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枪声响起。
陆铭被邢楷推的摔倒在一旁,不知道从哪飞溅过来的血液喷到了陆铭的脸上,让他恍惚间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看见邢楷慢慢往下摔倒的身影,此时他眼里也只有邢楷慢慢往地上
摔倒的身影。
周遭一片混乱,陈陌谢冰此时已经带着两百名特警全副武装冲了进来,里三层外三层把赌场围得水泄不通,玩家依然在四处乱串,不死心的四哥还准备
拿枪反抗,却被陈陌当场击毙,再也横不起来了。
不过周围的一切,陆铭都无暇顾及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抱起中枪的邢楷,用手按住他的伤口,血还是止不住往外流,染红了邢楷的衣服,染红了陆铭的手,陆铭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击中一样,疼的要窒息,他声音颤抖,一直在叫已经昏迷的邢楷:“邢楷,邢楷,你怎么样……你……你别吓我,我跟你讲你别吓我,医院,快叫救护车,救护车!”
邢楷皱了皱眉,把手覆在陆铭的手上,想要安抚吓坏了的陆铭,他声音有些微弱:“我没事,死不了,你能别吵吗?我耳朵疼。”
然而这样的安抚好像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陆铭吼叫的声音更大了:“救护车,救护车!”
邢楷意识渐渐模糊不清,但他依然能清晰感觉到陆铭眼泪落在自己脸上的温热触感。
“我没事,你别哭,别哭。”
☆、赌徒
陆铭后面再说些什么,邢楷已经听不清楚了,他意识渐渐涣散,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医院内,手术室门外亮着三个醒目的大字,‘手术中’。邢楷此时正在里面进行手术,陆铭满身是血地在手术室外守着,始终悬着一颗心,在医院的走廊上来回走动,时不时往手术室里看几眼。
手术整整进行了五个小时,陆铭就那样在门口整整站了五个小时。天已经亮了,初阳的光芒代替了医院走廊上的照明灯,守了一夜的陆铭却没有丝毫的倦意,在医院手术室门打开的那一刻就冲到了医生的身边:“他怎么样了?”
“患者已经脱离危险了,手术很成功,子弹我们已经取下来了,只要好好恢复,没什么大碍,你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了,但千万不要打扰患者休息。”
听到这,陆铭不知道在心里默默说了多少遍谢天谢地他没事。随后他迈着极轻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病房内,走到邢楷身边。
邢楷此时正躺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手上打着点滴,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呼吸均匀,整个人睡得很沉,样子看起来和平时工作时候截然不同,卸下了一身的防备。
陆铭把床边的板凳拉过来坐下,握住邢楷的手,就那样一直盯着他看,看了很久很久,却怎么也看不够。陆铭觉得只有这样拉着他看着他,听着他浅浅的呼吸,感受着他手心里的温度,自己才能安心。直到倦意困意一起袭来,陆铭慢慢闭上眼睛,迷迷糊糊趴在床边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麻醉过后的邢楷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眼,就看到陆铭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还在睡的样子。他试着想把手抽回来,但陆铭握得太紧了,怎么都抽不出来,但又怕吵醒了陆铭,最后就放弃了,任凭陆铭握着。
邢楷打算坐起来,但一动,伤口的剧烈疼痛感袭来,让他咬着牙也还是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陆铭本来睡的就浅,听到动静一下子就醒了。
陆铭一看躺着病床上还一点都不老实的邢楷,立刻制止了他:“你想干什么?刚做完手术,别乱动。”
“赌场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人该抓的全都抓起来了,赌场也查封了,剩下的事情,陈陌他们会处理好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给我乖乖在床上躺着。你知道不我快要被你吓死了?你没脑子的吗?谁让你这么做的?谁要你救我的?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没经过我同意谁允许你受伤的?你……”
陆铭憋了一肚子的火和一大堆的话,恨不得一下子通通对着邢楷倾倒出来,但看到邢楷苍白的脸色,又实在不忍心继续说下去:“小时候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再加上今天的账,我们俩之间的账,我看是算不清楚了。你今天要是再不听话,不好好躺着,我就……我就把你捆在床上。”
陆总又是担心又是生气,看着邢楷受伤,心疼的要命,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气鼓鼓地瞪着哭的有些发肿的眼,把眼前这个他的直系上司兼比他大六岁的哥哥数落的理所当然,没在怕的。
看着眼前的陆铭,邢楷感觉他和小时候那个天天跟着自己后面,动不动就哭着要自己抱的孩子,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一样的无赖,一样的蛮不讲理,邢楷无奈地问:“你长本事了?我救了你,还要被你数落一顿?”
“我就是长本事了,不说你下次不长记性。我又不是美人,你搞什么英雄救美,我更希望受伤的是我!我的大英雄,今天你救了我,我是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啊?嗯?你要不要?”
“嗯……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帮个忙,帮我把医生叫过来。”
陆铭正在气头上,听到邢楷要叫医生,态度立马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跑过来就去查看邢楷的伤口,生怕他身体再出现什么状况:“你是不是哪不舒服?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叫医生。”
邢楷拉住陆铭的手笑笑说:“我没事,就是想叫医生过来,看看能不能把你嘴给缝上,我被你吵的脑袋疼。”
“邢楷,你……你都这样了还笑的出来?一点都不好笑。嫌我吵是吧?嫌我吵你别……”
“阿铭你那嘴能不能给我闭上,不知道小楷需要休息吗?”沈灵拎着一个保温饭盒,黑着脸走进来,打断了陆铭的话。
陆铭走过去,把她手里的饭盒迎接过来,说着就要打开:“妈,带什么好吃的了?”
手刚放到盖子上,耳朵就被沈灵给拧起来,陆铭的脸当即拧巴变了形:“妈,轻点,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我问你,小楷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受伤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妈,冷静,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你先把手松开,听我解释。”
沈灵并不想听他解释,反倒是拧耳朵的手力气又加重了几分,陆铭疼的张牙咧嘴,向邢楷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阿姨,这次行动本来就危险,我受伤和他没关系,你就不要怪他了。”
“跟他没关系?他这么大人了,要你救吗?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爸妈……”
沈灵停顿了一秒,话锋又转到了陆铭身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非打死这个臭小子!”
陆铭趁沈灵走神的那一秒,一下子挣脱束缚,撒腿就跑,跑到邢楷身边,拿邢楷当掩护:“我妈不听我解释,我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你得救我,不然我肯定要被我妈打死。”
“她好像也不太听我的解释……”
陆铭和邢楷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有一种悲壮赴死的凄凉感,再看看此时的沈灵,气得两眼直冒金星,分分钟就要抡起板凳砸过来的架势,陆铭已经做好了紧急撤离的准备:“我……我现在要先出去躲躲,我妈的武力值你是没见识过,眼下保命要紧,你记住,我要是英勇就义了,都是你害的……”
沈灵看准了陆铭要跑,眼疾手快地把病房门给关起来了,陆铭一身冷汗,连连后退:“妈……妈……冷静,不要冲动,小楷饿了,你先等他吃完饭再打我行吗?”
果然这句话有用,沈灵被陆铭气的,差点忘了刚才来的目的。她收回了能杀死陆铭的眼神,走到邢楷身边,把她精心准备的营养餐拿出来,陆铭倒是很有眼力见,主动走过来帮忙。饭盒里营养美味的菜都拿出来,很快摆满了一小桌,陆铭不由分说端了饭菜就去喂邢楷,好手好脚的邢楷自然是十二分的抗拒:“我自己吃。”
邢楷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可真到他举起胳膊去拿碗筷的时候,四肢无力,刚抬手,伤口的剧烈疼痛都让他不得不本能地把手收回来,但他还是忍着身上的疼痛,佯装无事的样子。陆铭当然看出他这是在逞强,中枪手术流了那么多血,现在的状态就是整个人脸色煞白,说话都没力气,更别说吃饭了。
陆铭无视邢楷的话,把饭送到他的嘴边:“你要是不吃我喂的,那我就叫我妈过来了,妈……妈……小楷他……”
邢楷见陆铭这一副要把沈灵叫过来喂饭的样子,只得妥协:“闭嘴,我吃。”
“这还差不多。”
陆铭看自己的小聪明得逞,满意地笑了,继续喂他的饭,好像在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吃完饭邢楷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陆铭继续在病床边守着,只是这次他没有睡着,而是坐在那盯着邢楷的睡颜,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知不觉竟然看入了神,手鬼使神差地去轻抚邢楷的脸,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脸痴迷地盯着邢看的时候,又噌地一下迅速把手收回来,脸止不住地发热发红。
在陆铭还没来得及让脸色恢复正常的时候,恰巧这时候郝幸运和顾念恩蹑手蹑脚走了进来。看到邢楷正在熟睡,郝幸运只张嘴不发出声音地问陆铭:“队长怎么样了?”
陆铭压低声音说:“没事。”
“你脸怎么这么红?这是生病发烧了?”
陆铭这会正糟心,把郝幸运和顾念恩都推到了外面:“生你大爷的病,滚出去。”
郝幸运被暴力地推出了病房,很是不满:“你推我们干嘛?我们这好不容易才抽出这么点时间过来看看队长,就看了一眼,还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了。”
“他需要休息。”
“我们也没吵他休息啊?我们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是吧小顾。”
顾念恩也无辜地点点头,陆铭瞅了他们两个一眼,郝幸运无奈地把手搭在顾念恩的肩膀上:“小顾,我仿佛在副队长脸上看见了‘闲人免进,庸人勿扰'这八个大字,你看见了吗?”
“我?没看见啊?”
郝幸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是你瞎,行了,小顾,队长这边有人照顾了,而且那个人还管着不让探视,走,我们看看林立去。”
☆、童话
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在沈灵一天三顿鸡鸭鱼肉鲜果蔬菜的喂食下,邢楷隐隐感觉自己的八块腹肌以及健硕的肌肉恐有消失不见的危险,再待下去还很有可能累积一堆无用的脂肪,于是他先斩后奏,果断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直接去了警局。
陆铭一大早拎着早餐进到病房,就看见护士在收拾床铺,房间内空无一人,不用想也知道邢楷去哪了,他扭头就走,准备再把邢楷拉回来。
“小楷。”夏心怡轻声细语,叫住前方的邢楷。
邢楷转过身,有些惊讶,“心怡?你怎么回来了?”
夏心怡穿着一身简洁修身的黑色西装,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扎着低马尾,看起来干练又精神。看到邢楷回头,她加快了脚步,快速走到邢楷面前,然后轻轻抱住邢楷,给他一个礼仪性的拥抱,随后又快速松开。
拥抱过后,她退回距离邢楷不远不近的位置,这个位置刚好处在亲密距离和个人距离之间,分寸拿捏的很好,不至于让人觉得过于亲密,也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生疏。她看着邢楷浅笑着回答:“我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工作一直忙,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
“你在美国联邦法院待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在FBI 待的好好的不也回来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回国也不跟我说,你都不在美国了,我待在哪边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回来了。”
“你好不容易才进入联邦法院工作的,不是说那是你的梦想吗?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我的梦想,前提是有你的参与,我们大学不是说好了吗?你当刑警抓人,我呢,就用法律去惩治你抓的人,这才是我的梦想。现在好了,我在市检工作,你负责抓人,我呢,负责起诉,我一样在实现我的梦想,只是换了一个国家而已,没什么区别。”
“你在市检察院工作?”
“嗯,你们队之前侦办的案件,都是由我起诉的,没想到吧?你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哪不舒服吗?”
说着夏心怡关切地伸出手,放在邢楷的额头上,打算试一下他有没有发烧,邢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谢绝了她的好意。
夏心怡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秒钟,又收了回来,如果说是几年前的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可能还会觉得尴尬伤心和失落,不过现在她都习惯了,能云淡风轻地一笑而过。
邢楷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甚至礼貌地有些见外,但夏心怡还是靠着她的耐心成为了邢楷唯一的女性朋友,她当然不介意更进一步,只是她懂得进退,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原本想要叫住邢楷的陆铭,却被夏心怡抢了先,陆铭就站在不远处,看到了他们交流的全过程,莫名奇妙不知道从哪窜上来一股怒火,气得他把手里拎早餐袋攥得更紧。
抱邢楷就算了,和邢楷说说笑笑也就算了,现在居然直接上手摸了,陆铭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
“早饭吃了吗?一起吃点吧。”夏心怡继续和邢楷闲聊,好像回到两人一起在哈佛大学校园里上课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不好意思,他有早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