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光坐在保姆车,翻着资料:“既然出了这种事,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那就先作罢。”
“那就是给粉丝放鸽子了。”
简淮在翻自己的微博,因为今天本来是约好的粉丝见面会,微博的评论和私信都收到了很多的新消息,粉丝们都很高兴:
“为了这一个名额,我拉动了全宿舍帮我抢名额,一夜没睡,终于苍天有眼才抢到了这一个名额。”
“1551我才是不容易,抢名额的时候在老家,村里都没网,为了抢个网,半夜爬到村头老树上……”
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留言让简淮嘴角勾起笑,这些天一直以来的阴郁终于消退了一些。
他又点开了私信,里面果然也有关于粉丝见面会的留言给他:
“医院说我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到处乱跑,我家里人更死活不同意我到另一个城市来见你,但是我粉了你两年了,每次做完化疗坚持不住的时候就看看你,觉得好有力量,很快我要做最后一场手术了,我怕这次不来的话,就再也没机会了。”
简淮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高云光说:“最好还是推迟一段时间,一会儿可以开一个发布会,或者……交给公关部来善后。”
简淮抿了抿唇:“云哥,既然之前已经答应了,就办吧。”
高云光微微皱眉:“取消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况且,这事你不是要说服我,你得说服你家那位。”
表面上是高云光在负责简淮的通告,但其实很多大事都少不了沈向恒插手。
简淮说:“我给沈哥打电话。”
高云光没意见:“打吧。”
简淮犹豫了一下,给沈向恒打去电话,紧张忐忑的级别不亚于小学生要跟班主任请假。
最后一番交涉下来的结果是,握手和任何近身的活动取消,见面会可以照常开。
高云光听完后说:“容易被黑,败坏路人缘。”
沈向恒从来不怕没招:“简淮,你前两天的感冒好了吗?”
“没好透。”简淮吸了吸鼻子,他那天跟沈向恒一同回老家,结果因为舟车劳顿,加上那几天温差大,就感冒了。
沈向恒“嗯”了一声:“到时候就这么解释。”
高云光勉强接受:“也可以,总比直接取消见面会好。”
简淮经过这一番努力,也算是把见面会给保住了,不过因为特殊时期,这个见面会的安保等级很高,里里外外全都是安保,入场的粉丝都要经过层层的安检,有粉丝拍照把事情传到了微博,谁知道引来了一大批的人关注:
“这特么会见总统都没这架势吧。”
“简淮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还不如不举办呢,多伤人啊。”
见面会的后台,简淮化好了妆就上了台,按照流程,他大概唱两首歌就可以下来了。
唱的歌是之前被安泽老师指导过的两首,不过因为感冒了嗓子有些哑,所以听起来倒是带了几分沧桑的味儿。
取消了握手等环节的见面会,直接进入了最后一个签名的阶段,在保安和保镖们的看护下,粉丝们拿着海报或者本子有秩序前进。
有个小姑娘戴着帽子站在简淮的面前:“你好。”
简淮很敏感地闻到了药水味,那是一种在医院泡久了的味道,他轻声:“你是那位给我发私信的姑娘吗?”
小姑娘眼睛一亮:“哥,你看到我的私信了?”
“嗯。”简淮在她的本子上大手一挥写下了签名,又加了一行字:身体健康。
他站起身,微微一笑:“介意给我一个拥抱吗?”
小姑娘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苍白的脸蛋也仿佛有了生气,扑到简淮的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谢谢你。”
简淮感受到这孩子的身子已经瘦得没多少肉了,单薄得仿佛纸一样,风一吹就倒了。
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他说:“明年我的电影要上,你要好好地配合医生治疗,明年我请你看电影,一定要来,好吗?”
小姑娘展开了一个笑容:“好。”
她心满意足地拿着海报,临走时道:“我父母也来了,他们如果知道一定会很开心,谢谢你,我会加油的。”
简淮冲她摆摆手。
粉丝见面会依旧有秩序地进行着,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排在最后面的女人忽然惊呼一声,原地坐了下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她是孕妇,好像要生了!”
这一声惊呼仿佛是炸开了锅一般。
人群沸腾起来,四周的保安和保镖抽了一半的人力过去查看孕妇,简淮也站起身来,孕妇距离他很近,大概几米的距离。
“简淮,”高云光一直在旁边守着,沈向恒因为有个必须要参加的会议过不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容不得一丝差池,经纪人第一时间上前,“别慌,注意镜头,不用上前,站在这里就好。”
不远处有媒体在拍,如果简淮这个时候慌了,或者直接掉头走了,一定会被人无限放大。
保安们把孕妇送出去,大半的记者都追了出去,剩下的也都被遣散出去了。
简淮回到了休息室,刚关上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沈镇,他的动作顿住。
“新年好。”沈镇微微笑。
简淮微微皱眉。
“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喊其他人进来。”沈镇慢条斯理道,“这座场馆除了我儿子找来的那些苍蝇,媒体和粉丝都已经被送出去了,你要是想拉个垫背的,不妨就出去喊人进来。”
简淮松开了要开门的手:“叔叔找我什么事?”
沈镇摆手:“不用紧张孩子,叔叔只是想继续昨天的话题而已。”
“关于我爸的?”
沈镇不置可否。
“既然您这么想知道,告诉您也没什么。”简淮坐在他对面,“箱子里面的东西表明了导致公司破产的原因,我父亲准备把公司的重心移到国外去……”
沈镇的笑容逐渐消失。
第79章 这些年从头到尾
沈镇的脸色不好看。
简淮在他的面前坐下了。
沈镇很差的脸色似乎也就只有那一瞬,继而就消失了,然后他给简淮倒了杯茶。简淮认出这套茶具还是那天在沈家看到的那一套,这着实让他惊了一下:“您这套茶具还是贴身带着的呢?”
“说来惭愧,”沈镇温和地笑笑,“这还是你父亲多年前赠予我的呢,用顺手了。”
“……”
拜托你不要一脸炫耀地说出来好吗?
简淮还是压住了满心的吐槽,接过他手中的茶,但只是捏在手里,并不真的喝下去,警惕性十足。
沈镇当着他的面喝下了茶水:“这么怕我?”
简淮微微一笑:“我想如果叔叔您下次请我见面聊天时可以提前打个招呼,我自然会更高兴。”
沈镇放下茶杯,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虽然年过五十岁,但是常年健身,身子骨硬朗得很,面容和善,看起来像是个约小辈出来喝茶谈心的长辈:“除了那些,他还有留点别的什么吗?”
简淮说:“有。”
沈镇的动作一顿。
“他准备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简淮的声音淡淡的,细细品才能品出那话语后的悲凉。
七年前,他高二,那年的他以为自己有一个圆满而幸福的家庭,他有一个温柔而善解人意的母亲,有一个严厉而强大的父亲,还有一个暗戳戳心悦的男孩,那年的简淮还沉浸在岁月美好的梦里。
一场意外把他打趴下了,他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慢慢走出来。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好好地憧憬未来时,命运又无情地把他的支撑带走了,他只身前往美国,度过难熬的六年。
后来他以为一切会好的,他可以找到幸福的,日子又会慢慢变好的,可这一切依旧只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美梦,每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拥有一些苟延残喘的机会时,命运就会跟他开玩笑。
简淮放下手中的茶盏,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我父亲在准备与我母亲离婚。”
沈镇似乎努力在压抑什么:“真的?”
“您似乎很高兴。”
“不……”沈镇的否认没有什么说服力,“我很遗憾。”
简淮对这个遗憾抱有怀疑。
沈镇得寸进尺:“离婚协议书可以给我看看吗?”
简淮终于懒得再跟他装了,冷下了脸:“叔叔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
“是吗?”沈镇慢悠悠地转动手中的茶盏,“小淮,叔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善良,懂得为他人着想,那你也一定会为那些孩子着想的吧?”
简淮撩起眼皮看他:“叔叔什么意思?”
沈镇慢条斯理地说出了孤儿院的名字:“那家孤儿院的孩子也真是怪可怜的,你放心,叔叔一定安排人送物资过去,再安排些人去给孩子们做辅导。”
简淮浑身的血液往头上冲,他气得发抖:“你不要牵扯到孩子身上。”
沈镇反而安抚他:“乖孩子,叔叔怎么会是那种人呢?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只要你配合……”
简淮控制住有些颤抖的手,他努力冷静:“我跟向恒……您一点也不担心我跟他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吗?向恒那年离开家,但凡您多给他点帮助,多关心一下他,他也不会辍学。沈家家大业大,难道连一个孩子也容不下吗?”
“你这是在为他申冤吗?”沈镇表情淡淡的,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他教你说的?”
简淮清秀的脸庞上一片冰霜:“是我想问你的。”
沈镇道:“自己的路都是要靠自己走的,想要达到目的就得付出代价,他选择跟你在一起,就要为之牺牲,公平公正。”
“换个思路,”沈镇的声音沉静,像是一个在为孩子解惑的智者,“如果不是我帮忙,你以为你能跟我们向恒认识?”
你得到了什么,就得付出什么,这就是天意。
得到的时候你从不问为什么,牺牲的时候才知道疼。
“是,我毕生的运气都在遇到他的时候花完了,所以我失去父母就是我的报应吗?”简淮气得浑身发抖,口不择言,“那你呢,你不怕遭报应吗?”
沈镇挑了挑眉,在他的对面,是浑身戾气的简淮,有一瞬间,这样的简淮跟简黎川莫名地相似。他在简淮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茶香四溢,他竟在一瞬间恍惚以为对面的人是简黎川。
“报应?”
沈镇将这个词在唇齿间回味着,勾唇笑了笑:“我的报应,七年前不就来了吗?”
简黎川死了。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活在报应里面了。
简淮说:“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
沈镇大大方方。
简淮骤然撩起眼皮看他,一双眼睛猩红:“有证据证明有人在我母亲的车上做了手脚。”
“小朋友,我劝你动动脑子想清楚。”沈镇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根烟,点燃后抖了抖,“你都能查到的事情难道他查不到?他们都要离婚了,我犯得着动手?”
简淮哽住。
“再说了……”沈镇吐出了一口烟,“就他那脾气,阿凝要是真的死了,才真的是完了。”
简淮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理智又在崩塌的边缘。
“砰!”
大门传来声响,沈向恒一脚把门踹开,站在门边,高大的身躯充满了压迫感,脸色凝重。
简淮下意识站起身。
沈向恒先是扫视了他一圈,确定人没事后才面色不善地对沈镇说:“他的老家是我跟他一起去的,有本事你找我,找他干吗?”
沈镇微讶:“我只是找他聊聊。”
“是吗?”沈向恒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失心疯呢。”
“……”
沈镇嘴角抽了抽:“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你把他困在这里吓唬他,我这么跟你说话已经很客气了。”沈向恒护崽一般把简淮拉到身后,语气不善。
沈镇看着自己这大逆不道的逆子,也只能受着:“你来得正好,不是在调查我吗,来说说,当年是不是我让人动的手脚。”
简淮疑惑地看向沈向恒。
沈向恒脸色沉凝下来,与他对视,沉默半晌后,终于道:“不是他。”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简淮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会是谁?”
沈向恒不是很想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简淮,但是七年前他就隐瞒欺骗了简淮,七年后,他不愿意再重演。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沈向恒说,“应该是她自己动的手。”
简淮瞪大眼睛:“为什么——”
不可能三个字在喉咙间哽住,他忽然又没有那么坚定了。
沈镇掐灭了烟:“早知道那个疯婆娘会拉着他一起死,真遗憾没除了她。”
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留了阿凝一命,如果早知道代价有这么惨重的话。
当然沈镇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之所以不动手也是有理由的,他忌惮简黎川会因此跟他闹翻,那两个人本来就是封建婚姻的受害者,为了孩子才一直拖着,本来就协商好了,等孩子高三毕业之后,不影响学业了,再和平离婚,各自寻找自己的幸福。
那份离婚协议是早就准备好的,简黎川对阿凝一直很尊重,即使是包办婚姻,即使当年阿凝酒后设计他有了简淮,也一直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