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有点吃惊,宴灯能主动配合来警局做笔录,已经让他很惊讶了。毕竟这年头,明星好像视他们如洪水猛兽,视警局如危险深渊似的,哪怕不小心涉及了某些小事儿,人家还得拿三捏四地,再三强调**保护,拒绝踏入警局,只允许他们上门做笔录,还得提前预约的那种。
宴灯能在他们一通电话过去之后,就主动配合说愿意来警局做访谈做笔录,这就已经很让人吃惊了。现在面对警局里面容气质最为凶悍的程队,非但不怵,反而还给人笑的这么好看?
程队忍不住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身侧的仪容镜,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只好不自在地带着宴灯往楼上走。
宴灯发现了以后,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好像吓到人家了,他赶忙开口解释了一下。
“程队您好,我刚刚笑不是因为您有哪里不妥,而是您的气质让我想起了我爸爸。”宴灯想起那个在单位里总是特别严肃,正气凛然的男人,忍住又笑弯了眼睛。
很明显,程云兵是个根本不关注娱乐新闻也不关注泼洒狗血的社会新闻的人。他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道:“您父亲,也是警|察?”
宴灯自豪地点点头,说:“嗯,我父亲跟您差不年纪,你们是一个系统的,说不定您还听说过他的名字?我父亲名叫宴国庆,曾经是淳锦市的一名刑警,在九年前荣立过一等功。”
程云兵霍然转身,紧紧地盯着宴灯,眼睛里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你是宴国庆的儿子?!”
“啊?您真的认识他?”
程云兵点了点头,表情有点感慨和伤感,他努力想要扯出一个慈爱的微笑给故人的儿子,奈何脸部肌肉太僵硬,一时间笑的有点狰狞。
方盛刚跟过来,就看到一个看上去贼凶的中年警|察,正对着自家的小宴灯露出了充满威胁感满满的笑容。
他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把宴灯护在身后,警惕地扬起一个塑料花般的笑容,说:“这位警|官,您不能仗着这会儿没有正式开始问询,执法记录仪没开着,就肆无忌惮地恐吓威胁我家艺人吧?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只是来接受问询的,而且,我强烈要求,这次的问询必须在我和我艺人的律师监督下进行!”
“……”故人的儿子为什么弄了这么个傻帽在身边?哦,故人的儿子没有子承父业,他跑去当明星了,这老宴要是知道了,得多难过。
“……”为什么方哥这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趾高气扬,嚣张跋扈,但是马上就要被打脸的反派炮灰?
其实,这次的问询并不是方盛想的那样,宴灯只是作为犯罪嫌疑人在现场提到的一个名字而已,唯一的目击证人虽然一再表示,肯定是宴灯对他哥做了什么,才导致周沛干出这样的事来。但这仅仅是主观臆测,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证词可信度不足,不过作为警方对于每一条线索都得谨慎以待。
经过警|察的搜查挖掘,发现这个周沛还真的特别关注宴灯,居然在几个月前花钱请私家侦探去查了宴灯的过往资料。这种不一般的关注引起了警|察的警觉,他们经过研讨之后,还是决定问询一下宴灯本人,对于此事,对于周沛此人,有没有什么能够提供的线索。
当然,问询也只是问询而已。
对于此行,宴灯早在过来之前,心里已经大致有谱了。
而关于周沛为什么狂性大发,一个颇具妈宝男弟控特质的男人,居然能够性情大变将母亲一刀抹了脖子,把弟弟几乎砍死。
宴灯也有所猜测,这次过来一是为了配合警方的问询调查,二来也是想要不着痕迹的套取警方掌握的线索,来证实自己心中所想。
在经过你来我往一个多小时详细的问询之后,警方这边确认了,宴灯就是一个无辜的卷入者。
一旁的女警颇为怜惜地帮宴灯续上茶水,实在是,作为一名亲妈粉,她觉得自家崽崽真的是命运坎坷。之前的种种风波都不提了,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
很明显,周沛当初之所以那么关注宴灯,无非就是富二代纨绔子弟起了色心,被宴灯拒绝过之后,想要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逼迫宴灯就范。
至于他杀人的时候,有没有在嘴里念叨宴灯,那还是两说呢。
谁叫周沐精神不稳定就算了,警方这边还查出,这位之前曾经两次操控水军,带节奏破黑水,污蔑宴灯。很明显是属于同为“娱乐圈人”对于同行的嫉妒和私怨。
宴灯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心想,果然像他猜测的那样,周沛重生了。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你说那些上辈子善良软弱可欺的人,被坏人打压欺负,最后含冤而死。老天爷实在看不过眼,让这样的人重生,获得一次能够得到幸福人生的机会,这还差不多能说得过去吧。
可是周沛算什么?
他又有什么资格重生!
老天爷啊,真是眼瞎没得治了。
看周沛现在的行为,还有能狠下心来把往后注定要拖他后腿的母亲和弟弟杀掉的冷酷。可以想见,这位重生的周沛,绝对是坐过牢饱经风霜的那位了。
不是宴灯小看周沛,就算这位上辈子双手沾满鲜血,人家也给自己能找到各自让心理能过得去的理由的。
吃假药死了的,那是病的太重了,就算吃进口的真药也未必能活,是命到了,阎王爷要带他走了。抽宴灯的血挖他的器官,那是因为宴灯原本的人生早就被他自己的冲动给毁了,他把人救出来给了自由,还锦衣玉食地养着,宴灯贡献这些,不是理所当然的报恩吗?
可是看他现在手法利索,毫不迟疑地亲自冲着家人下杀手。
这样的冷酷残忍,也只有在监狱里待了二十年,精神保守折磨的人才能做得出来了。
之前,宴灯在听方盛说周沛做出的事之后,就有了这方面的猜测。
他马上安排阿喵火力全开,去查了周沛的资金走向,毕竟他要逃亡在外,总不能是不吃不喝不花用,永远躲在没有监控天网的乡村小镇里吧?
走出警局,坐在车里的时候,宴灯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打开手机一看,是阿喵给他发来的回复。
“主人,阿喵能力不足,只查到目标对象在三天前通过不记名黄牛网买了一张通往Y省的火车票。目标到达Y省之后,只有三张天网不小心拍到的侧面照片,最后一次被拍到,是在Y省的M县境内,之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至于资金流动,在第一次使用黄牛网买票之后,目标就再也没有联网的消费行为了。”
啧,果然是老鸟,一旦跑出去,就全程使用现金,不留下被人追索的痕迹。
至于周沛出现的最后那个县城,宴灯眯起了眼睛,在脑海中略一搜索,猛然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周沛现在肯定已经出境了!
而且他潜逃的方向,是东南亚!
怪不得人都说监狱是最好的犯罪大学,对于那些真心想要悔过的人来说,监狱只是一个让他们为罪行付出代价的地方;可是对于那些根本没有悔过心理的犯罪分子来说,监狱简直是一处学习犯罪的天堂。
周沛怎么也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在监狱里服刑的二十年,不但让他学会如何狠辣地下手杀人,以及杀人后隐藏行踪进行逃亡,还让他接触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罪恶的一种人。
毒贩。
宴灯敢打保证,周沛一定是有目的有计划地奔着东南亚去的。他可能会利用自己重生带来的便利条件,去投靠某位现在还没入狱的大毒枭去了!
想到这儿,宴灯轻轻敲打键盘,吩咐阿喵不着痕迹地让警方尽快发现这些不容易发现的蛛丝马迹。
一个对他恨意刻骨铭心的重生的周沛逃脱在外,宴灯倒并不担心这人能把他怎么样,他怕就怕这人会不择手段,朝他看重的人动手。上次谢哥中药的事情,狠狠地给回来后有些自大的宴灯敲响了一记警钟,让他知道就算自己再牛逼,若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朝谢哥动手,万一他一个松懈没及时发现危机,那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只希望警方这边在发现了线索之后,能够更加谨慎严肃地看待周沛吧。他以后,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丧心病狂砍杀亲人的杀人犯了。
一回到家,宴灯手还没有搭到门上呢,大门就被心焦如焚的谢辞声推开了。
“没事吧?”
“我没事。”
俩人异口同声道。
对视一眼之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谢辞声看着精神状态很不错的宴灯,一直提在喉咙口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伸手牵住宴灯的手腕,把人拉进门,安顿在沙发上坐好,然后跑去厨房把自己炖好的安神汤端了出来。
“不烫,正好入口,快喝掉。”
宴灯哭笑不得地闻着安神汤特有的气味,很想说,谢哥你不觉得比起我,你才是那个需要安神定气的人吗?
但是,看到对方黑黝黝的眼睛里都是对他的担忧,宴灯就把嘴边的调侃又咽了下去。他乖巧地点了点头,把安神汤一饮而尽。
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居然觉得这安神汤喝起来非但没有中药的味道,反而甜丝丝的,一路甜进了心坎儿里呢。
看着宴灯把安神汤一口喝干净了,谢辞声赶忙扒了一颗奶糖,塞进了宴灯的嘴里。
“来,甜甜口。”
宴灯咂巴着奶糖的香甜,猜想,谢哥煮的安神汤里一定放了好几味用黄酒炮制过的药材了,要不然,他怎么有点晕乎乎的醉意了呢。
“谢哥,你别担心,我真没啥事。”
谢辞声心说怎么可能没事儿呢,宴灯才这么大点人,被卷进一出人命案子里,那心里肯定是害怕着呢,只是怕他担心,才一直强撑着不怕的样子,就是为了安抚他呢。
“我就说了,本来这事跟你没有什么关系,真正跟周沛发生摩擦的是我,要去也该是我去……”
“谢哥,看,青蛙。”
宴灯探过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用舌头把奶糖顶来顶去的玩,腮帮子一会儿鼓起一个大包,看上去特别可爱。
明明就是很幼稚的把戏,可谢辞声还是忍不住笑了。
见人笑了,宴灯这才放下心来,拉起谢辞声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地按压着几个安神的穴位。
实际上这次主动去警局接受问询,宴灯也是为了把谢辞声挡在身后。要知道,刑侦那边现在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家贩制假药,以及周沛杀人案子上,经侦那边也还忙着计算良生药业这几年偷税漏税走私洗钱的数目,还没有人注意到谢哥曾经安排人杠过周家的股份。
以谢哥想要保护他的心态,到时候一去警局,必定主动交代这事儿。
当然,这样的事情交代出来本身没什么,可怕就怕,万一这消息漏出去了呢?
什么保密之类的,以现在媒体人无孔不入的架势,事关谢辞声的名誉,宴灯不能不想的多一点更多一点。
毕竟,之前他还没有接受到警方传唤的时候,方盛那边就已经接到记者透露内情的消息了,而且还是实打实的内情,不是胡编乱造的!
如果谢哥派人杠掉周家股份的事情,如果被记者报道出去,会怎么样?
谢辞声,不单单是明星,他还是谢家商业王国的小王子,背后站着的是豪门世家。宴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肯定有人会说,周沛之所以会走到杀母杀弟这一步,都是被逼的。他确实有罪,参与了父亲的违法业务。
可他的弟弟和母亲是无辜的,而且他也只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当初也就是刚刚成年,父亲交代他去做的事情,他能说不吗?
如果不是谢辞声做这样的事情,把人逼到了悬崖上,周沛能被逼到疯癫,从而亲手杀害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吗?
呵呵,在华夏,永远都是要同情弱者的,哪怕这个弱者干出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照样有人用他也是被逼的,迫不得已这样的借口来帮忙开脱。
更别提,逼迫这个弱者的人,还是一个强者中的强者,那弱者就更可怜了。
宴灯可舍不得那群口舌如刀,说话不负责任的人来伤害谢辞声。
反正他身上背的东西多了去了,人们看他的新闻都看的麻木了。到时候就算爆出来,也无非是周沛这个参与多项违法行为的纨绔富二代,想要以钱权压人,逼迫宴灯潜规则不成,从而怀恨在心。
顶天了,也不过就是像方哥说的那样,被十八流的小报,编一些“震惊!某周姓男子杀母杀弟竟是为了他?”、“周某残忍杀害家人的内情让人为之落泪”之类的。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对于宴灯这份保护的心意,谢辞声不是看不懂,就是因为看懂了,他才觉得难过。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该为了一时之气,就让裴青哥去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