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摩诃勒本就不善言辞,跟崇义在一起的这一个月,已经多讲了以往一年讲的份儿了。论打机锋,摩诃勒又怎是崇义的对手。
正在此时,躺在甲板上的人动了动,崇义连忙俯下身,「喂,她好象要醒了!」摩诃勒也蹲下身,奇道:「怪了,此处处极北之地,水温很低,一般落水之人受寒气侵蚀,身体都会变得冰冷,可是此人面色潮红,内息紊乱,好象是受了另一种伤。」
「哇!摩诃勒你好厉害,都不搭脉就知道她内息紊乱,你练得什么功啊。」崇义对摩诃勒做了个鬼脸。
「殿下,此人是我从水里捞上来的,身体相触,自然可以感应的到,那里是练了什么功夫!」殿下太懒,功夫是一点不练,偏偏就喜欢搞些乱七八糟的名堂。摩诃勒撇了撇嘴。
「这样啊!」崇义蹙起眉头,见她浑身颤抖,像是极为难受的样子,心中十分不舍,看看摩诃勒,崇义道:「摩诃勒,我们把她抱到舱内吧。」摩诃勒点头,刚要伸手去抱,却被崇义一手挥开,「我来,男女授受不亲,你都有了人了,还打她什么主意!」摩诃勒呆了一呆,不禁心中大乐,强忍住笑,他立起身,负手于后,「既如此,殿下请吧!」
嘿哟!嘿哟!
不行哎!崇义愁眉苦脸地看着地上沈睡的美人。美人儿啊,你虽然容颜极美,可是个子也未免高了那么一点点,身体也未免重了那么一点点,你「老公」我虽然是玉树临风,卓尔不凡,可是儒雅斯文,有点、有点......抱你不动啦,总不能让我把你拖进舱中吧。一来我的形像尽毁,二来,对你有些不敬......
「摩诃勒!」崇义可怜兮兮地望向悠闲地在船边看风景的年轻侍卫。摩诃勒优雅地转身,束于脑后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秀美的弧线,乌亮的长发在阳光的映像下闪动着幽蓝的光泽。「殿下,要我帮忙么?」
「你负责把她弄到船舱里,记住,不许碰她身子,不许盯着她看,不许伤了她半分!」
「为什么?不碰到他,如何把他弄进去?」
「不管,你就是不许碰她,要碰也只有我才能碰!」崇义挺起了胸。
「有什么稀罕,不过跟你我一样,是个大男人!」摩诃勒慢悠悠地说。
「什么?」崇义掏掏耳朵,大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不过跟你我一样,是个大男人!」摩诃勒心情极好,凑到崇义耳边大声喊道。
男人?崇义呆了半晌,突然惊叫一声,冲到美人的身边,伸手摸向美人的胸前......平的!!!再探手向下摸去......崇义面色发白,咚的一声坐在了甲板上。
「殿下,请节哀顺便罢。」摩诃勒的语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不巧了,这次您看中的又是一个男人!」哈哈,看这个混世小魔头再闹什么!
「哈、哈哈......哈哈......」崇义突然放声大笑,笑得摩诃勒毛骨悚然,莫非十六殿下受刺激过度,得了失心疯了不成。崇义双眼光芒四射,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起来:「就是说么,我刚刚还在纳闷,怎么挑来选去,最后会要个女人。原来是男的,这下我放心了,我还真是我父皇的嫡传,我们李氏一门原来都是一个调调的。」
喂喂喂......十六殿下莫非是吃错药了?怎么说话都让人听不懂呢?摩诃勒无比忧心的摸了摸手舞足蹈的崇义的额头,还好啊,不是很热的说!
「摩诃勒!」崇义一本正经地对侍从说:「从今天起,你不要叫我殿下,免得吓到了他,你要叫我少爷,叫他少夫人!」
啊?!
「还有,不许碰他身子,不许盯着他看,不许跟他太过接近,不许勾搭他......」
等、等等......没听错吧!
「因为,从现在开始,他,是我的人了!」
第 2 章
热、好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韩修终于勉力睁开了双眼。
这是哪里呢?锦\帐高挂,瑞香暗送,是处布置得极为精致的小间。感觉身体和床铺都在微微地晃动,应该是在船上,可是什么船的舱中竟能布置得如此豪华舒适呢?莫不是--,韩修心中一凛,难道自己又被高丽王手下之人俘获不成?!方要起身,却发现四肢酸软,动弹不得。移目向身上看去,又发现身上的衣物早被换了个干净,顿时脑子里轰然作响,难道自己昏迷之时已被轻薄了?但转念一想,高丽王已被自己刺中,纵然不死,也是重伤,自己既然是高丽王看中的猎物,他手下之人是断断没有胆量动自己的。如今身体既然无法随意动弹,想来是药性尚存,如此说来,自己的身体还是清白的了。想到这里,韩修不由得大舒了一口气。
「你醒啦!身体觉得怎样,有不舒服吗?」耳畔传来了清亮的声音,听在韩修的耳中,顿时觉得精神一振。是京师口音,声音也很年轻,看来自己是被救了。韩修暗自庆幸,张了张嘴,那人连忙凑了过来。
「水......」不好,为何刚发出一个声音,浑身就如落入火坑一般难受?韩修皱起了眉,想不到这药如此厉害。闭上嘴,韩修用尽所有力气,引导纷乱的内息重归正脉,因为全神贯注于与体内药力相抗,韩修来不及看见恩人的相貌。好不容易将体内乱窜的气息压制住了,韩修睁开了眼。舱中却不见了半个人影。
「吱呀」一声,舱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影逆着阳光走了进来。好刺眼,韩修眯起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视线。
「口渴了吧,你要的水我已经拿来了。看你的模样,应该还无力自己起来,不如我喂你好了。」声音依旧清亮好听,只是为何让人觉得有怪怪的意味。好象......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韩修警惕起来,只是纵然心中有所戒备,四肢无法发力,还是枉然。正在胡思乱想之时,韩修眼中一片发黑,刚要抬眼,唇上软软的,已有东西压了上来。
他想干什么?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人感觉很舒服,迷迷糊糊的,韩修的唇舌被人撬开,随着一个游滑灵活的东西,清凉甘甜的液体流入了他的口中。很......舒服,那个灵活的东西与自己的舌纠缠嬉戏,竟可以让身体中骚动不安的内息平息下来,韩修满足地发出一声叹息。不对!!韩修蓦然睁大双眼,映入眼中的是一个乌黑的头颅和露出半边的雪白肌肤。被......被人吻了!
「好甜!」那人抬起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扬扬自得地望着韩修:「我的眼光还真是不错,你的眼睛很美,睁开眼睛的时候比昏迷之时还要美丽十分,你的嘴唇也很甜,十分对我的口味喔!」
「你!」无耻!口中刚出一字,体内的气流就开始乱窜,身体像要爆裂开来。韩修大惊,连忙定下心神,以内力相抗。
「咦?不肯说话也不看我么,哈哈,想来是我的吻技超一流的好,让美人儿神魂颠倒了,看看看,你的脖子都红透了,羞得么?」
韩修也不搭言,只是屏息凝神调运\内力,也不管那人拉拉杂杂地乱扯。一个周天下来,纷乱的气息渐渐平息,抬起眼,韩修刚刚好听见那人的最后一句话:「所以啦,我决定让你以身相许!」相许么?笑话,都是男子,如何相许?放着柔柔软软的女子身体不抱,让我抱你这个硬梆梆的男人吗?眼神微瞟,韩修决定看看这个自大的男子究竟是何等长相,只一眼,韩修竟楞住了。
这个男人,不,男孩儿,大概只有十五六岁,身形虽然已成人,但面孔还留着浓浓的稚气。微厚的嘴唇因为刚刚的亲吻而泛着红润而诱人的光泽,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散发着与他年龄极不相衬的邪气。他的眼睛,好象能看透人心,明明看似纯净,却又透着世故,仿佛两洼深潭,让人心甘情愿地深陷于其中。他的眼睛,好熟悉。
时间好象静止一般,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良久良久发不处一丝声息。
男孩子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如同阳光一样耀目。眨了眨眼,他笑着说:「怎么样,对我还算满意罢,我的准夫人!」
韩修心中一动,热潮袭于脸上,体内的气流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我这是怎么了?韩修自问,为什么对这个男孩儿气不起来,反而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呢?他,很可爱,可爱的让人不忍心生他的气。算了,还是一个孩子,恶作剧罢了。只是,他的气息,让人觉得......很舒服,那么,是药的作用罢。很累,睡一会吧。韩修闭上了眼,下意识的,他伸出舌,舔了舔嘴唇,他的味道,还在上面。
「睡吧,」男孩子轻轻替他掖了掖被子,在韩修的额头和嘴唇上落下轻吻,「你是我挑中的新娘,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我的,含羞草!」
「含羞草,韩修?莫非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可能呀,这世上见过我真实相貌的人少之有少,那是巧合?不过,他的声音,真的,真的,很好听。」昏昏沉沉地,韩修沈入了梦乡。
「他醒了?」摩诃勒双手抱于胸前,冷眼看着摇头晃脑,仪态尽失的十六殿下。
「是啊,他醒了。」李崇义抑制不住兴奋之情,笑逐言开,摆出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你不知道,他睁开眼睛的样子有多美,害我差点把持不住。他的嘴甜甜的,只怕母妃都没有他甜哩。」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一点没错。摩诃勒翻了翻眼。只怕现在如果有人说殿下捡来的男子是天下第二美人,殿下决不会承认世上有第一美人的存在。只是好奇怪啊,殿下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对人动手动脚,那人也会轻易就答应吗?
「你亲他了?」实在是好奇,摩诃勒决定抛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人原则,三八地问一次。
「对啊,还是很深的那一种噢。」嘿嘿嘿,想想那个甜蜜的味道就好想再来一次的说。崇义笑得就像刚刚偷吃了十只母鸡的小狐狸。
「他......就没有反抗,或是尖叫一类的?」怪,绝对是怪,除非那男人跟殿下一样,是个大大的变态。
「反抗?」崇义怪叫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摩诃勒,「我如此玉树临风,风姿卓越,他幸福得昏倒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抗?他啊,是个很爱害羞的人哦,连看我一眼都会脸红。说什么来着,『女人脸蛋红,心里想老公』,哈哈......」
拜托!摩诃勒翻翻眼睛,「他不是女人,是男的!」
「差不多啦!」崇义笑得下巴都快脱臼了。摩诃勒一掌击在自己的额头上,天哪,怎么让我摊上这么个主子。
「殿下,您问过他的姓名和来历了吗?若我看得不错,此人内息浑厚,武功应该不弱,但气息紊乱,像是走火入魔,又像是中了什么怪异的毒。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属下看还是问问清楚为好。」头疼归头疼,该尽的职责还是得要尽的。
「名字?他醒的时候,除了跟我说过一个『水』,一个『你』,就再也没说过其它的话了,我看他有可能受了什么刺激,搞不好连自己名字都忘了。不过没关系,我替他起了个名字,很贴切的哦。」
「是吗?」摩诃勒竖起耳朵,恭恭敬敬地听崇义高论。
「含羞。」
「啥?」摩诃勒瞪大了眼,殿下没发烧吧,竟然给那人起那个名字。「这个,殿下,这个名字好象不妥吧。」汗,从毛孔中拼命往外挤。「如果属下没记错,那个好象是靖远侯虎贲大将军的名字吧。他不是你的,你的那个......」
「哎,这个含羞是含羞草的含羞啦,又不是那个韩修。我觉得他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嘛。反正我都快十年没见着靖远侯了,管他听起来像不像的。」崇义满不在乎地说。
「那,见了靖远侯呢?」摩诃勒叹了口气。好象自从跟了十六殿下,自己叹气的次数就长得比飞鸟还快了。
「嘿......,反正咱们只是借他的地头躲一阵子。等父皇的追兵向南追不到我们撤回去以后,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下江南玩儿去了。等我们尽了兴回宫之时,看父皇还敢不敢逼我成亲。」以我的聪明才智,不计划周详会到处乱跑吗?看这一个月风平浪静的,就知道诡计,不,是妙计成功了。
好想回宫啊,摩诃勒抬头望着蓝天上的朵朵白云,老天,我摩诃勒宁愿回宫继续跟某人玩捉迷藏的游戏,也好过整日呆在这个混世魔君身边日日受他的折磨。
东北方,毗邻高丽国的麒麟镇是连接高丽与中原的要镇,离凤台不远。镇里商贾云集,店铺林立。汉人和高丽人穿杂往来,一片融融景像。镇内有一家著名的酒肆,全木的结构,画梁飞檐十分的气派。酒楼上悬挂着一块红木的牌匾,上书三个大字「醉月楼」,据说这是三年前,虎贲大将军靖远侯亲笔所书。对于这位长年驻守边陲,守护一方百姓不受外族侵扰,武功兵法无人出其右的神秘将军,不论是中原还是高丽的百姓都已将他当作战神来拜。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虎贲大将军居然在这个小镇之上留有墨宝,单凭这一项,醉月楼成为镇内第一大,生意第一好的酒楼就不足为奇了。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啊。麒麟镇永远都是这么热闹,醉月楼也一直这么红火,更别说撂在前柜上的那一片明晃晃的金叶子了。真金的耶,做了十年的生意,何时见过成色这么好,手工这么精致的金叶子啊。小心翼翼地拈起来,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醉月楼的老板王老实笑开了颜。
「狗儿,狗儿!」咦,狗儿这小子跑哪儿去了?王老实四下张望,乖乖不得了,不光是小狗儿,来福,旺才这几个小子都不见了。臭小子,老子才分神一会儿,你们就要造反了吗!极小心地收好金叶子,老板王老实绕出柜台。算了,还是我亲自伺候那几位慷慨大方的爷吧。
「哟,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窝在这儿干嘛?」刚上了二楼,就见到失踪的狗儿,来福,旺才三个趴在雅座的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揪住最近的来福的耳朵,啐道:「你们这些个臭小子,老子一时不看着就跑来偷懒,不想要工钱了么?」
「痛、痛、痛哎!」来福龇牙咧嘴地叫起来,「老板,我们几个只是想过来看里头几位爷需要点什么,哪里敢偷懒来着!」
「是啊!是啊!」,狗儿和旺才两个连连点头。狗儿又指着里间,对王老实诡秘兮兮地问:「老板,您知道这里头三位是什么来头吗,我们在这儿瞅了半天,越瞧越诡异咧。」
「有吗?不过是些客商或是出来游玩的公子罢了。」说实在的,刚刚光顾着瞪眼瞧那金叶子了,哪里顾得上看人长得高矮肥瘦。
「您瞧瞧嘛,咱来这儿见各地客商好歹有几年了,哪有这样年轻贵气的客商,说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吧,有谁会到咱这又冷又偏的穷地方来玩的。」旺才撇了撇嘴,扯着王老实的袖子让他往里看。
哇咧,真得哩!王老实瞪圆了那双原本不怎么大的眼睛。这三个客人,怪耶!
第一怪的是那个黑衣人。大白天的,穿著这种乌漆抹黑的衣服说多诡异有多诡异,更别说黑衣服一路裹到头顶了,乖乖,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个白惨惨的面具。王老实激凌凌打了个寒噤,天,这个人身上居然还别着一把短刃,手下压着一把长剑,一身的肃杀之气让人心里直打突。
边上的少年就好多了!王老实抚了抚心口,刚才吓死人了。少年穿著一身月白的锦\袍,衣襟和袖口翻出雪白的毛边,光看式样就知道价格不菲。少年的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极有神采,鼻梁高直,菱角般的双唇发着红润的光泽。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脸上笑意盎然,但眉宇之间散发着一股天成的尊贵气度。恩,这一定是那个黑衣怪人的主子。可是这么个尊贵的人,怎么一直呆呆地盯着旁边的人看呢,还带着傻傻的笑,奇怪,太奇怪了。
被盯着的那个人一直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了面容,只隐约看见一段雪白的颈项。那人穿著一身青衣,身形颀长。不知白衣少年说了什么,忽然,那人抬起了头,一头乌丝如水波一样漾开,露出半边素脸。天哪,王老实和狗儿三个屏住了呼吸。太美了!美得没道理,美得没天理。
「仙女姐姐,是仙女姐姐下凡了!」来福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和狗儿抱在了一起。
「笨!笨!笨!」王老实不客气地在其它三人头上敲了三记,「什么仙女姐姐,人家是男的。」
「不可能!哪有那么漂亮的男人,老板又骗我们!」三个人有志一同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