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重赶紧跟上他:“像这种坟地大规模翻掘,尸骨荒曝,是阴气最重的,你上山后别乱跑,记得跟紧我。”
窦成:“知道知道。”
两人上了山,却没有跟那些媒体人领导的扎堆,往另一个人少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路走来,入眼都是被挖得乱七八糟的坟坑,脚下一个不注意,不是踩到被打碎的骨灰坛子,就是踩到尸骨。
已经有老久一段时间没有下过雨了,整个城市都显得空气干燥,然而这里却像是另辟开来的一方小天地,地质湿软阴暗潮湿,完全不随天气的变化而变化,越是往密林深处走,这种情况就越严重,从一开始只是被露水打湿鞋面裤脚,到后面是一脚下去能陷进泥泞里。
窦成来这里不止一次,但前几次来,都没有这样的情况。潮湿归潮湿,但在没下雨的情况,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而且窦成还发现,这里比起之前来,虫子活跃了不少,其中苍蝇最多,嗡嗡嗡的围着那些森森白骨打转。再加上密林里阴风呜咽,走在其中,不由自主就觉得浑身发毛。
窦成算得上面过世面的老江湖了,这会儿也不适的皱紧了眉头。
“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安静的氛围令人心里发紧,窦成抿了抿嘴角,出声打破沉默。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风吹树叶的哗哗声,以及自己脚步发出的窸窣声。
窦成心头一紧,停住脚步猛地转过身去,当即脸色就是一变。
只见身后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屈重的人?
一时间,窦成心里有些发慌,还是手机短信音响,他才恍然想起可以用手机上的导航软件原路返回。一边摸手机一边唾弃自己是个傻蛋,之前被困这密林迷失方向的时候,居然都没想起手机导航来。
可是等他拿出手机调开导航却泄气了,这地儿根本不在导航范围之内,手机指南针吧,一样乱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比人的脑子还不管用。
知道慌张没用,窦成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琢磨着是原路返回,还是怎么走。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唱经声,隐约还有女人的哭声。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有点像是送葬的,但不管是干什么的,只要是人声儿就行。
窦成松了口气,下意识的就要循声走,刚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了。之前的经验告诉他,不能这么莽撞的过去,谁知道又会是什么情况。
而且这乱葬岗的地方,下葬的都是孤家寡人的多,丧事大多都是意思意思,有道士敲锣唱经两句已经算得上是高调的了,大多都是安安静静被下葬了都不知道。这种又哭又唱的热闹场面,一听就知道是后人大操大办才有的,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可能会到乱葬岗这地方来。
正觉得不对,就见一队人从另一头走了过来。
的确是丧葬队的,为首是几个道士在敲锣打鼓吹吹唱唱,中间是八个大汉抬着一口柏木棺材,后边跟着的是披麻戴孝的送葬队伍,队伍拉得长长的,足有好几十人,走在最前面的应该是死者家属,一直孝帕捂脸低低呜呜的哭着,后面的人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儿在嘻嘻哈哈,其他人也是一脸悲戚。
还真是送葬队啊……
窦成愣了愣,自嘲自己真是草木皆兵,等人快走近了他才反应过来这么挡着道不妥,慌忙转身朝另一条路走了几步让开。就在他打算辍在这队伍后头走出密林时,却突然发现了不对。
那些人……竟是飘着的!
那些脚离着地面的距离不远,而且薄雾缭绕,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儿不容易注意得到,这还是因为窦成觉得盯着人丧葬队看不好,低眼躲开视线,才不经意给发现的。起先也只是以为那些脚下薄雾蒙蒙是光线和杂草的原因,还是定睛看了两三下才瞧出门道来。
窦成当即呼吸一滞,浑身冰凉,这还是除了误上鬼车那回撞鬼最多的一次。为了不惊动对方,窦成没敢轻举妄动,低着眉眼,假装什么也没发现,祈祷对方就这么过去,千万别找自己麻烦。
正这么祈祷着,那队伍却突然停了下来。
窦成没有抬头去看,却当即就感觉到了如芒刺在背,拿着手机的手下意识攥紧,脸上也因为紧张而沁出细汗来。
“你……为……什……么……不……走?”
一道白影突然飘到面前,低沉冷幽的男声一顿一顿的响起。
窦成咽了咽口水,看都没敢看一眼就忙不迭的点头:“不好意思,马上走,马上走!”
说完慌不择路的掉头就跑,头都没敢回。
值得庆幸的是,那些鬼并没有对他怎么样。
然而没等窦成松口气,他就发现,特么自己迷路了。
之前要是原路返回他至少还知道怎么走,可是现在,特么就跟闯了什么迷魂阵似的,东南西北傻傻分不清,最主要的是,看哪哪都是一样的。四面八方全是缠绕紧密的刺果藤,明明是毫无障碍跑进来的,结果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了。
“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胆子来。”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阴阳怪气却熟悉的男声,窦成身形一凛,猛地循声转身,就看到阴恻恻站在身后几步远的山离子。
见到山离子,窦成反而没那么慌了。因为慌也没用,眼下要做的,就是周旋,尽量拖延时间,手却下意识的抬起,摸向脖子。
山离子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嗤笑:“又想故技重施呢?”
窦成瞳孔一缩,却只是挑了挑眉没接茬。
“我现在可不是当初的我,你这戒指可奈何不了我,上次……哼!”应该是觉得丢人,山离子冷哼一声没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今天,也是时候好好清算咱们的恩恩怨怨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当初毁我道行的时候没想到也会有今天吧,这就叫报应。”
“啧啧,你这心眼儿还真跟你那猫心子一样大,我不就是拿戒指跟你开了一次玩笑,就满口恩怨上纲上线,行吧行吧,你心眼小你是大爷,那你有种敢跟我来一场势均力敌的单挑吗?虽然你是畜生,但现在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男人形象,是爷们儿就坦荡一点,欺软怕硬算个球!”窦成装的混不吝,眼珠子却滴溜转着,人也不着痕迹的跟对方保持着安全距离,心里更是默默祈祷,屈重那家伙快点来。
第59章 目瞪口呆
第59章 目瞪口呆
山离子吹着口哨摇了摇头,那表情,就像是在嘲笑窦成的不自量力,但他也算是跟窦成交过几次手,知道这家伙又混又滑溜,上过一次当,这第二次再听窦成胡说八道,一下就识破了对方是想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的想法,当即笑得更欢快了。
“你就别想着拖延时间了,就算僵持到天黑,也不可能有人找得到这儿来。”山离子舔了舔自己的指尖,不色情,却带着致命的危险。
“普通人当然找不到这儿,但屈重就未必了。”窦成看着山离子的举动头皮发麻,却依旧强自镇定,冷笑说:“而且我笃定你不是他的对手,不然就不会见怂跑了,我说,就你这样的软蛋都能修仙,老天眼瞎了吧,你别跟我急眼儿,你要不服气,就跟我公平打一架,打一场普通人的架,就这点勇气都没有,也活该你现在仙不仙鬼不鬼。”
“等我拧断你脖子,我看你还怎么嘴贱!”任窦成舌头绕出花儿,山离子这次都不上当,冷笑一声,直接出手就又要掐他的脖子。
窦成当然不可能乖乖站着让他掐,掉头就绕圈儿跑,但他哪里跑得过山离子这样的非人精怪,下一秒就被掐住了脖子。
“咳咳,等等,我……我有件事,要说。”窦成双手掰扯山离子的爪子,脸色瞬间因为窒息而涨红:“松,松手咳咳……很重要,是,是关于屈重的……”
果然,这个诱饵抛出去,山离子上钩了,掐着窦成的脖子下意识松了力道,眼眸微眯,等着他说下去。
窦成却不说了,一个劲儿的咳,眼看着山离子脸上暴戾再起,忙趁他收紧之际又说:“屈重……”吐两个字一阵猛咳:“屈重他……他……”
山离子眉心跳了跳,当即不耐烦的将人随手一丢,窦成就重重飞出去摔在了地上。瞧着也没摔多狠,他却跟演电视剧似的,噗地吐出一口血了。
山离子还没反应过来,窦成露出一口被舌尖血染红的牙齿笑了。
山离子陡然色变:“你,你又使诈,你个狡猾的人类!”
“是你太蠢了,果然是猫科脑子,还想跟小爷斗,呸!”眼角瞥到屈重提着血灯笼穿林走来,窦成这下硬气了,嘚瑟的呸出一口血沫子:“你不是想知道屈重的秘密吗?他来了,你亲自问他啊?”
山离子原本正准备袭击窦成,听到这话动作一顿,耳朵动了动猛地扭头朝西南方看去。当看到屈重提着血灯笼踏着刺果林而来,他脸色骤变。
“血契?”眼睛一眯,山离子习惯见屈重怂,掉头闪身就朝另一边冲出刺果林不见了踪影。
这次屈重却不准备这么轻易放过他,当即一道符纸循着山离子逃跑的方向飞掷而出,就听空气中噗嗤爆出一声脆响,紧接着一声尖锐惨叫,符纸燃烧的火团眨眼化为灰烬飘扬落地。
屈重看了一眼,却没顾得上去赶尽杀绝,就掉头跑到了窦成面前,扶他起来,看着他吐的血迹,眉头皱得死紧,眼底阴霾幽深隐有戾气翻滚。
“没事。”窦成抬手抹了把嘴:“我自己咬的。”
屈重还是执意掐开窦成的嘴,检查后确定只是小伤,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怎么想到破血引我过来?”屈重帮窦成擦了擦残留在嘴角的血迹问。
窦成舌头疼,说话含糊不清的,遂示意的指了指屈重手上的血灯笼:“突然想起它了,就赌一把。”
“行了你别说话了。”屈重无奈的看着他:“真没事,自己能走吗?”
窦成虽然被摔那一下有点狠,走路有点瘸,但其实并没有真的受伤,单纯只是摔疼了而已,所以行动完全没什么问题。
屈重见他走了几步的确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但却没松开窦成的手,而是牢牢的十指紧扣。
窦成被屈重的举动弄得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神色莫名。
“这样就不会再走丢了。”屈重将窦成的反应看在眼里,解释了一句:“我就蹲下看了一下路过的尸骨,还叫你停下的,可是你没听见,抬头你就不见了,这要是一般的鬼障眼倒还好,我就担心你遇到山离子,那东西比一般的小鬼危险多了,好在你反应快,知道用血联系我。”
窦成转头朝山离子跑走的方向望了一眼。
然而没等他问,屈重就自己说了:“让他跑了,不过他受了伤,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
但屈重却并没打算干等着,只是这话没必要说出来无端给窦成增加心里负担。
窦成点点头,他其实挺好奇的:“这是个什么名堂,怎么连你都要靠血才能找到我?”
“乾阴迷魂阵。”屈重这次倒是回答的干脆:“我不是找不到,只是这阵法复杂又凝聚山间阴气为罡体,想要辨别方位需要时间,因为你我之前立了血契,所以你的鲜血才能帮我迅速锁定阵口方位。”
“哦。”这玄乎的,窦成一句没听懂:“还继续看吗?”
“先出去再说吧。”屈重说。
窦成对此没有异议。
两人七万八绕的走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见到了活人,看到那些仍旧在忙着拍照的男男女女,窦成好比看到亲人般亲切。
虽然走了出来,但屈重却没有现在下山的打算,他朝窦成侧了侧脸:“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窦成也没问,顺手就摸手机,结果却摸了个空。
“怎么了?”屈重见他脸色有异,问。
“手机掉了,应该是掉在之前那地方了。”窦成想了想,被山离子掐脖子那会儿手机他都还攥在手里的,应该是掰对方爪子的时候掉的:“要不,我们回去找找?”
屈重却摇头拒绝了,随即就见他蹲下身随便拔了几根丝毛草,胳膊肘夹着窦成的手,腾出手来灵活的编弄起来,眨眼功夫,一只草扎的小鸟就活灵活现的显露出了雏形。
窦成不知道他这是在干嘛,但却没有打扰他,愣愣的看着。然后就见屈重有就地抠了一小块软泥,捏搓捏搓成两颗泥蛋儿,分别按在草扎鸟的脑袋两边,噘嘴吹了口气,那鸟儿就扑棱着翅膀活了起来,转瞬就循着他们出来的踪迹飞了过去。
窦成……窦成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让他更加目瞪口呆的事还在后头。这前后隔了没两分钟,那只袖珍到不足婴儿拳头的草扎鸟就衔着手机飞了回来,稳稳将手机落到屈重手中。只见屈重接住手机随手一挥,原本扑棱着翅膀的草扎鸟就四散开来,草根软哒哒的纷纷掉落在地。
这过河拆桥的既视感……
窦成惊讶之余,不由狠狠抽了抽嘴角。
“屏幕碎了一角。”屈重翻着手机看了看说。
窦成忙凑过去看,又伸手摸了摸碎角后放下心来:“没事,是钢化膜碎了,回头网购两张重新换上就是,没影响。”
屈重点了点头,摆弄了下手机,确定使用没什么影响,这才熟练的点开照相功能开始对着一个个坟坑拍起照来。和那些媒体人只为做新闻的拍照方式不同,屈重没拍一张都格外的仔细,不停的变换着角度,直到做到心中衡量的标准,才会点下确定,可就算是做着这么仔细的事情,他依旧没忘记将窦成的一只手夹在胳膊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