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好好活着的。
而林锦阳和陆清竹,得不到的东西,毁掉就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沉默着敛去眼里诡谲的笑意,苏汐抬眸楚楚可怜地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少年“但是骨髓配型成功的概率太小了,我也是为了能活下去。”
“得了这样的病,我已经很可怜了不是吗?陆同学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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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河清楚地记得,那孩子到访的那天,冬日暖阳倾泻一室明亮。
他坐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地处理着手里的档案,时值年末,事务所的业务没有之前的繁忙,清闲下来的工作也就是总结这一年办理的卷宗,把所有资料整理成册,由他盖章签字之后归档。
在南方经济闭塞的小城,人的法律意识大多淡薄,大部分闹个你死我活的家长里短一听他的收费高昂就立刻闭口不谈,回去照旧过日子。
而他会从繁华的大城市来到了这座偏僻小城,大概是因为一时兴起吧。
年轻时为事业拼搏奋进,他凭着自己的能力在大城市的洪流里站稳了脚跟,无论是金钱还是名望都得偿所愿。
他一生顺遂,想要的都能拥有,按理说他应该比任何人都幸福满足,可如今人到中年依旧孑然一身,他却突然想重新为自己活一回。
于是他离开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来到了这座隐藏在烟雨深处的小城。
他听说这里的山水温柔缱绻,没有北方的锋利苍茫,就连人也是从骨子里沁出的温柔。
譬如眼前温润似水的少年。
他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他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暖茶,碧螺春茶的甘冽在两人之间舒卷蔓延。
“想咨询些什么?”
那孩子不说话,只是把一个U盘递给他。他把U盘里的文件导进电脑里,电脑屏幕上出现的视频画面吓得他心口骤然一紧。
家庭暴力,这种情况并不少见。社会上几乎有百分之四十的人都或多或少地遭受过各种形式的家庭暴力,但其中愿意报案和寻求法律帮助的人却不足百分之一。
他原本以为眼前的孩子会恐惧或是痛哭流涕,毕竟无端遭受到这样的暴力,是个人都会觉得害怕。可面前的人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是出乎意料地冷静,像是没有丝毫情绪。
他等着他把视频看完,然后抬起头用那双无光的黑眸看着他:“刘律师,这个能把我的抚养权从我继父手里拿走吗?”
“有这些视频再加上医院证明的话,可以。”
“如果判刑的话,能判多少年。”
“我没法准确地回答你。”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问的这么直白,刘成河说话的声音顿了顿,“但是故意伤害罪,视情节而定,三年以下或者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刘律师,那假如现在有一场手术,有人伪造了医疗文书说我的骨髓配型成功,不顾我的意愿和我继父签了合同,强迫我捐献骨髓。”
“这个合同从法律上来说是没有任何效力的,它不符合合同法的规定,其次,我国只存在无偿捐献这一种情况,如果有偿的话,这就不是捐献,而是买卖人体器官,这是违法行为,可以定性成故意伤害,按照情节程度处三年以下或者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那假如我死了呢。”
一刹那的寂静。
刘成河愣住了。
从事律师行业那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听过有人会这样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
年仅十七岁的孩子不应该有这样绝望的眼神,像是被逼入绝境再无生路,那份深藏在眼底的沉痛悲戚,冷得他心生惊颤。
“那假如我死了呢。”
嘶哑着咽喉慢慢重复着同一句话,那孩子的声音凄惶地像是荆棘鸟凄厉的绝唱,像是每说一个音节都会从舌尖淌下黏腻的鲜血。
直觉告诉他,他不应该再继续和这孩子聊下去。那孩子的眼里恨意翻涌,一片浓稠的漆黑里沁出乌鸦啼血的戾红,冷得瘆人。
那种可怕的神情他曾经在一些人眼中见过,或是极端的仇恨,又或是极痛的偏执,最终的结局都是无一善终。
可他是一名律师,律师只负责给委托人法律上的咨询,不能就咨询内容提供任何主观看法。
于是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透的茶水裹着隆冬的寒意滚过喉头,再开口声音嘶哑得颤抖。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的,处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面前的孩子突然轻轻松了一口气。
那张苍白温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像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起身向他结清了咨询的费用后就转身离开了事务所。
作者有话要说: 我jio的我这样节奏把控有进步(挺起胸脯求夸奖)
刀子很快就放完啦,后面就是纯甜啦。
话说,为啥就没有察觉到我对清竹母亲的描写有点意味深长内~咱清竹什么都会有的,家庭和爱人都会有的(眼神暗示)
对了,为了防止大家觉得苏汐这人变态得有点超出常识,我在这里解释一下
现实生活中发生的许多悲剧的原因都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一点点小事一点点矛盾最后变成了噩梦,苏汐给自己找好了退路(这个下一章会说明),只要没人找到那些证据这件事就扯不到她身上,她甚至可以成为一个受害者
试想你对一个人不满甚至厌恶,而现在有一个机会,能够让轻而易举地置对方于死地。如果这很难懂的话,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假如这个世界杀人不犯法了会有多可怕,不需要付出代价,那人的行为就会不受约束,这就是法律存在的理由,也是人性的可怕之处。
甘苦如饴的文案改动了一下,加上了设定,我昨晚做了个超甜的梦然后就想写甜宠文了哈哈哈哈。
这本放肆宠爱不会很长,大概十九二十万就会完结der~
谢谢支持正版订阅的每一位小可爱,MUA~
花花谢
江南的冬季总是多雨, 午后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地堆砌,像是被揉皱的布块, 顺着编织的纹络淅淅沥沥地滤下雨水。
南方阴雨连绵的冬天比北方的大雪纷飞更难熬, 林锦阳吃完晚饭就早早地洗漱,躺进被窝里裹成一团。
客厅里的人还在收拾餐具,林锦阳裹着被子从卧室出来,趁人不备一把把把人抱进怀里用被子裹住。
他的吻落在他的肩膀上, 陆清竹太瘦,肩骨太硬,纤细的腰两只手能轻轻松松握住。
陆清竹没办法, 只能去浴室早早地洗漱。那人像个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傻小子似的守在门外, 他一出来就被抱了个满怀。
江南冬天的夜晚很冷,一场冬雨一场寒, 陆清竹深谙这个道理。
和林锦阳躺在一张床上,他的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呼吸不畅,却让肺腑都满盈着那股日光和烟草微微灼热的香气。
真好。
林锦阳从背后搂了上去。
“唔——”一声柔软的喘息。
那人的味道是温柔的,甜腻的,在冷黑的冬夜里层叠绽开,化成一捧娇柔栀子在他怀里抵死缠绵。
栀子转过身搂住了他的脖子,那双眼睛里有着浅淡朦胧的雾气,那是五月江南随风飘散的雨。
他想起帝都繁华的灯光,那些靡丽绚烂的光火比盛夏灼白的天还要亮眼。他在纸醉金迷的声色喧嚣里静默走过,璀璨的光影之下阴翳浓郁, 蜿蜒漆黑里除了他心底的孤寂空无一物。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林锦阳低着头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嵌进自己的指缝,然后温柔地贴紧了掌心。
“清竹。”他亲昵地念出他的名字,浓烈的爱意从他口中滴落,像蜜,“明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是什么?”
林锦阳不告诉他,只是低头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笑着把他抱在怀里。
“明天你一觉醒过来就知道了。”
闻言,他乖乖地闭上眼,林锦阳的怀抱很暖,在他怀里总是能睡一个好觉。
一夜好梦。
但也许是雷阵雨的缘故吧,半夜窗外的天空雷声大作,硕大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刺划开窗帘的惨白闪电惊醒了半梦半醒的陆清竹。
他从被窝里探出头,放在床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未接来电。
他颤着手拿起手机,这时窗外又惊起一声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翻滚而来,再紧接着闪电,一时间眼花缭乱。
陆清竹呆呆地坐在床边,身后的人抱着他睡得很沉,他仰起头看见窗帘缝隙中发亮的雨和玻璃,彻骨寒凉的冰蓝。
雨下得更大了。
新闻里说这是三十多年来最冷的冬天,窗台那盆林锦阳精心打理的栀子,恐怕是再也活不到来年春天了。
陆清竹悄悄地下了床,床上的人还睡着,他俯身在他额前轻轻落下一个吻,喧腾的雨水掩去他细碎的脚步声。
卧室的房门轻轻关上了,窗边的书桌上,一张白纸字迹隽秀,落款的名字被窗畔滴落的雨水模糊成一团漆黑。
林锦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他站在一扇破旧的门前,有痛顺着血液蔓延。
吱呀——
悠长的一声,像是陈旧的时光撕开了一个裂口。
扑面而来陈木返潮的霉味,干冷的空气里漂浮着尘埃,缓慢游离的光点在阳光里像是凋零的残羽般凄楚。
房间里的光线是浅淡的金色,筛制的光感雾般晕染开来,那个凛冬白雪般苍白瘦削的少年安静地躺在床上,脖子和脚踝缠着锁链,安静地像是堕入世间的落难天使。
他转过身,那双眼睛里浸染着整个寒冬冰冷的雨水。
“对不起。”
他在哭,泪流满面。
……
他以为自己在烟雨氤氲的江南采下一捧纯白落雪,却不知道栀子的花期是三到七月,这种娇柔清冽的花根本熬不过寒霜冻结的冬天。
娇柔的栀子终于凋谢在这个寒冷萧瑟的冬夜,冷风吹散枯萎花瓣,徒留下一丝冷却的荼蘼芬芳,在干涩的空气中若有若无地弥漫。
林锦阳睡了很久,窗外的天空黎明初至,有光从窗帘的缝隙落了进来。
床头的红丝绒礼盒里,安静地躺着两枚崭新的铂金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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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上的电话是李荣强打来,满屏的消息都是让他赶快回家。
他回了家,一推开门李荣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落了一层薄灰的桌子上放着一大碗从外面饭店买回来的鸡肉。
“你回来了。”和以往的无视打骂不同,他一进门男人就迎了上来,热情地替他盛饭,“来来来,爸爸给你买了好吃的……”
“您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没等对方说完,他坐在椅子上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你不配在我面前用这个称呼。
“你先坐下吃。”李荣强把一大碗鸡肉推到他面前,旋即笑嘻嘻地开口,“苏家的合同我已经签了,我打听过了骨髓移植不会有什么坏处,过几天医生就会来家里,学校那边你就不要去了。”
“以后我会替你多注意注意,能帮到别人总是好的对吧,反正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我听说就是割个肾对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我吃饱了。”放下碗筷猛地转身,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扎在他心口的刀,没有失望或是心寒,只有愤怒和仇恨。
李荣强看他转身要走也不拦着,拿了瓶酒就开始配着鸡肉猛灌。
不吃倒好,反正这鸡肉买回来一开始就是为了给他自己当夜宵的,要不是苏家那边说手术前要好好养着这小子,他也不愿意在这小子身上花这种闲钱。
李荣强给自己灌了一口酒,他酒瘾很大,每天都要喝上好几瓶。
“我李荣强这回是要走财运啦哈哈哈。”
原本以为养了个破鞋的便宜儿子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可没想到靠这个赚钱这么容易,捐个骨髓就能拿到五十万,看来他以后不能随随便便打这小子了。
听陈七说人的一个肾就能买上四五万,改天要是钱不够了就把那小子带去,反正人少了一个肾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大不了他多买了鸡鸭鱼肉给他补补。卖血虽然一次拿的钱少,但是每个月可以卖好几次,这几千块也够他出去潇洒一把了。
“咔哒——”陆清竹猛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果然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地瘫倒在地,他浑身颤抖着抱紧双臂,整个人就像身处凛冽寒冬被当头浇下一整桶冰水,冷得牙齿打颤,骨骼里一阵一阵结出冰刺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