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陵看他一眼,轻轻道:“快去快回,十点了。”
许瀚之这才屈服了,忍下醋意跟着周清将人压到车上。
柳琉暗搓搓的观察着这几人的气氛,最后选择一步步往后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刚退到走廊尽头,忽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左寒正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的低头看她:“你怎么了。”
柳琉立刻跳开:“没事,我要回家了。”
左寒哦了一声,后知后觉的道:“我送你吧。”
柳琉正色道:“不用!”
左寒的神情一滞,他总觉得柳琉似乎不太喜欢他,明明对所有人都很好,唯独总是躲着避着他。
天生直男脑子的神君并不了解女孩子的想法,只觉得有点失落,觉得自己大概被讨厌了。
天生光芒万丈的神君,还是第一次被人排斥成这样。
左寒的样貌英武,可表情总是呆呆的,他对别人的情绪很迟钝,单纯的要命。柳琉纵使本是心有成见,但对一个心性纯粹的人又生不起厌恶,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左寒抿了抿唇,最后小心翼翼的开口:“这会外面堵着,也不好打车,还是我送你回去吧……行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柳琉再拒绝未免显得太矫情,她点点头,左寒这才笑起来。
而站在走廊中的霍渊看了一圈,确认了祁陵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最后看着他手上无意沾到的血迹皱了皱眉,伸手拿出张纸巾来。
“手。”
祁陵侧头看他:“什么?”
霍渊勾起唇:“手给我。”
祁陵奇怪的看看自己的手,伸到身前,霍渊拿着纸巾想帮他将血迹擦掉,祁陵这才明白,将手抽回,连带着将纸巾也顺了过来。
“我自己擦。”
霍渊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无意识的攥紧。
“陵陵!”
许瀚之的声音从走廊的另一边传来,两人跟着回头,就看到这人大步走到祁陵身边。
“我录好了,困不困?”
祁陵抬眼看他:“还好,这么快。”
许瀚之看眼霍渊,心道可不是得快点吗,面上却不动声色,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对霍渊道:“那我们先走了,霍教授再见。”
祁陵觉得许瀚之怪怪的,可却说不清哪里怪,只来得及和霍渊说一声再见。
许瀚之一秒都不想让祁陵和霍渊多待,牵着人快速的走掉。
可以被许瀚之牵着手到处走,却连自己的触碰都排斥……霍渊苦笑了下,克制的将那份酸楚埋进心底。
有些事,从来是没有道理,不讲先来后到。
两人从一群围观群众中挤到停车场,又花了二十多分钟才从拥堵路段离开。
祁陵早已经昏昏欲睡,他努力的眨眨眼,侧头看向许瀚之,忽然觉得这人身上的血迹刺眼的很。
“许瀚之。”
“在!”
祁陵被他这么快的回答一惊,忍不住笑起来,才接着问道:“你会恨神族吗?”
要是被人这么八卦,许瀚之估计早一巴掌拍出去,可祁陵问起,他就只觉得是在关心自己,不仅不气,心里还有点美滋滋。
所以这会儿是装可怜,还是装可怜呢?
许瀚之心思转了几个弯,祁陵见他没说话,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被人封印又不是什么风光的事,想想这话问的也是有些傻。
祁陵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多嘴了。
然而接着,许瀚之却认认真真的回答了:“恨谈不上,反正他们也没讨到便宜,而且那封印弱得很,不到三百年我就出来把帝江宰了。”
这话狂的没边,可这人又的确有狂傲的资本,祁陵本来想笑,可又觉得心里有些酸酸涨涨的,连呼吸都莫名略显滞涩。
许瀚之打消了装可怜的念头,还是不想祁陵觉得自己弱,接着开始疯狂的吹嘘自己的战绩,什么干掉了几个星君,打飞了多少神邸,有一个算一个,吹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牛逼坏了。
“……说到底一群菜鸡,也就那鸿均道祖的锁魂钉算得上厉害,曾将我钉在了天柱上,可还是不出三天就被我逃了出去。”
许瀚之洋洋得意,生怕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了面子:“最后他们都拿我没办法,我觉得无聊,就自己回了虚无境。”
他顿了顿,这才发现祁陵已经很久没说话了,小心的放低声音问道:“你困了吗,我不讲了,很快就到家了。”
“疼吗?”
许瀚之一怔:“啊?”
祁陵的声音带着点软糯的睡意,可却是清晰的:“被钉在天柱上,疼吗?”
许瀚之这才反应过来,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不疼。
可不知怎么,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疼。”
作者有话要说: 平生头一回喊疼的小狼狗啊!!!
呜呜呜我好心疼他!
还有隔壁的《当主角与反派命数相连》开文啦,大家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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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万物生而有序,为天道所庇福,阴阳造化,自有命,而天生异象的许瀚之却没有,命数这东西玄之又玄,正赶着诸神陨落,这异象,自然为众界所不容。
所以自有了意识,许瀚之就遭遇着各个势力的截杀。
危险要泯灭在萌芽中,许瀚之不懂得难过,只要还有一口气,敌人再多,他只会变得更加强大。
抱怨,撒娇,委屈,诸如此类的情绪从没在许瀚之的脑海中出现过。
没人会注意一个异端的情绪,他们惧怕担忧,同时想方设法的除掉他,从未停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并不是人类才会有的心态。
万物皆如此,高高在上的神邸也如此。
许瀚之素来混不吝惯了,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对会说出疼这种示弱的词,在他的意识中,示弱意味着屈服,不容于世的凶兽不会服软,他只会用更狠的方式回馈给他伤害的人。
可当祁陵问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吐出个类似于撒娇的字。
带着几分隐忍,几分期翼,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捧着自己的伤口给家长告状。
许瀚之那个疼字说的极轻,许是祁陵并没听清,等了半天没等来回答,他微垂了眼,说不出失落还是庆幸。
“前面的路口,停一下。”
祁陵紧紧抱着车上软软的靠枕,缓缓的开口,他只觉得在对方喊疼的时候,自己的心口像被无数细密的针刺了下。
从未有过的情绪,祁陵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只明白自己的心情无比低落,而这种低落与身边的人有关。
许瀚之回过神,打了方向盘,停在前面的路口,看向祁陵:“怎么了?”
祁陵摇摇头,起身下了车,许瀚之想跟他一起去,却被他拦住了:“这里不让停车,你换个地方。”
许瀚之只能去找个车位。
祁陵走向了路边粉色招牌的奶茶店,这家奶茶店离他家比较近,有一段时间倒是经常来,他熟练的点单,然后坐在一旁等,也不玩手机,就坐在椅子上发呆。
那种窒息的感觉还没消退,祁陵不自觉将手放在心口。
明明有着和人类一样的心脏,却没有跳动。
许瀚之拿着外套追来,看到的就是祁陵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他皱起眉,走上前将外套披在他身上,祁陵太瘦,许瀚之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整个人像是被圈了起来,露出个脑袋,神情呆呆的,很可爱。
许瀚之半蹲在他面前,笑着去看他的眼睛:“怎么了?”
祁陵刚想说话,手中的叫号器便响起,他还没动,许瀚之就伸手拿过叫号器,去取做好的奶茶。
很快他就回来了,粉白外包装的奶茶拿在手里,温热的有些烫,许瀚之将奶茶递给祁陵,祁陵拿在手里,将吸管插进去。
“原来你还喜欢奶茶。”许瀚之在心里悄悄记下,准备以后讨好他的时候来买。
祁陵眨眨眼:“很甜。”
说罢他将插好吸管的奶茶递到许瀚之的嘴边:“喝。”
许瀚之呆住了,想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福利,忙低头喝了一口咽下去夸赞:“是很甜,好喝。”
祁陵满意了,示意他自己拿着,许瀚之怔了怔:“给我买的?”
“恩。”祁陵看着他一阵,才笑起来,见他坐在椅子上乖乖喝了几口,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狗头。
“不疼了。”
陵陵……在说什么?
许瀚之觉得脑子里似乎在炸烟花,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不然怎么会觉得祁陵在安慰自己。
请让我!
一直傻下去!!!
祁陵只看着面前的崽子喝口奶茶都开心的笑个不停,心口那种憋闷慢慢消失的无影无踪。
比柳琉和从茂好哄多了,真好养。
祁陵心里默默地想着。
两人在奶茶店坐了一阵,才出门回了家,似乎喝了那杯奶茶后许瀚之的心情就一直很好,祁陵心里也轻快了许多。
直到祁陵回到家关上门,外面的傻子还在楼道里笑。
太傻了。
许瀚之自己也觉得,可他就是忍不住,一直笑到了睡着。
·
这一晚,祁陵做了个梦。
梦里他依旧在空荡的陵墓中,他身上还只是一件没有样式的白衣,时间无声无息的流过,静的要命。
忽然墓门外传来响动,他抬起眼,缓缓走向外面,山林中氤氲这雾气,遮蔽着天幕与丛林。
而这声响,就是来自于墓门外。
祁陵低下头,便看到一只……焦黑的圆球。
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不过看起来似乎是活的,也不知道以前有没有毛,像是刚被雷劈过,看起来滑稽极了。
不过这团子身边,散发着一种让祁陵极为不适的气息。
“是你在扣门?”
祁陵开口问,那团子才露出头来,像是狼,可头上又长着鹿一样角,满身煞气。
那团子见到他,立刻竖起了尾巴,一双眼赤红,狠戾的看着祁陵。
还是个脾气大的。
然而很快,小团子就泄了气,他身上嘀嗒嘀嗒的流下血来,像是受了很重的伤。
祁陵凑上前:“你是谁,为何扣门?”
团子依旧恶狠狠的盯着他:“你占了我的洞府,毁了我的窝,还来问我是谁,老子是你祖宗!”
祁陵想了半天,才似乎明白了,他本体庞大,但每隔几百年就会换个地方,想来是占了人家的地盘。
活的年岁久了,他自然也不会与这小辈计较,可没等再说话,这团子竟然毫无预兆的栽了下去。
他伤的太重了。
祁陵想了想,还是将团子抱进了陵墓中,放在了棺材里,他低头看看自己被煞气所伤变得焦黑腐烂的手,静静的趴着棺椁边看团子。
还挺厉害的,碰不得。
而团子这么一睡,就睡了很久很久,其实祁陵也算不清到底多少天,他每次出门都要改朝换代,才勉强算得清自己的岁数。
只是这团子碰不得靠近不得,稍一靠近祁陵的身体就要遭殃,而这伤还痊愈的特别慢,慢到团子都醒了,他的伤才彻底好。
祁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小兽,一时间有点好奇。
团子醒来的时候,祁陵正在墓室里烤东西,焦香的气味钻进肺腑里,让饥肠辘辘的小团子眼睛变得格外的红。
祁陵笑起来也带着丝冷清,他指了指架在哪里的一整只羊,开口道:“吃吗?”
团子戒备的看着他,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最后小团子自己吃了大半只羊。
他身上的毛还没长出来,看起来滑稽又好笑,但祁陵没笑,而是在他靠近的时候往后推了推。
团子立刻凶起来:“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他讨厌被人惧怕厌恶的目光。
祁陵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去,骨节分明的手指还没碰到小团子,就像是被腐蚀了一样溃烂。
“我碰不得你,你身上的煞气太重。”
团子呆了呆,狼一样的眸子暗下去,食之无味的咀嚼着嘴里的食物。
祁陵看着他吃东西,侧头问道:“你说你的洞府在这里,我来的时候没注意,可能是毁坏了,你要是没处去,可以留下。”
团子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祁陵却难得遇到和自己说话的,他觉得很开心,不用再自己和自己说话。
“你会写字吗?”
团子懵了,对着祁陵摇摇头。
祁陵更开心了:“我教你?”
“不过要先化成人形,你会吗?”
团子大概头一次见到这么自来熟的,平日里他遇见什么妖神,不是喊打喊杀就是怕被他的煞气伤到,恨不得除之后快。
祁陵以为他不会,略微失望,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新乐子:“那我们做棺材吧?或者雕刻壁画?很简单。”
很快祁陵再次郁闷了:“做棺材雕壁画也要手。”
团子放下嘴里的肉,迟疑的看了他一阵,黑色的身躯化作浓雾,那浓雾散去,坐在地上的变成了个玄衣少年。
祁陵笑起来:“这样就都可以做了。”
玄衣少年的脸微微红了,眼里的赤红闪了闪,暴露了心里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