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四五[上]

小鸭子看看我热切的脸庞，又看看我手里的鱼缸，低头咬了口牛肉烧饼，跟我一路勾着小手指头走到了停车场，那一段路是我二十四年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第三个月小鸭子重返校园，除了去医院就是自己呆在卧室看书，再也不和我出去胡吃海塞了。我每天跟头拉磨的毛驴儿一样在卧室门口转悠，偶尔小鸭子也让我进屋坐一会儿，比如他让我帮他翻译日文资料的时候。我翻译好了会磨他教我几道数学题，然后看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转笔，看他迅速的在纸上画图演算，听他一遍遍问我明白了没有，看他皱眉嫌弃我愚笨，最后把我推出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
第四个月我大哥通知我肾源已经联系好了，三天后就可以给小萝卜头儿做换肾手术。当天晚上我在卧室门口转悠了一个钟头，终于悄悄开了卧室的门锁闪进屋中，却听见小鸭子正在浴室里热情的唱着赶牲灵，哥哥妹妹骡子儿铃子儿的乱嚎，估计是嗓子眼里长了息肉，不是五音不全而是生生多出一个音，那叫一个走调破音加拐弯，可惜了他那一把干净好听的声音。
我先是惊得跌坐在床上，听见小鸭子唱到啊呀你不是我的妹妹呦噢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一头扎在枕头上无声狂笑，实在太他妈难听了！小鸭子一边哗哗拨水一边自娱自乐的唱了十来分钟，突然间浴室里就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见一点儿声响。我心魔作祟，起身又偷偷开了浴室的锁，伸头往里一看，小鸭子闭着眼仰头躺在浴缸里，脑袋上顶着一大堆洗发水搓出来的白色泡沫，露出水面的皮肤上滑溜溜光亮亮的抹着一身沐浴乳，胸前尖尖两点挂着些白沫沫，红白相映勾人魂儿。如此静态已是夺人心魄，小鸭子竟然还双腿大开的挂在浴缸两边，右手在水面之下来回捋动，弄得水面有节奏的轻声荡漾，我顿时明白什么叫活色生香了。
妈的，小鸭子竟然自慰！
小鸭子呼吸渐渐急促，偶尔从鼻子中溢出细细的呻吟，脸上的水珠也随着他的动作忽快忽慢的滴落。水面的晃动越来越激烈，小鸭子咬住下唇摇了摇脑袋，一滴水珠滑过他的鼻尖滴落在胸口，瞬间穿过他胸前的白色泡沫，沿着小腹便往两腿中间滑去。我冲进浴室，掏出手机喳喳就是几张连拍，小鸭子猛然瞪大双眼看向我，从头到脚瞬间红成了个煮熟了的大虾子。我赶紧又拍了个迷茫慵懒的脸部特写，然后迅速扒光了身上的衣服，投进浴缸压在小鸭子身上。小鸭子一身滑腻，依旧半硬的小棍子蹭在我的小腹上直接就点着了火儿。我跪在浴缸中抱起小鸭子紧紧贴在身上，手指轻轻刮搔着他那对漂亮的蝴蝶骨，在他耳边激动的哀求：小鸭子，让我做吧！
小鸭子从看见我的那一刻起就呆呆发愣，脸色却慢慢由红转白，眼睁睁看着我光着腚跳进浴缸，全身僵硬的任我抱他揉他。我见他不说话便开始亲他，小鸭子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连平时的反抗都不见了。我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中，捧起小鸭子已经软掉的分身，张口便含了进去。还没等我细细品尝滋味，小鸭子便单掌劈开水面，揪住我的头发拉起来我的脑袋，当胸一脚就把我踹飞了。
我捂着脑袋看见小鸭子噌的从水中站起，顶着一头白沫跨出浴缸，湿着身子跑到我脱下来的衣服旁边翻找。我跳出浴缸直接把他扑倒，连声求道：和我做吧，求你了，我让你舒服，比你自己弄舒服百倍，求你了，好弟弟......
无耻！小鸭子愤怒的推开我：把相片删了！
不！我也还他一个字，我要走了，出国上学，可能好几年都见不着你了，我想你，我得留个念想！
小鸭子气得浑身发抖，反扑过来吼道：饿贼你妈！
我一听他用方言骂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气疯了，顿时打消了邪念，一边躲一边解释：我谁也不给看，我保证！我发誓！我就是自己看，真的！哎呦，别拿冷水喷我！冷~~~冷~~~哎呦~~~
小鸭子气得不管不顾，光着身子满浴室找家伙，抓起沐浴乳就砍，拿起洗头水就扔，喷的浴室里一墙一地的白色液体啊，那叫一个淫糜！他还抡着湿毛巾抽我，最后拿起牙刷撅成两截，攥着那截有尖的直接朝我身上扎！我看他真要疯了，只能使出真功夫出手，没想到脚下踩到块香皂，刺溜一声就向前栽过去了，一个扭腰放屁小寸劲，一头扎在了马桶里！等我湿淋淋抬头再看，小鸭子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大笑。
然后我傻了：你......你没事吧？你别这样笑啊......怪吓人的！
小鸭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慢慢走过来五指一张，扑通一声就把手机扔进了马桶里，再轻轻一按钮，我那iPhone就随波逐流去了下水道了。小鸭子脸上依旧挂着笑，低头看着我，真心实意的说：一路顺风。说完裹了浴巾走出浴室，只剩我一个人呆坐在马桶旁边。

第27章
三天以后小萝卜头儿被推进了手术室，术前的药物麻醉做了一个小时，肾源被送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小鸭子站起来双手交握放到唇边咬了咬，然后坐回椅子上安静等待。我陪着小鸭子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小鸭子跟参禅一样动也不动，连我搂他的肩膀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出去买了份麦当劳，小鸭子看着汉堡发呆，突然自言自语的开了口：小莱好了就不用再忌口了，我带他去吃肯德基和麦当劳，还有那些小吃，他会好吧？小鸭子满眼期待的问我，像所有十几岁的孩子一样，无助的向身边任何一个人寻求安慰。
当然了。我比小鸭子还紧张，可我不会安慰人，直接拿出根烟就递了过去，出去抽根烟吧。
小鸭子一愣，我这才想起来他不会抽烟，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你不抽烟的。
小鸭子拦住我要收回的手，接过烟往外走。我跟出去见他把烟轻轻放进嘴里，先是一怔，连忙摸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小鸭子站的笔直，一手垂在身侧，一手夹着烟深深吸进肺里，夹烟的两根手指也是笔直，烟雾朦胧之中我看见小鸭子抿了下眼睛，声音低哑：熏到眼睛了。
我连连点头：是是，我喝多了还把眼睫毛烧了呢。
小鸭子一声不吭的吸掉半只烟，抽烟的样子像慢动作一样漂亮，但我看得出他是真的会抽。
以前抽烟？我试探着问，怎么现在不抽了？戒了？
我妈说过，不抽烟不喝酒的都不是男人。我看书看得太困时我妈就拿我爸的烟给我抽，过年过节的时候就拿我爸的酒给我喝。我妈是个普通的杂技演员，练杂技很难有出路，很多人都到城里的酒吧歌舞厅做表演，我妈不喜欢那些地方，只想守着我爸好好过日子。小鸭子说到妈妈，脸上的笑容特别幸福，我爸本来是城里人，毕业以后到村里支援教育，后来遇见我妈就留下来了，成了村里的老师，教数学和政治。我爸喜欢笑，我从没听他大声说过话，他也有烦心的时候，但从来不发脾气，就是自己坐在地里吹口琴或者拉二胡。我爸手也巧，会给我糊风筝，做秋千，还用木头给我打过一套枪，从手枪到冲锋枪一共五把，都用砂纸打磨的很光滑，他还用挂历纸给我叠了子弹匣，一排围在腰上，一排挎在肩上，我连睡觉都不舍得摘下来。我妈说话特别快，不抢话就插不上口，每次我爸和他说完话都要歇一会儿才能把气喘匀。我妈总是骂我爸，我爸就跟他笑，帮她梳头发，我妈就不骂了，倒问我爸晚上想吃什么，我爸总说吃啥都行，我妈就又骂他。吃完饭以后，我妈喜欢在院子里抖空竹，我爸就搬个马扎坐在门口看她，然后带她出去沿着小路走，有时一个小时，有时两个小时，我爸会给我妈讲红楼梦，他说这叫文学散步。
我听了心里真羡慕，连连点头：咱爸咱妈感情真好。
小鸭子揉揉眼睛笑了，慢慢又说：我七岁时他们又生了小莱，小莱本来是我的名字，可是上户口的那个人不认识莱字，就写成菜字了。小莱从小身体就不好，上一年学要在家里歇半年，我放学回家就帮他补习，小莱学什么都特别认真，不仅没落下功课，反比其他人学得都好。我高中考到了县重点，临走前我和家里商量好了，家里只能供的起一个小孩上学，我比小莱大七岁，我大学毕业小莱正好上高中，到时候我工作赚钱供小莱读书，最好在一个城市，这样我能照顾小莱。我高考前两个月我爸我妈出车祸......死了，肇事的人是个长途司机，家里条件不好，只赔了十万块钱。我父母走了以后小莱就开始没有原因的发高烧，去医院检查确诊是尿毒症。我做了配型检测，但是我和小莱血型不同，没办法捐肾给他。医生说可以做透析维持，每个月至少一万块钱，头两个月小莱住院花了三万。两个月以后我接到了T大机械系的录取通知书，留了七万块钱托我表哥照顾小莱，自己带了五千块钱来T大上学......其实我是想来B市赚钱的。我想上学，可我更想救小莱，我想好了，实在不行我就不上学去挣钱，等小莱好了，我重新考一样还能考上T大。有一天晚上我作完家教去超市看夜，路上被人开车撞了，脑袋破了，撞我的人就是顾盼。那次顾盼下车就给了我八百块钱，然后问我为什么干这个。我说我什么也没干，是他撞我。顾盼就笑着问我想不想要一份来钱快的工作，我问他是什么工作，他就把我带到Seven去了，让我看小姐是怎么陪客人玩的。我说我不是女的，顾盼说男的其实也能玩。我问他有没有不玩就能赚钱的。顾盼就笑得很厉害，又说我可以先做服务生，一个月给我三千，小费算我自己的。我在Seven做了三个月，好多像你这样的人总找我麻烦，我才明白为什么我妈不喜欢这些地方。周末的时候我会出去撞车，酒后驾驶的人多，给钱也多，有时有伤有时没伤，一般撞破脑袋给钱最多，这样每个月我基本都能把小莱的医药费赚出来，我很知足。后来顾盼说他喜欢我，让我跟他，还说可以让我考虑三个月。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他，可我需要钱，本来打算再挣三个月钱就走的，可是被你缠上了，我从你那逃走之后回了老家，你那些东西我一共卖了二十三万，我不会还你钱，你一次次强奸我，把我打的半死，前后非法拘禁我六个月，我本来应该告死你的，可我告不了你，我更需要钱，这些钱对我算是补偿，对你是破财免灾，你我都不冤枉。
我忍不住说道：我不是在乎这钱，我是在乎你！
小鸭子不看我接着说：我回去以后发现表哥赌博把我留的钱花了，是医院的医生帮小莱垫了钱做的透析，可是小莱的病情还是越来越不好。我把欠的钱还了，本来打算用剩下的钱给小莱治病，好好陪他一年的。一年里我可以学很多东西，做很多事，小莱是我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救他，可我也珍惜自己。我爸对我说过做任何事都不能轻言放弃，一定要努力试过才知道结果如何，可是你又把我抓回来了，我没来得及去试。我知道靠自己很难，可至少我还有一年的希望，可你把这希望掐灭了，所以我讨厌你，真的讨厌，你这种人仗着有钱有势胡作非为，你看不见自己的前途，就随便毁了别人的路。小鸭子说完看向我，脸上有些疲惫，不过这次小莱要是能好了，你走了别再让我看见你，我就再试一次不讨厌你。
我听了久久说不出话来，我以为当初他是要答应顾盼的，我以为他没有钱早晚得堕落，我以为他这小翅膀拧不过社会的大腿，这些都是事实，可我哪知道还有他妈的希望这回事！
小莱一定能好，可我不能不见你。我死活也不能同意，不过你放心，这几年我出国好好改造，绝不打扰你，只要以后再相见你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就成。
小鸭子踩灭烟头，弯腰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回头对我淡淡的说：有些错永远弥补不了，早该有人教你这个道理了。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我只想和弟弟好好过日子......没有你！
我心上一疼，疼小鸭子也疼我自己。这次我没抱头蹲地，我冲着小鸭子离去的背影大喊：不要弥补是你大方，那我回来可就直接追你了啊！
小鸭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28章
三个小时之后，小萝卜头儿换肾成功，醒了以后可以通过导尿管正常排尿，之后便是术后危险期的观察。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和小鸭子轮流在医院盯守，那叫一个衣不解带，我妈去年犯更年期闹心律不齐我都没这么紧张过。小鸭子更是眼看着就往下掉膘，从肉用型南京湖鸭溜溜瘦成了绍兴小鸭。我看着心疼，仔细研究了一下菜谱，打算做个爱心餐给小鸭子好好补补。最后决定做两道实惠菜，一个红烧排骨，一个拔丝香蕉。
小萝卜儿头做完手术小鸭子就要搬回宿舍去住，我跟他讨价还价了半天，小鸭子勉强同意周末回我这里。周五下午我光着膀子执铲而立，等着锅里的油烧热，可我不知道烧热是个什么概念，一直等到锅里冒了白烟才确定油热了。我看着白烟就害怕，总觉得这锅会炸，于是站得远远的，一个外围三分把葱姜投进锅里，直到锅里的噼啪声渐渐没有了，这才小心的走过去伸头看了看，葱姜沫全他妈糊成了黑苍蝇。我也管不了这些边角料了，直接把滴着水儿的排骨全倒进锅里，没等我翻炒两下就被溅了一身的热油点子，疼得我嗷嗷乱叫。折腾了半个小时还是把一锅排骨做毁了，于是我又全心全意投入到甜品的制作之中。
我照书上写的用了油拔法，出锅以后一盘香蕉金黄油亮，卖相一流，我不禁大赞自己天分之高。等了一个小时终于把小鸭子盼回来了，我光着膀子露着伤跑到他身边，冲着桌上的香蕉连连使眼色：尝尝？
小鸭子一进屋就开始皱眉皱鼻子，看见我光着上身一脸猴急的样子，立马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
我跟着往他身前撵，献媚的又说：尝尝吧。
小鸭子转身就跑。
我拧身拦住他，不禁提高了声调：尝尝！估计这回有点面目狰狞。
你又下药？小鸭子开始挣扎。
我一愣，随即大喊：没有！我没有！
小鸭子猛的推开我，跑的更敏捷了。
我眼看着他跑到门口，眼看着他推开大门，眼看着他消失不见，我只能委屈的拍着大腿喊：饿没下药么！饿真滴没有下药么！饿斯冤枉滴么！
我独自黯然伤神了半个钟头，一抬头惊喜的发现小鸭子又回来了，他插着裤兜站在门口，看见我本想绷脸，但是双眸溢彩，终于强忍激动的说：医院来电话，小莱度过危险期了，没有排斥反应。
真的！我听了一下站起来，那太好了，吃点拔丝香蕉庆祝一下吧！我除了高兴还是惦记着我的香蕉。
小鸭子可能是高兴坏了，这次不仅没跑，目光还越过我看看桌上那一盘黄澄澄的东西，然后又在我脸上谨慎的观察了一番，终于慢慢走到桌旁，坐下来拿起了叉子。我的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全身热血沸腾！
下一刻我的心停了，血凉了，因为小鸭子回过头冷静的对我说：拔不动。
我听了三步并作两步飞窜到桌旁，抢过叉子一下插进香蕉里，五指紧合，皓腕猛提，他妈的，没拔动！我一翻手腕，改用反手握刀之势，又是一个力拔山河，还是没拔动！小鸭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我跟香蕉玩命，我和他目光相接更是紧张，边拔边叫：怎么拔不出来呢？怎么能这样呢？不能够啊！我操......怎么这么紧？我他妈就不信拔不出来了！
小鸭子终于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我一看更是惊慌失措了，就想把整盘香蕉拿下来直接用刀切，可我震惊的发现，香蕉牢牢的粘在盘子上，根本拿不下来！我急了，一头扎进盘子里直接咬下一块，搂过小鸭子就往他嘴里渡，然后满脸期待的问他：怎么样？
小鸭子一个枣核功就把嘴里的香蕉啐在我脸上，踢了我肚子一脚，起身便往卧室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停，背对着我淡淡说了一句：太甜。
啊！香蕉，果中之王，我赞美你！
那个周末小鸭子对我特别好，周一早上他走的时候我亲了他的嘴，他踢了我屁股，没踢肚子。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下周五我大哥就把我叫了过去，跟我说学校已经联系好了，签证也下来了，下周二的飞机，三天以后就让我直飞A国。我镇定的对我大哥说马上回去收拾东西，回家后我对自己说是该走了，可我的心对我说它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