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沈岚发什么疯,在离婚后,更加针对贺一鸣了。
他力气不够,声音很低:“小曲奇的监护权在我这里,当初你没有和我争过。既然这样,请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活了。我照顾小曲奇的时候,我会负责。”
沈岚看着他,说:“那我把话挑明了说吧。你去和谁玩,我都不管,你和谁一起带小曲奇我都无所谓。哪怕你明天给小曲奇找一后妈都行。但你带来让她见贺一鸣,和贺一鸣一起玩就不行!”
贺一鸣一声冷笑:“我对小曲奇总不至于比后妈更坏。”
他像是无所谓的讽刺,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里是惊涛骇浪。只是在苏裴面前他不想暴露。
苏裴完全不明白沈岚为什么要这样。他胸口像是被重击了一拳,呼吸都渐渐变得困难。
他说:“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想要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决裂你才开心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无理取闹?”
沈岚看得出苏裴不是装难受,但是她心中的爱怜已经消失了。
她声音平静:“苏裴,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不知道味道我的性格吗?我说贺一鸣不行,就是不行。因为……”
她忽然微笑,脸上显出蛇一般狡黠的妩媚。
就像当年,她环抱着苏裴,目光却冰冷地看向贺一鸣一样。
她在对贺一鸣说:我知道了。
原来她一直知道。贺一鸣已经来不及阻止她说话了。他抿紧嘴唇,屏住呼吸。
“……因为,我知道贺一鸣不喜欢我,对不止一个人说过我的坏话。我可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只为这个,我也不会让小曲奇和他见面。只要你带着小曲奇,就不许见贺一鸣。我可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我的女儿面前诋毁我。”
她没有说出真相。
贺一鸣一瞬间有些疑惑,也许她并不知道。她只是单纯地厌恶他。
苏裴忍不住伏在沙发扶手边,他胸口难受,只想用力呼吸。他模模糊糊地想,沈岚很清楚怎么伤害他……有一瞬间,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只觉得眼前一片白雾。
贺一鸣眼睁睁看着苏裴的手臂用一种诡异的姿势从沙发边滑落,身体缓慢倾斜,他冲上去扶住了苏裴。
“苏裴!”
沈岚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苏裴睁开了眼睛,他刚刚晕了几秒钟。
贺一鸣让他躺好。他转过身走到沈岚面前:“让苏裴一个人休息。我们出去说。”
苏裴摇摇头。但是没有人听他的,沈岚已经和贺一鸣出去了。
室外的空气清冽寒冷。
贺一鸣的语气也很冷静:“请你离开。”
沈岚笑着说:“贺一鸣,你为什么不敢说真话呢?你对我的看法,为什么不敢直接对我说?”
贺一鸣看着她说:“我不需要说。你自己很清楚,你任性到残忍的程度。”
沈岚说:“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这样的评价了。不过,你又如何?全世界都以为你是真男人,只有我知道,你是个懦夫。”
贺一鸣面色阴沉:“你胡言乱语够了吗。”
沈岚说:“你怕什么?怕苏裴知道真相之后觉得你恶心?也是,我也觉得挺恶心的。打着兄弟的名义,却一直在肖想些龌龊的事情。”
贺一鸣仍很镇定,他轻蔑地说:“这都是你的臆想。我对苏裴是真正的朋友,从来没有要求过回报。我只会帮助他,鼓励他,我不会贪婪地索取,更不会消耗他。”
沈岚露出嘲讽的笑容:“是啊。你一定觉得自己特别高贵。那种古希腊哲学家一样的高贵,只有男人才最懂男人,柏拉图之恋就能满足你。但是贺一鸣,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想象过他的身体?我可以告诉你,他可会接吻了……他可喜欢我吻他了……”
贺一鸣站在那里,仍是无动于衷。
她看着贺一鸣的脸色,说:“真相是,你只是不敢而已。”
贺一鸣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他冷漠地说:“你和苏裴已经离婚了。你不要再来骚扰他,更不要来骚扰我。”
沈岚说:“我们确实离婚了。但我永远是小曲奇的妈。”
贺一鸣掏出手机,给保安打电话。
沈岚从他身边走过,低声说:“我不会把真相告诉苏裴的,苏裴是真的相信你们‘纯粹的友谊’。说出来反而是对你的帮助……我想看你永远受这种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沈岚:贺一鸣你敢说你不馋他的身子吗?
贺一鸣:狗屁古希腊柏拉图之恋,我们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第15章
苏裴蜷缩在沙发上,他紧紧抓着毯子,想抬起头看看贺一鸣和沈岚谈得怎么样了。但是他太累了,从手臂到背都在疼,连胃好像也在抽搐一样。
他昏昏沉沉间,有一双柔软的小手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爸爸……”
是小曲奇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苏裴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女儿。
小曲奇蹲在他面前,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一双眼睛已经哭红了。她像小动物一样用脸蹭着苏裴的胳膊,说:“爸爸,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告诉妈妈我们在这里……”
苏裴努力开口,说:“不是你的错。是爸爸和妈妈之间有问题。”
小曲奇端了水给他喝。苏裴喝不下,他只觉得胸口很恶心,他问:“你东西收拾好了,先去和妈妈回去……”
小曲奇急了:“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她急得哭到打嗝。
苏裴心里更难受了,他握住小曲奇的手,说:“不会。爸爸怎么会不管你。只是今天,爸爸太难受了……你先和妈妈走……陪她两天。元旦假期之后,让她送你去学校。下周爸爸会去接你。不用担心。”
沈岚会为难他,但不会为难小曲奇。
小曲奇摇摇头。苏裴说:“听话,爸爸过几天精神好了,就会去学校接你。不在的时候也会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发消息。”
小曲奇终于听他的话:“那爸爸你一定要快点好……”
沈岚接上小曲奇,拿了行李,果然不再多话,径直离开了。
贺一鸣还在生气,他对沈岚生气,也对自己生气,甚至对苏裴生气。
“你怎么能让小曲奇和她走!”
苏裴疲倦地说:“她只会带小曲奇一两天,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没办法一直照顾小曲奇的。我对她很了解……”
贺一鸣忍不住用重音重复:“你对她很了解!你要对她很了解就不会到今天这一步了。”
苏裴知道他的意思,他低声说:“是啊,你又说对了。”
他和沈岚结婚之后,贺一鸣对他说过,沈岚有一种狂热而激烈的占有欲,他很担心苏裴。那时候苏裴还说他言过其实了,相爱的人都是这样的。
后来苏裴终于不得不承认,沈岚当初吸引他的特质,渐渐成为了他们离婚的原因之一。
这真是对爱情和婚姻的无情嘲笑。
贺一鸣坐在他身边。苏裴现在看起来比刚才好多了,应该是缓过来了。他又给苏裴垫了一个靠垫,让他躺坐得更舒服些。
苏裴对刚刚的这一场闹剧仍然感到难堪。
“我知道你是好心提醒我,警告我。但是那时候我没有办法……我那时候只觉得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个性最强的女孩……”
尽管是现在贺一鸣还是会嫉妒沈岚。他的心脏像在被虫蚁啃噬。
“我当然是为你好才提醒你。我没有想过要拆散你们的婚姻。但是沈岚的表现好像觉得我罪大恶极。”
他在为自己辩护。沈岚对他说的话在他心中投下阴影。
他不想苏裴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苏裴说:“这是……她的性格问题。”
他很早之前就有这种感觉了。沈岚和贺一鸣这两个人就算没有任何矛盾,也不可能和平相处。这两个人的性格都太强,都爱憎分明,所以碰到一起,没有矛盾也能凭空生出矛盾。
所以有些事情,他不能对贺一鸣说。
小曲奇快上小学的时候,家中经济状况紧张,他开始编剧工作,在外工作时间长。沈岚的情绪越来越不好,她也想过重拾专业,开始去家附近的舞蹈教室练舞。
他那时候很赞成沈岚重新练舞,既能消磨时间,说不定还能增加收入。
有一天晚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舞蹈教室打来的,问他是不是沈岚的老公,叫他来舞蹈教室接人。他连忙开车赶了过去。
那是深夜时候,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光了,只剩下沈岚一个人瘫坐在地板上,整墙的练功镜映着她孤零零的身影。
教室老师告诉苏裴,他的妻子练得太狠,旧伤复发,伤到腿了。
老师摇摇头,对苏裴低声说:“你劝劝她吧。她已经快三十岁了,生过孩子,基本功丢下这么多年。平时当兴趣消遣可以,但是做这个职业……”
苏裴走到神色木然的沈岚面前,脱下西装外套裹住她,想抱起她。而她只是抓着他,一下一下捶着他的胸口嚎啕大哭。
苏裴在那一刻感到了一个灵魂正在分崩离析。
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告诉贺一鸣。他不能告诉贺一鸣,因为太过私密。而且他一样了解贺一鸣,贺一鸣是不会对沈岚抱有同情的。
现在他也不能告诉贺一鸣。因为这一次沈岚做得实在太过分了,说出来好像他还在为沈岚辩白一样。过去再如何,沈岚这次都是太过分了。
这些过往的痛苦,他只能留在心中,没办法排解,每次想起来都是苦涩。
现在苏裴再次向贺一鸣道歉,说他没想到贺一鸣好心邀他来玩,却闹成这样。
他太羞愧了。
贺一鸣立刻说:“你羞愧什么!”
他只要苏裴好好休息。正好小曲奇和沈岚都走了,苏裴可以安心在他这里多住几天。
苏裴立刻推辞:“那怎么行。元旦假期结束,你也该上班了。”
贺一鸣说:“我是老大,我想在哪里办公都行。我可以在这里多陪你几天。”
苏裴现在一脑门都是事,怎么可能答应。贺一鸣越热情,他越是觉得消受不起。
因为沈岚这一闹,他的态度都变得客套拘谨了些。
贺一鸣心里窝火,但也无可奈何。
苏裴在这里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回城了。贺一鸣想多留他一天也留不住。
苏裴和小曲奇打过了电话,知道沈岚把她带去外公外婆家了。
沈岚家境优渥,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从小是被全家宠坏了的。小曲奇也讨老人喜欢,每次过去两个老人都不会亏待孩子。这点苏裴还算放心。
小曲奇在电话里声音又活泼了起来。
“外婆给我做了牛轧糖,还有好多好吃的。还给我买了一套娃娃屋,太漂亮了。”
苏裴笑着说:“你不要和多多打架,外婆拉不动你们两个人。”
多多是沈岚哥哥家的孩子,是个调皮的男孩。两个孩子遇到一起总是闹腾。
小曲奇立刻说:“不会的!我才不和他一般见识。”
她又小心翼翼问苏裴:“爸爸,你病好了吗?”
苏裴说:“已经好了,不发烧了。我下周就去学校接你。”
小曲奇终于高兴了,她又叽叽呱呱说了许多,直到沈岚叫她吃饭。
苏裴挂了电话,继续敲着他的小说。过了一会儿,他像走神一样顿住,目光停在了自己的双手的指甲上。他的手指细长,指甲很整齐,但那指甲仔细看起来没有血色,似乎太过苍白了……
苏裴踌躇片刻,拿起手机预约了一个身体检查。
第二天苏裴去了医院去看了一个熟识的内科医生曾医生。
他父亲去世的时候就是看的曾医生,所以他和曾医生认识好几年了。
苏裴对曾医生描述了最近的状况:“可能是太累了,我最近时不时有低烧的感觉。还有胸闷,背和手臂疼,胃也疼。还有晕了一次……”
“晕了多久?什么时候?”曾医生问。
苏裴说:“元旦时候。大概晕了几秒钟。”
贺一鸣和沈岚对掐的时候,他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否则爬也要爬起来阻止他们单独面对面。他那时候的确难受得几乎像要死过去一样。
苏裴问:“会是……”
他没说完,但是曾医生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祖父和父亲都有心脏病,你有家族病史,还是慎重点好。拍个心电图看看吧。”曾医生说。
苏裴不甘心:“可是我才三十二岁。”
曾医生安慰他:“什么年龄段都有可能。你还年轻,如果这是轻微的话,可以吃药控制。不需要手术。”
苏裴忍不住问:“那那方面有影响吗……”
曾医生是老医生,立刻明白了“那方面”是哪方面。一般男人在确诊心脏病之后,都会问这个问题,是否影响“那方面”。
曾医生微笑着说:“我们等检查结果看看再说。不过,不如先把烟和酒戒了怎么样?”
周末的时候,小曲奇一到时间就奔出校门。
她一眼就找到了爸爸,正靠在那辆老凯迪拉克旁。
“爸爸!”小曲奇好像一个世纪没看到他那么激动。
苏裴笑着拉住她,帮她拿书包。
“你真的来接我了。”小曲奇说。
苏裴说:“怎么,你还真怕爸爸不要你了?”
小曲奇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才没有。”
回家路上,小曲奇告诉苏裴,她妈妈又出门了,据说要去上海,好像要见一个老同学,考虑要开一个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