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放回去再被那个男人打,开什么玩笑。
又白又软的小兔子,他都舍不得欺负,别人又怎么能欺负。
如果不是担心那男人报复陆清竹,他别说医药费了,就是丧葬费都准备得一毛不差。
顶着对方隐隐在暴走边缘试探的视线,陆清竹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他清楚对方偏执又恶劣的脾气,只要林锦阳坚持一件事,就绝对不会轻易改变想法,要是脾气上头甚至还会做出一些极端的选择。
于是陆清竹轻轻握住了他流血的手,温柔的嗓音好听得不像话:“好,我今天不回去。”
说实话,林锦阳清楚自己的脾气很差,从小冷漠恶劣的生长环境没把他培养成温和有礼的绅士反倒把他养成了凶恶的孤狼,那些人表面想和他做朋友,实际上都害怕冷不丁地被他这个疯子咬上一口。
但奇怪的是,陆清竹像是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浇灭了他心里汹涌的怒火。
于是他气也不生了,坏脾气也没了,反而乖乖地坐在床边让陆清竹给他手上重新崩裂的伤口上药。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从早上一直待到了下午,林锦阳不让他做饭直接打电话叫了外卖,陆清竹直到晚上洗漱完躺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
林锦阳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林锦阳顾虑他背上的伤所以把床强行让给了他,自己则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直到凌晨,陆清竹一直等到客厅里没了声音才悄悄起身打开房门。
客厅里的人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缠着绷带的手随意地垂在身侧。
上辈子的那个雨夜之后,他再次见到林锦阳的时候,对方手背上的伤痕已经凝成了深色的疤。
孤傲冷郁的少年从来不懂得如何爱惜自己的身体,受了伤基本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度,草草包扎一下就不再顾及,以至于伤口愈合之后关节却留下了旧患,两只手一到下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想到这,他踮着脚尖轻轻地走到对方面前,然后慢慢蹲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把那只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
“林锦阳,你别对我这么好可以吗。”
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同情也好可怜也罢,都到此为止好不好。
别让我越陷越深。
这些痛这些苦,我来承受就足够了,我不想你看见这些肮脏的东西,所以拜托你,离我远点好不好。
我不想你成为救我的英雄,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陆清竹轻轻起身离开了那个人的身旁。
他的一切动作都是那么小心谨慎,动作轻柔生怕把睡着的人吵醒。
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起身离开的那一刻,身后的人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双眼。
一声极其细微的吱呀声,房间的门又一次轻轻阖上了。
时至深夜,烟雨缠绵的江南只有淅沥雨声回响在这静谧的黑暗里。
林锦阳躺在沙发上抬头望向头顶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突然觉得喉咙渴得厉害。
其实他在门打开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他有失眠症,自从来到江南,每晚反复浮现的梦魇更是让他的失眠症恶化了不少,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能把他惊醒。
于是他从沙发上起身,手指微颤,旋即鬼使神差地抬起那只被对方触碰过的手。
陆清竹的手很细长好看,不是少女柔和的线条而是少年的秀气。林锦阳动了动指尖,缠绕着绷带的手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很烫很烫,像是要把他的血肉连同骨骼一起融化。
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情愫伴随着那场大火一同苏醒在他的脑海,心脏跳动,长出藤蔓。
他低下头,漆黑的眼底暗流汹涌,满脑子都是掀开校服的那一瞬间,对方那张干净无辜的脸。
被触碰过的地方更烫了,仿佛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熔岩。
该死的。
他紧咬牙关,漆黑的眼底迸出腥红的锐光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沉默一瞬后默不作声地在余温残留的地方落下一个灼热的吻。
真他妈是疯了。
江南的雨夜静得万籁俱寂,除了雨水敲打窗沿的轻响再无其他。
林锦阳望向窗外寂寥稀疏的灯光默默给自己点了支烟,微微苦涩的烟草味道,干涩的唇间却不知为何蓦然泛起栀子甘醇幽微的香气,湿润且浓郁,像是烟雨过后栀子花尖清凌滚落的露水,就这么微凉地落在他的唇间。
清甜又纯粹。
陆清竹,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个好人的。
我他妈分明就是个心怀不轨的禽兽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告诉你们,其实两辈子,这两个人都是双向暗恋
(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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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触碰你
那一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好。
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早晨的时候陆清竹背上的伤疼得厉害,手撑着枕头想要起来又被林锦阳按了回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对方的房子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大概是男人通宵喝酒回来,看他不在所以在砸东西发泄。
陆清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手撑着床板动作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然后在林锦阳默不作声的注视里走到了门口。
落在他背脊上的目光滚烫且缄默,锋利得像是在冰冷河水里淬过的钢刀,刃口燃着通红的焰火。
林锦阳性格直率,心情如何都直接坦白地表露在脸上,了解他如陆清竹,只是看上一眼就能明白对方现在的心情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在暴怒的边缘即将发火。
“林锦阳,我先回去了。”陆清竹站在门口回头看他,表情阴沉的少年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地看着他,缠着绷带的手又开始不自知地收紧。
林锦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再拦着陆清竹不让他回去,他已经强留了对方一晚上,如今就算他再不想让陆清竹回去也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借口。
毕竟他们说白了,也只是认识了不过几天的陌生人,连朋友关系都谈不上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别人的家事。
可即使明知如此,他却还是心痒得厉害。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希望对方能多靠近他一点,多依赖他一点,然后再也不要回到那个牢笼般阴冷可怕的家。
可陆清竹还是走了。
临走前那个人踉跄着走到他面前,低垂的眉眼温柔得像只纯白的幼鹿。
他低垂着雪白的后颈,结着血痂的手指似乎想要抬起握住他的手,可刚伸到一半又怯生生地收了回去。
“林锦阳,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再把自己弄伤了。”
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沉默着站在窗口望向窗外那人离去的背影,林锦阳给自己点了支烟,青灰烟雾就这么袅袅燃起,模糊他锋芒过盛的眉眼。
楼下的人就这么安静地在他的视线中走过,一缕晨风吹乱他耳畔的碎发。
他启唇吹散了一口烟雾,纤瘦的少年站在楼梯口回眸看他,视线相交的瞬间,满溢着烟草苦涩的唇间蓦然泛滥开栀子花湿润甘醇的味道。
他想起昨天早晨,他从医院匆匆赶到老城区,单薄的少年站在潮湿的雾气里,晚秋的露水浸湿他深色的发梢,一滴一滴顺着雪白的脖颈淌进衣领。
那么瘦削孱弱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会融化在清晨潮白的水雾里,自此无迹可寻。
而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居然骤然生出了难以言说的惶恐,害怕这个人真的会像他臆测的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间。
陆清竹蹲在门口一直到房间里没了声音才开门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蹲在地上收拾满地狼藉。
李荣强这几天都不敢动手打他,而他也能趁对方因为高利贷而烦心不已的时候给自己争取离开的筹码。
龙哥的要求他暂时不用担心,因为按照目前来看如今的这一切都在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发展,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既然上辈子龙哥的要求最后没有应验在他身上,那他如今也不必太过着急。
现在应该被他放在紧要关头的,应该是苏汐。
离苏汐被查出白血病只有短短两个月了,他必须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给自己留好退路,就算没有办法做到彻底,也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沦为待宰羔羊任人宰割。
第二天早上他依旧和往常一样出门去学校上课,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他身后跟着他,找了个拐角一看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林锦阳怀里。
林锦阳在楼梯口蹲了半小时才等到对方出门,一路上就盘算着怎么找个机会接近,结果这只乖巧雪白的兔子居然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跳进了他怀里。
于是他卸下尖刺放低姿态,昨晚憋了一晚上无处发泄的火气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融化在了对方一个清亮温柔的眼神里。
“陆清竹。”
他俯身凑近那双清亮干净的眼睛。
“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你不想回答的问题除非你主动提起,不然我绝对不会问,你想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也可以。”
陆清竹被他抱在怀里,无处安放的手若即若离地搭在对方健壮有力的胳膊上,眼尾微红一脸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也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些什么。
林锦阳低下头轻声问他,太温柔的姿态,让他受宠若惊无法思考。
为什么啊……
一路从老城区走到学校,陆清竹坐到座位上的时候脑子里还一团浆糊没能回神。
不应该啊……为什么要这么考虑他的感受……
如果要感谢的话他已经救了他足足两次,他什么都不欠他更不需要在乎他的想法。
明明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是吗……林锦阳没有义务更没有理由这么照顾他,更何况……
他根本不配。
他从来没见过林锦阳用这种语气和任何人说过话,如果不是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他甚至会觉得林锦阳在哄他。
太……太奇怪了……
高二从下学期开始就和高三一样开始早自修,语文老师走上讲台,翻开课本开始带着学生朗诵课文。
立起课本挡住老师的视线,林锦阳单手托腮,垂眸从指间的缝隙里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陆清竹的座位靠窗,午后微微金白的日晕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冬日缱绻柔和的温暖余晖下,清秀柔和的五官在光晕洇染下更显得细致温润。
因为太脆弱美好,所以他不敢造次。
林锦阳默不作声地把视线从那张温润秀气的脸上挪开,目光下移,仔细地打量着对方。
以前没有仔细打量所以没发觉,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陆清竹似乎一直只穿着校服,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脖颈。
因为太瘦的缘故,偏长的袖子总是会遮住半截掌心,写字的时候很容易沾到纸页上未干的墨迹。
所以他上课的时候总会轻轻卷起右手的袖口,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腕骨。
林锦阳的目光微微顿了顿。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还在声情并茂地朗诵着课本上的古诗,他打开课本翻到折角的那一页,映入眼帘的第一句就是唐代韦庄写的《菩萨蛮》。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林锦阳抿着嘴,简单的十个字在他的舌尖滚烫地燎过,余味是栀子花湿润清浅的幽微。
江南真是个好地方啊。
他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雪白的腕骨被他灼热的掌心包裹,纤细不盈一握。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果然没错,也就只有江南温泽丰饶的水土,所以才能把人出落得如此温润剔透,就连手腕也是雪桂般晶莹剔透的白皙干净。
“陆清竹。”他轻轻挠了一下那人雪白的手心。
正在听课记笔记的人扭头诧异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温润如水。
而他垂眸一语不发地把那只手拉到身前,慢慢拨开他蜷缩的手指,然后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松开,在他的手心放了满满一把巧克力糖果。
那时候还是2010年的冬天,地处太湖湖畔的小县城经济闭塞,根本买不到这种进口的巧克力。
陆清竹愣愣地盯着手里满到快要掉出来的巧克力,漆黑的瞳仁里水光流转,一股温暖的洋流就这么悄然浸没心底空洞干冷的荒地。
手指合拢,掌心泛滥开糖纸窸窣刮蹭的刺痛。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学校有讲座论坛所以要外出,更新推迟到明天早上六点
不要养肥我呜呜呜,留个评吧(抹泪)
不会放开你
陆清竹默不作声地把糖果藏进了自己书包的夹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