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起看牧震,对方至少表情上看起来,竟然十分理解他为什么在演绎了李忠华的过去后,会是这种反应——正常人都不改理解吧?会觉得自己反应过度,甚至有什么心理疾病?
“你到底是谁?”萧起的寒毛瞬间一起竖起来了,噩梦啊、入戏啊,都被他扔到了脑后。
“不可说。”牧震笑笑站了起来,他在萧起看不见的地方,握拳犹豫了一秒,伸手摸了一把萧起的头毛,“要对自己有信心,你很强的,不要总是胡思乱想。你想要的以后都会有的,包括腹肌。”
“……”萧起的脸红了,腹肌这个东西,确实让他有点小自卑,宿舍里的其他人,包括年纪最大的吴有才饰演者蒋毅铁,身材都锻炼得很好,至少有四块腹肌的。只有萧起,他没有腹肌,只有肋骨,QAQ是个排骨精来着……
这到底是他把自己的小自卑表现得太明显了,还是牧震能读心?!又或者……他是重生来的?但这么了解自己内心的人,重生之前,八成也跟他关系匪浅吧?
此时此刻,萧起瞪着牧震的样子,简直像是只受惊的仓鼠。
深吸了两口气,萧起重新振奋起了精神:“牧哥,谢谢。”
“这点小事,不用客气。”
萧起瞪了瞪眼睛(你连我为什么谢你都还没闹清楚吧?):“谢谢你今天这么照顾我,也谢谢你把我介绍进剧组,让我认识了胡导……”(不是谢你这么打击我还有吓唬我!)
“没事,我知道,你以后会慢慢报答我的。好了,你应该能起来了,穿上外衣,我是叫你去吃饭的!”
“……对,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萧起点点头,跟牧震一起结束了话题——他中午就没吃,是得吃饭了。至于报答……也确实应该,毕竟牧震帮他是事实。但具体怎么报答,还是要弄清楚了牧震到底是个什么人再说。
匆匆忙忙跑到了食堂,幸亏大家没等他们,已经开始吃了。其他人看萧起脑门上的青紫,也没人问话。
等萧起坐下,王二的饰演者屈从俊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脑袋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青,很快就好了。”
“那就好,胡导挺严格的,但其实人不错,慢慢的你达到标准了,就没事了。”
“……我明白的,谢谢屈老师。”虽然笑着应了,他是笨,但这种“你没达到胡导标准,所以倒霉了,是活该”的隐含意思,他还是能听明白的。不过一个剧组里,总会有几个讨厌鬼。
——屈从俊三十二岁,长相也是很英俊的,可他的英俊给人一种很阴狠的感觉,所以从入行就开始演反派角色,私下里有个外号,叫帅哥反派一哥。其实这也不错,不愁没戏,但不火没流量,反而一天三顿饭的被流量的粉们骂。两年前总算拍了一个“有苦衷,并且最后死得很悲怆的反派”,赚了些眼泪,后来陆陆续续拍了些亦正亦邪的角色,算是勉勉强强的从火坑里爬出来了。
三十二岁对男演员来说,还不算大,可新一代的哥哥已经崛起了,他这个三十二岁的老面孔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也越来越困难了。
而且,不知道他是不是演反派演习惯了,私下里说话也总怪怪的。倒不是针对萧起,他对其他人也这样。“班长”牧震让他刺过,“老大哥”孙大壮的饰演者董长民也让他刺过,就连给他们军训的教官和副教官都被刺过。好像就是对胡导和几个副导他老老实实的。
所以萧起面对他的时候,都是很客气的装傻白甜听不明白讽刺,尤其现在,吃饭大过天!
_(:з」∠)_虽然他还是只能吃土豆泥跟炖鸡肉,而其他人吃的呢?
红烧肉、炖蹄髈、清炒茭白、凉拌三丝、大骨白菜汤,色香味俱全!
萧起咽了一口唾沫,自我催眠:TVT我吃的不是土豆泥,是炖蹄髈!只是炖得太软烂了!
萧起重新投入了军训的生活,在他之后,又有演员陆续被叫走,也都是提前拍他们入伍之前的经历。牧震私下里告诉萧起,这不只是单纯的拍摄,胡导也在看他们对角色的理解,看他们的拍摄状态,这其实也是对演员的筛选。
其他配角也有叫走的,有的人回来了,有的人没回来,没回来的那些证明了牧震的话。即便都军训了,也并不代表剧组就要了!
萧起吓出了一层白毛汗……庆幸自己表现不错,被留下了。一方面,他很喜欢这个剧,作为一个现在这个世界里最“封建”的老古董,这个剧本身能教给他很多很多,他也希望能够继续在胡导手下“学习”。
导演对演员,不只是合作拍摄关系,还是师生,是上下级。萧起能从胡导身上学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像是胡导对演员的手腕,不就是一种用人手法吗?
萧起有一种偷师了的小兴奋,特别想找个人说道一下。他在剧组里除了屈从俊之外的演员,相处得都不错,但还算不上私交如何。掰着指头数一下,能说上话的,好像就三个人。
其中小张和辛迪也就每天吃饭的时候说两三句话,毕竟他们是破例的人员,不能过分。那最后的一个熟人——牧震?
对不起,打扰了。我还是把事情埋在心里吧。
这天轮到萧起跟牧震一起去打水,牧震忽然问他:“你这几天心情看起来很好,脸上总带着笑,遇到什么喜事了?能分享一下,让我也高兴高兴吗?”
“正常情况下,不是该说‘分享一下,让大家也高兴高兴’吗?”
牧震比萧起高一点,就一点!可现在他靠得很近,略低着头,带来的压迫感好像他比萧起高了一米八,他的嗓音本来就是磁性的男中音,现在还骨故意压低了嗓子,让声音变得更醇更厚:“跟你……我只会说你和我,不会有他。”
萧起在跟他对视的瞬间,飞速横向平移了两个水龙头!
第23章
033
牧震是个十分有魅力的男人,而且……现在萧起对他也不是全然的防备,他这个样子,让萧起耳朵有点痒,心脏也有些加快速度。
萧起:明白了,我不是个直人=。=
但美色虽好,萧起还是端得住的,他站定之后,看着牧震:“牧哥,你很出色,但我却很普通。即便你是真喜欢,那个人也不是我吧?至少不是现在的我。你现在……更何况,你也不是在追求我,你只是逗弄我好玩吧?”
牧震要追过去的脚都已经抬起来了,他脸上“欺负你很好玩”的恶趣味简直都收不住了,萧起的话就如当头泼了他一捅……热水,泼得他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萧起的指责简而言之就是:你打不过我,你就欺负我小时候。
这可真是又幼稚,又逗比。
“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一直都是你,你一直都能把事情看得很清楚。”两句话,牧震却说得磕磕巴巴的,说完后,他就盯着放水的水龙头不放了——不可说的事,虽然依旧没有直言,可这也跟直言差不了多少。
“我猜到了,会对你的有影响吗?”萧起又一点一点的磨蹭着平移回去了两步。
“影响?”
“不可说……”萧起比划了两下,“我真没有故意探究的意思,你帮过我,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他是好奇,并因为那个秘密对牧震怀有戒心,但牧震救了他的命是事实,除非有事实证明牧震怀有歹意,否则他不会对牧震有敌意。刚才那真的,完全就是话赶话说出来的。
牧震看着萧起,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面上重新有了笑意:“别担心,我没事。只要关键的地方不说,就没事。”
牧震眼角的笑纹很深,却不难看,笑起来时,眼睛好像被拉长了,萧起第一次这么近看牧震笑,这个很man很俊逸的男人,笑起来竟然有些媚?他心脏跳得又有点快了。第一次感谢他上辈子严格的礼仪和仪态训练,所以他现在脸上啥表情都没有。
牧震没发现萧起的那一点点不对劲,他把灌满的壶从水槽里拿出来,再扭头看萧起的时候,神色间变得平等多了,没了之前那种“我知道很多事,但我就不说”的欠揍感觉:“都说到这了,我也真不逗你了,你有什么好奇的事情想问吗?能回答的我就会答给你。”
这可是意外之喜,萧起有些跃跃欲试,但细想想,这个福利好像也没啥用:“关于你怎么来的,和我的未来到底怎么回事,应该是不能问的吧?”
回答萧起的是牧震的营业式微笑,明显萧起这是问对了。
想了半天,萧起才想到了一个牧震应该能回答的问题:“未来不能问,那……过去?如果没有你,我刚做完手术躺在医院里,会怎么办?”
“你自己会想出来办法的。”
“我自己撑过来的意思?明白了。”萧起有那么一点小沉重,“谢谢。”
“唉……”牧震无奈的垮了一下肩膀,“真的,真的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习惯问题,我正在尽量改正。”萧起露出他演练多日,可依旧假得要死的八颗牙笑容。
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沉默了下来,最后一壶水在水龙头下面接着水,明明应该是很快速的过程,时间却好像被拉长了,气氛变得怪怪的。
“对了,牧哥,咱们胡导用人很厉害啊。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如果我管人,以后也要向胡导学习!”就是因为气氛太怪,萧起忍不住开了口,还把他一直想跟别人叨逼的话题提了出来。
说完了他才发觉不好意思,因为他竟然有那么点期待牧震会表扬一下他?可萧起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多“含蓄”,能让牧震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表示“我学会用人处事之道了!”才怪……
牧震果然没意识到这是萧起在踮脚求夸奖,他不但没夸奖他,还像是报不久前“泼热水”之仇一样,反手给了萧起一桶冷水:“小萧,其他导演也想一言九鼎啊。可不是所有导演都有胡导的底气的,况且,就算是胡导,也不是在所有的剧里都能这么铁血的。”
“呃……”萧起一怔,想到了《风花乱舞》王导,风花的前期也很愉快,后三分之一的混乱,虽然有王导故意炒热度的原因,但后来几度更改剧本,各种补拍,也真折腾掉了半条命,确实有不得已在其中。
王导会这样,好像是投资商的关系?何琴带资进组?
王导那样的原因是财权受人钳制。
胡导……《百战余生》不差钱,央家和军家,要的是足够质量的剧!
细细翻找原主的记忆,娱乐圈里,胡导这种的确实是绝对的少数,王导那种才是大多数。导演被演员拎着鼻子走,被要求改剧本加剧情,剧本弄得面目;被投资商指手画脚、横加干预,乱塞人,乱加戏,是很普遍的事情。
一旦拍出烂剧,又往往是导演和编剧背黑锅,说导演不会拍,编剧傻逼。
萧起似有所悟:胡导能这么铁腕固然有性格原因,但手握财权,靠山坚挺,却才是主因。
想要掌握全局,与身份职务固然有关。更关键的是手中握的资源够不够多,够不够硬!如果够,那就算你是个演员,甚至只是一部戏里的配角,也能主导全剧。反过来,就算是导演,那也只是挂个好听的名声而已。
他对牧震眨眨眼,这才是用人的真手段吧?
可他想明白了这一点,倒是又有更多的不明白了。
“拍好了剧不是才能更出名,有更多的人来找,能更挣钱吗?那为什么会有人捣乱?把好好的剧胡改乱搞,观众不爱看,剧组也挨骂,这不是从共赢变成共输吗?”
牧震也对着萧起眨眨眼:“因为对很多演员来说,他们演戏赚的钱是小头,代言,甚至金主才是大头。所以,有些人的认知里,演戏不是为了演出一个成功的角色,而是为了在这部戏里创造出一个成功的人设,保持住这个人设,就保持住了人气,才保持住了自己的利益。”
“……创造出一个只会被群嘲的角色?”萧起囧然。
不说原主的经历,就说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算长的时间里,也是看过不少电影电视的。
一开始只是他自己为了更好的从事演员这个职业而去学习,所以只看好的。后来周谦要求他也要去看那些被群嘲最多的烂剧,这些烂剧也都是开创一个新烂流派,或者烂出新高度的。
好剧的内容是多种多样的,但它们都有共同点,那就是至少八成演员很用心,剧本即使有不足之处,可最低限度能够把故事讲清楚。烂剧则是正相反,但有部分烂剧其实是有成为好剧的潜力的,服化道都在位,导演功力还可以,多数演员演技在线,可无奈,这些剧的主演都太烂,一颗老鼠屎是真的能坏掉一锅汤的……
“对,确实是被群嘲。”牧震被萧起的表情逗笑了,“这个也确实得怪演员自己,不过这些演员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反而他们还挺委屈的,正相反,他们都是很努力的塑造自己的形象的,迎合观众的。美丽或英俊、勇敢、聪明、正直、热血、呆萌、傲娇、万人迷、人见人爱等等等等。现实中他们给自己树立一个人设,影视作品里,他们往往会给自己树立另外一个人设,然后贴合上去,只不过,许多人用力过猛了。”
“有点……明白了。这应该也和个人阅历有关系吧?把握一个度是很不容易的。”萧起想起了原主的遭遇。
演员的本职工作固然是表演,除非是屹立在顶点那一层的大佬,其他演员确实还是该给自己一个适合的角色范畴的。原主十六岁的时候不就是演了个跟他本身形象差别过大的坏孩子吗?又被人利用营销,一脚被踩进了悬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