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有警[现代耽美]——BY:页兮

作者:页兮  录入:02-27

  休息了半分钟,二人便一左一右押着毛江,上了警车,二人沿原路下车,苏一开车,穆辰在后排看押毛江。此时天色如泼墨般暗下来,林间起了一层薄雾,笼上一层阴森。
  苏一自小怕黑怕鬼,在这样的环境里开车,方才的一身热汗已经转为冷汗,牢牢贴在背心,全身发凉,车速比来时慢了许多。
  未至山脚,远远便看见两道红蓝闪烁的光,穿破山涧雾气,由远及近,警报声轰鸣。二人悬了又悬的心,终于在看到组织的一刻,踏实下来,苏一险些要热泪盈眶。
  老大在得知二人的行动后,深感不妙,便立即带了所里的兄弟一路追来,看到二人平安后,这才略感欣慰。
  所里两名兄弟上车换了穆辰,一左一右看押毛江。另一名年轻机灵的小兄弟拉开了驾驶室的门,微笑道:“哥,你歇会儿,我来开。”
  虽然苏一暂时都还未能叫得出对方的名字,但是知道彼此都将会今后共甘共苦的兄弟,苏一会心还笑,不作推辞,妥妥交给了兄弟善后,苏穆二人移步上了老大的车。
  一上车,穆辰就眉飞色舞地跟老大讲述起了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苏一则整个人蜷缩在车后座,两眼放空,投向窗外,黑色的天空映衬着霓虹,思绪随穆辰的声音缥缈起来,捋了捋案情,像在解答一道数学题。
  苏一最爱解数学题,读书的时候,经常茶饭不思,沉浸在思维的海洋,抽丝剥茧,慎思明辨,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夜。
  破案其实与解题有诸多共通之处,答案永远藏在一团迷雾之中,解题者必须凭手里掌握的线索,步步为营,拨开云雾见天日,只不过,数学,或者说自然科学,只有客观维度,而破案,在一切客观的基础之上,加了最最复杂的一个维度—人,包括行为与心理。
  大学的时候,苏一除了自己的专业课没怎么学过,其他学科倒是颇感兴趣,曾涉猎过诸多领域的姿势,尤其是心理学、哲学,还有玄学、物理学,各领域都有研究,就连闲暇时追剧,也都一如既往地追悬疑破案类。
  命运终究变幻无常,高考阴差阳错读了个农大,却在以为从此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粑里面滚生活的时候,却鬼使神差般考了个公务员,辗转成了一名“侦查员”,苏一忍不住看了一眼身旁“鬼使神差”的人,勾起了嘴角。
  这些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侦探梦,就这么在第一天参加工作之际,被人按头观赏并抬了具腐尸,从此开启了一段充满惊险与成就,平凡也神圣的侦探之旅,奇也,妙也。
  “根据罗兰的绯闻情人刘新所述,刘新于差不多一个月前,被毛江一顿痛打,据说挨打的原因是勾搭罗兰,罗兰与张成虽不是夫妻,但据周围群众的描述,张成应该和罗兰是男女关系,名义夫妻,而毛江此人之前与罗兰并无任何联系,但却与张成是同一时段被强制隔离戒毒,也几乎是同时与张成一起被释放,此后与张成联系紧密,那么很有可能,毛江是受张成指使,殴打刘新。”穆辰毫分缕析地叙述。
  苏一的思绪也跟着穆辰的叙述飞速运转,突然,苏一脑海中掠过一团印记,一闪而过,情不自禁伸手捏住穆辰的手臂,肃然道:“血迹!”
  穆辰和老大同时转过头,疑惑道:“什么血迹?”
  苏一道:“方才我站在院子外,隐隐看到毛江屋里的墙壁上,有一团黑黢黢的印记,印记差不多齐人一般高,顺着墙壁往下,但是仿佛被人擦拭过,留下的印记!”
  穆辰猝目,道:“我没有注意到呢?”
  苏一道:“你站的位置背光,我站的位置,刚好有光线投过去,那团黑黢黢的印记就很明显。”
  老大道:“不管是不是,我立即通知刑大技术人员去查看。”
  说罢,老大便摸出电话,交待了查验一事。
  穆辰接着讲道:“我们本来是想先来摸一摸毛江的底,但是见到毛江本人,那简直满脸写着可疑二字,倒不是杀人可疑,而是一看就是毒瘾犯了,一副狰狞的样子,于是,我们就打算先把他带回派出所,哪里知道毛江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说到“跑”字,穆辰转头望了一眼身旁静默沉思的苏一,同时膝盖轻轻撞了撞苏一,好似要说“快,坐正,我要夸你了。”
  苏一一脸懵逼,回望穆辰,只见穆辰挑挑眉梢,扯起嘴角,起承转合对老大道:“老大,你没看到,苏一简直一个十分勇猛,英勇无畏,见刘新鼠窜,苏一‘唰’得飞出,三步两步追上去,然后‘噗呲’腾起一脚,‘噗呲’撂翻在地,然后‘啪啪’上铐带离,分分钟就搞定了毛江,整套动作,那什么,行云流水,不好意思我成语不好,难以形容,总之,哇喔,真的,太帅了!”


第12章
  穆辰眉飞色舞,老大惊魂未定,苏一神色复杂。
  待三人堪堪消化这自带音效的一段形容,老大率先露出慈父般的微笑,十分欣慰地望着苏一,款款道:“你们没事就好,我一路担心得要命,以后可别这么冒险了,记得早点跟我汇报。”
  穆辰意犹未尽,道:“老大,你放心吧,有苏一这样的队友,别说一人,就算十人齐上,也不再话下,对吧,苏一。”穆辰边说边转过头,笑吟吟盯着苏一,挑挑眉角,得意忘形。
  苏一实在听不下去,默默伸出两根手指,轻轻覆在腿边另一条腿上,连肉带皮,狠狠掐了一下,瞬间痛得穆辰眼角一抽,险些流出泪来,无辜地眯眼盯住苏一,苏一面不改色,回敬一笑,笑里藏刀。
  老大笑着摆摆头,正色道:“方才刑大痕检科传来了检测结果,罗兰家里搜出一小包海/洛因和冰/毒,但是罗兰本人的血液检测,并没有检测出海/洛因的成分,就现在看来,罗兰应该在倒手贩卖毒品。另外,罗兰的具体死亡时间也出来了,推测是8月28日左右,这个时间段,刘新在外地,有人证和车票证明,基本可排除刘新的嫌疑。带回来的毛江,你俩好好审一审,看看能不能有突破,重点是要找到张成。”
  首次询问犯罪嫌疑人,时间不能超过24小时,十二个时辰,对于能否破案,羁押犯罪嫌疑人,至关重要。两名侦查员必须争分夺秒,断不能回来先睡个美容觉,无论是深更还是半夜,都必须悬梁刺股泼冷水,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斡旋,以至于许多人民警察,刚入警的时候,个个鬓发如云,两三年后,头发就朝不保夕,只见丝丝秀发在桌上,在地上,在键盘上,就是不在自己的头上。
  审讯室里,苏穆二人准备好同步录音录像,捋了捋讯问提纲,整理好证据材料,由穆辰主导讯问,苏一记录。理所当然不能指望犯罪嫌疑人一进门就和盘托出,娓娓生动地讲述犯罪故事,往往要靠有经验的侦查员,步步为营,一唱一和,必要时恩威并施,逐步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当然“恩威”二字不包括诱供和逼供两种手段。
  准备就绪,穆辰抬了根凳子,神色随和,就近坐到了毛江的对面,要是此时有包瓜子,估计穆辰打算抓一把,准备唠嗑,穆辰开始提问:“先从你为何殴打刘新开始说罢!”
  这句抛砖引玉的问,倒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显然并没有起到任何引玉的效果,因为毛江自被抓捕到现在,一言不发,此时被手铐脚镣牢牢固定在老虎凳子上,猩红的一双眼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周围,目光说不出的狰狞,似乎要喷出火来,鼻涕长流,由于双手够不着,黏黏嗒嗒流下来,滴得到处都是,苏穆二人看着都十分恶心想吐,但毛江好似全然不知,全身发颤,一双手拽紧拳头,似乎痛苦难忍。
  一看这个样子,穆辰转头,跟苏一解释道:“瘾来了。”
  苏一:“……”
  人生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犯瘾的人,真的是触目惊心,恶心想吐。
  穆辰悠悠然取了两张卫生纸递给毛江,深知这会儿跟毛江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任穆辰怎么问,毛江都一言不发,全身发抖,恶狠狠流着鼻涕盯着穆辰,仿佛像把穆辰生吞了。
  这种状态保持了两个小时,穆辰见毛江神志似乎比刚才清醒了些许,这才找来一支烟,给毛江点上,道:“怎么样,能说了吧?”
  毛江不语。
  穆辰又道:“你的好朋友,张成,在哪里?”
  毛江听到张成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拳头狠狠拽了一下,仍是一言不发。
  耗了两个小时,穆辰有些失去了耐心,提高了音量,道:“罗兰已经死了,张成失踪,你可知道,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
  毛江狰狞的脸抽了抽,手背上青筋暴跳。
  穆辰仔细观察这毛江的精神状态,一面飞速思索着如何突破,一面等待着刑大回传信息。
  本就是一场精神的拉锯战,穆辰并没有指望能一两个小时审出信息,但是穆辰看毛江的样子,已经猜到毛江与罗兰的死,和张成的失踪,必定脱不了干系。
  穆辰转了转神色,摆出一副悠哉样子,又问:“想必,你这一个月,没怎么睡觉吧?怎么,没药吃了?喔,对了,罗兰那里,拿不到了是吧?”
  连问几问,毛江已经冷汗密布,似乎想到什么痛苦的事,眼神更加狰狞,穆辰见毛江神色更变,一转方才的轻蔑,肃然提声,吼道:“是你杀了她,对不对?”
  好吧,审讯技巧之——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苏一在一旁,静默观察,被这斗转色变的一问,搞得神经一紧,屏气凝神观察毛江的神情,方才的瞌睡都被吓跑了。
  哪知这一问还没有等来答案,正待此时,门“啪”得一声被人用力推开,老大神色极为严厉,仿佛冰刃出鞘,一步进门,“嗙”地丢了几张照片砸向毛江,此时毛江挂在鼻子上的黏液应声坠地,毛江被老大的神情吓得脸色发黑。
  穆辰和苏一都齐齐震惊,两人赶紧起身,一人拾起一张照片,仔细看起来,照片上是一具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尸体,从衣着体型看来,是一具男尸,尸体已经腐烂,腐烂程度和罗兰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尸体的头部,依稀可见模糊一片,好似被人用钝器砸了七八个窟窿,已经看不出头型,黑洞洞的窟窿里,粘满了泥土,像是方才山上的黄泥巴,一坨一坨,阴森恐怖,可谓是死状奇惨无比。
  毛江也已经看到了砸来的照片,顿时冷汗雨下,全身哆嗦得更加厉害,似乎既害怕又憎恨,只稍微看清晰一点,就赶紧闭眼转过身去,咬牙切齿 ,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恶魔逼疯。
  老大已经看出,此时毛江几乎已经是彻底崩溃,铁证面前,也无可抵赖,正是抓住讯问的时机,便示意穆辰退后,自己坐到了方才穆辰坐的位置,直面毛江。老大本就生的一副不怒自威的样貌,任谁见了,都要敬畏三分,而此刻往那一坐,便犹如立于凶手面前的铡刀,凛凛生威。
  许久,毛江开口了:“那日,他(张成)暴跳如雷,叫我去砍了那姓刘的两只手,他说姓刘的勾搭他老婆,他要姓刘的不得好死。
  “我一直很怕他,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他要打我,不给我药,我怕……”毛江哆哆嗦嗦吐出些无头无尾的话,边说边哭,鼻涕眼泪一起淌。
  老大摸出包纸,缓缓递给他,并不打断他,看得出,毛江似乎真的非常害怕,害怕的不是警察,不是即将面临的牢狱,害怕的,是那个被他用钝器爆了头的男人。
  老大:“然后呢?”
  毛江顿了顿,道:“ 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带我去了那女人家,吃了点药,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姓刘的在街边喝酒,他便叫我去砍姓刘的,我便在一条巷子里等,他先回去了,等了半天,那姓刘的喝醉了正要回去,我便冲上去,一把拽住他,把他拖到巷子里,狠狠打了一顿,再警告他远离罗兰,打完了人,我便回去了。”
  毛江一段话说了大概半个小时。
  “之后他来我家问我,有没有砍了姓刘的手,我说我打了他,差点把他打死了,他又问我有没有砍断姓刘的手,我不敢说,然后他就打我,踢我,骂我,我当时脑袋里全是他以前打我,折磨我的画面,我就懵了,很混乱,很害怕。
  毛江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鼻涕,看得出来,实在很痛苦。
  “我实在受不了了,但是他还是对我拳打脚踢,让我去砍了姓刘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敢去,后来我只知道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毛江脸色铁青,全身颤抖,强行咽了一口气,似乎不敢回忆那晚的情形。
  老大道:“然后呢?”
  毛江不敢直视老大,眼神游离又狰狞,许久,吁出一口气,道:“然后,我记得我好像顺手捡了家里的一个榔头,就狠狠地砸,一下又一下,每砸一下,我就感觉自己轻松了,不害怕了。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死了。墙上满是血,我的手上也是。”
  老大:“继续说。”
  毛江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还异常惊恐的表情,随着他回忆起了怎样砸死张成,慢慢变得有些兴奋,有些激动,甚至让人觉得他在回味,在享受战胜恐惧的快感。
  穆辰转过头,看了苏一的一眼,目光相交,不寒而栗。
  紧接着,毛江又开始恐惧,表情由兴奋瞬间转为痛苦,他继续道:“我看到了他的眼睛,他一直盯着我,很凶,眼睛已经变形了,但是还是在看着我,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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