哈图乐了,出手如电,掐住肥猫腋下叉了起来,高举头顶:“挺肥啊!”
“叫三花……一到饭点就在这边晃悠,应该要吃饭了。”顾灼灼习以为常。
果然,他话音刚落,小唐就抱着两份饭盒颠颠向这里跑来。她脚步快出残影,手上却稳如老狗,饭盒拿到手打开,汤汁都没怎么晃动。
哈图掰开筷子,想挑个什么喂猫,几个菜看看不知道给什么,烦恼说:“咕咾肉?韭菜?虎皮青椒?土豆丝?”
顾灼灼:“…………都不能喂。”
哈图遗憾收手。
“喵~~~”三花开始叫了。
“喵嗷嗷嗷~~~~~”三花开始拖长声音叫了。
“喵……”三花失落又委屈地跳上花坛,想强行与哈图分享食物带来的快乐。
哈图左闪右避,后来不得不站在花坛上,高举盒饭,高大的身躯几乎要插进树里,大喊:“小顾!随便什么你喂它一点!”
顾灼灼笑了半天,站起说:“我去找人换一个来。”
剧组里,主演们的盒饭和群演以及工作人员的不同,规格更高,也更精致。
但顾灼灼为了保持体重,直到一星期前吃的都是家里厨师送来的营养餐。新年过后他要去草原拍外景,可以适当恢复饮食了,这才吃上剧组的饭。
工作人员的盒饭,荤菜通常是个卤鸡腿,不怎么咸,猫也能吃。顾灼灼的饭还没动,捧着往片场走,正好看见一个小群演正坐在门槛上打算吃饭。
“你好,能和我换一下吗?”顾灼灼蹲下,朝小群演笑:“你看看,有没有你不吃的菜?”
他掀开盒盖,小群演忙不迭地摇头,手足无措地指自己:“我……我吗?”
“嗯,能换吗?”
小群演脸都红了,平常他们都没机会跟主演说话,因为主演们身边总是围着一圈人。他经常看顾灼灼拍戏,憧憬得不行,现在突然被偶像温柔看着,好声好气说话,还笑……
“能!”小群演喝醉了似的,斩钉截铁。
于是顾灼灼顺利和他交换了盒饭,带着卤鸡腿回哈图那儿,走过红色门廊,两座宫殿的夹巷处,他忽然看到一道金芒反光,一闪而过。
“?”顾灼灼脚步顿了顿,回头看。
那像是戏服上的刺绣反光,刚才有人站在这儿?现在怎么没了?鬼鬼祟祟的。
目光梭巡一番,确定没有人,他不再想,端着盒饭去喂猫了。
***
两天后,剧组正式放假,顾灼灼收拾收拾回了海庭。
江天集团除夕这天仍然上班,但下午三点就可以走人了,温岳回来的也不晚。
两人计划了一下这两天的行程,愉快地决定花大半时间在家睡觉。
晚上七点,客厅里传出电视响声。
各种烟花爆竹的声音不绝于耳,主持人喜气洋洋地介绍祖国大好河山,各地节庆气氛浓厚。
“截至十一日晚十九点三十分,高铁客运已经成功运送旅客xx万人次……”
此刻,顾灼灼在客厅到处找地方摆三脚架。
意外到来的哈图:“这儿不行!”“那儿也不行!”“壁炉看到了!”“别太炫富!”
哈图是带着任务来的。
一个公益平台下午突然联系他,求顾灼灼救场。原定直播的一位嘉宾临时有事不能来,需要补一个,因为最近顾灼灼人气不错,负责人又认识哈图,便问了过来。
参加直播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尽管直播只有一分钟,还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哈图马不停蹄切换工作模式,敲敲响了温家的门。
温岳自买了海庭这套房子起,就没开过有线电视,还是哈图帮忙捣鼓了半小时才弄好的。
顾灼灼惊叹:“家里的电视竟然真的能看啊!”
哈图:“…………”
这些有钱人,装着最好的设备,放在那儿落灰,哈图恨不得抱两个音响送他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