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害怕,”何子殊说的很慢:“怕我想起来。”
陆瑾沉哑着嗓子:“不是。”
何子殊:“嗯?”
陆瑾沉一字一字道:“不是怕你想起来,是怕你想离开。”
何子殊埋在陆瑾沉颈窝间,闷声开口:“不离开。”
“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了很久了。
陆瑾沉绷到几乎能化作实质,将他一下一下扎透的神经,就这么疯了似的塌下来。
陷在何子殊这句“我喜欢你”中。
陆瑾沉没忍住:“那以前呢,为什么离开。”
何子殊轻笑:“因为喜欢你。”
也是因为喜欢你。
那些以前听来让人呼吸不过来的话,现在何子殊已经平静说出来了。
何子殊躺在陆瑾沉怀里,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那天你和周宁说话的时候,我在楼上。”
陆瑾沉抱着何子殊的手,突然紧了紧。
何子殊一看,就知道陆瑾沉记起来了,还有些惊讶:“你记得?”
陆瑾沉只有真的上心了的人或事,才会记得清楚。
陆瑾沉低头,看着何子殊:“嗯。”
“我记得他,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你。”
何子殊:“……因为我?”
陆瑾沉:“嗯。”
也是那一天,陆瑾沉才知道,原来他对何子殊的好,可能早就超过了队友的界限。
之所以用一句“只是队友”截断他的话,是因为这些话只能断在他这里,不能给别人留下一点空子。
陆瑾沉再清楚不过,他、谢沐然、纪梵,别人不是不想动,是不能动。
“APEX”唯一能动的,只有何子殊。
哪怕护得再好,一百发子弹打出去,总能见见血。
何子殊听着,哭笑不得。
“他是我带进乐青的”、“只是队友”这两句磨了他这么多年的话,到头来,竟然初衷是为了保护他。
何子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你说不喜欢男的。
陆瑾沉:“惯用的说辞。”
何子殊不解:“?”
陆瑾沉:“对男的说不喜欢男的,对女的说不喜欢女的。”
这圈子能爬上来的,肚子里多少都有点墨水,就算没墨水也有花肠子,听得懂,想得透,也藏得住。
何子殊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当时觉得那些事像一场梦,现在看来,好像也是。
陆瑾沉低头,在何子殊唇上吻了一下。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被十层阶梯和一面墙,隔了三年。
“那时候,我以为你也听到了那些话。”陆瑾沉声音很轻,轻到何子殊都有些听不清。
何子殊:“听到了什么?”
陆瑾沉嘴角弧度很浅:“跟周宁一样的话,说我喜欢你。”
何子殊眨了眨眼睛,懂了:“你以为我是因为听到‘你喜欢我’这样的话,所以才跟安姐说要单飞,要…避嫌?”
陆瑾沉回了一个轻吻,权当做回答。
陆瑾沉自己都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喜欢何子殊,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这人的那天,离他最远。
何子殊没有给他再靠近的机会。
他自己花了三年时间,反复去证明,在沈誉那个随口一说的“周年庆回归期”中,捱了过来。
何子殊乖乖任他亲:“那刚失忆那几天,你都不跟我说话。”
陆瑾沉叹了口气:“因为你对谁都很好,唯独怕我。”
那种下意识的回避,让陆瑾沉觉得束手无策。
他不是对这人生气,是对自己生气。
原本以为,等到周年庆回归期的时候,总能把一些事情说开,可这一跤摔得太突然了,突然到他毫无准备。
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人大抵是真的对他有抵触。
所以当林佳安把《榕树下》排给他的时候,他拒绝了,甚至已经做好让谢沐然或者纪梵顶上的准备。
可谁知道,在看到何子殊的瞬间,所有准备顷刻轰塌。
也是那时候,陆瑾沉尘埃落定。
知道自己喜欢这人。
比他想象中还要喜欢,喜欢的还要久。
何子殊:“那我在医院醒来的那天,你为什么这么迟才来。”
陆瑾沉:“没,那天在国外,推了行程赶回来的。”
何子殊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然然和小梵……也是吗?”
陆瑾沉笑了下:“嗯,赶完行程就来了,在医院停车场坐了一个小时。”
何子殊:“?”
陆瑾沉:“不敢单独去找你。”
怕他醒来,不愿意见他们。
何子殊垂下眸子,语气有些低:“是不是生气了。”
是该生气的。
陆瑾沉吻了吻他的眉睫:“没有,不会跟你生气。”
何子殊了解纪梵和谢沐然的性子,摇了摇头:“生气了。”
“没有生气,那、那天我们只是有点急。”谢沐然突然打开门,何子殊被吓了一跳,偏头一看,谢沐然眼眶通红。
他朝着何子殊走过来,坐在旁边,低着头,语气根本止不住哽咽:“没有生气,从来没有,只是有点急,也有点怕。”
“你在‘暮色’摔了,我们以为和之前一样,是你不愿意回来,还有失忆、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夏哥他们……”
谢沐然一个字一个字说,何子殊一个字一个字听。
这三年,说阴差阳错也好,说糊里糊涂也好。
如果他们不是艺人,不在娱乐圈,或许几次见面之后,误会就都没了。
可偏偏,他们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拖着拖着,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不无辜,失去了很多,也学会了很多。
可幸好,虽然自己跑得慢,虽然隔了三年,还是朝着他们跑过去了。
“生日快乐。”陆瑾沉笑着说。
何子殊看过去,半晌,也笑了:“嗯,生日快乐。”
零点过了,生日过了。
可这份迟了两个小时,也迟了好多年的生日礼物,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以后,子殊就有两个生日了。
第109章 晾着
何子殊额角被撞了一大片淤青,整个人还有点昏沉沉的,可睡睡醒醒怎么也不安稳,最后索性起了。
何子殊总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可一看时间,才三点二十。
连天都没亮。
刘夏和纪梵把附近搜了一圈,才找到了一家粥店,买了点清粥和小菜。
推门进来的瞬间,开口:“医生说你一天都没吃什么,不垫点东西直接把药吃下去,胃会受不住。”
“其他也不知道能吃什么,就买了点粥,还热着,你先吃两口。”
纪梵认真道:“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买。”
何子殊摇了摇头:“没有,粥就好。”
其实他不太有食欲,也不知道是医院的味道,还是残存着之前的模糊记忆,直到现在,鼻尖还有股似有若无的碘伏气味。
可一想到这个时间点,这两人还在外头转了半个小时,也顾不上难受,坐在床上一口一口吃着粥。
小半碗下去之后,何子殊叹了口气,放下勺子。
抬眸的瞬间,身旁的几人都下意识挺了挺脊背,直直看着他。
也不只是吃粥的这段时间,几乎自他醒来一整个晚上,都是这样。
刘夏是,谢沐然是,纪梵也是。
谢沐然有些紧张:“哪里难受吗?要不要叫医生?”
何子殊无奈道:“然然。”
谢沐然正襟危坐:“在。”
何子殊哭笑不得:“饿不饿?”
“……啊?”谢沐然睁大眼睛,半晌才道:“不饿,我刚刚吃了东西。”
何子殊笑了下:“是不是该休息了?”
“想睡了?那我去把帘子拉上。”谢沐然说着立刻起身,刚走出一步,就被何子殊拉住了,用着还是挂着点滴的那只手,谢沐然连动都不敢动。
何子殊淡声道:“我说的是你。”
“现在很迟了,累了一天,该睡了。”
谢沐然默了默:“医生说不能离人。”
何子殊看了陆瑾沉一眼,意思很明显。
谢沐然抿着嘴,整张脸都写着不情愿。
谢沐然低着头,坚持道:“明天的行程推了,可以好好休息。”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不想休息。
何子殊怔了怔。
谢沐然没看他,可他能感觉到,这人在紧张。
他也知道为什么。
就像医生说不清他为什么失去记忆,也说不清他为什么又恢复了记忆,谢沐然他们在怕,怕他一觉醒来,又不记得他们了。
现在哪怕让他们回去,也安不下心来。
何子殊笑了下:“那明天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
谢沐然反应过来,立刻点头:“好。”
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何子殊重新拿起勺子,刚舀起一口,就从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恶心感,动作一顿,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瑾沉就把粥收了。
“可以了。”陆瑾沉淡声道:“先吃药。”
如果不是空腹吃药伤胃,陆瑾沉其实不想勉强何子殊吃东西。
已经吃了小半碗,够好了。
刘夏他们见何子殊吃了药,起身把帘子拉上,又留了一盏小灯,出了病房。
几人没有交流,可动作却出奇的一致,何子殊看着陆瑾沉:“怎么了?”
陆瑾沉把床高度降下来:“药有助眠成分,吃完最好睡一下,能缓解恶心和眩晕。”
这段时间时装周、彩排、生日会,体力本就有些透支,这次又伤着头,医生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答复,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只说这几天小心一些。
何子殊住的这个医院是个半疗养院性质,病房的温度、光线都很合适,只过了一会儿,何子殊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打着点滴的那只手已经冰凉,陆瑾沉小心地帮何子殊按摩着指节,等到指尖回温,才用被子虚虚盖着。
何子殊声音掩在被子里,明显沾了睡意,可还是半开玩笑:“要是一觉醒来,我又忘了呢。”
陆瑾沉轻笑:“那一觉醒来,就多了一个男朋友。”
何子殊笑了。
在什么都没想起来的时候,何子殊总觉得现在的他,还是“暮色”的那个小驻唱。
只是一个不小心,一脚摔出了七年的窟窿,莫名巧妙的,从“暮色”小驻唱变成了“APEX”的主唱。
可现在想想,那窟窿从来都不是窟窿。
哪怕什么都不记得,很多潜意识里的东西,都是藏不住的。
在他以为自己只有小驻唱记忆的时候,身上已经满是“APEX”主唱的影子了。
都是他,没有差别。
何子殊声音又低了几分:“困了。”
陆瑾沉抱着人,轻声哄:“睡吧,我在这里。”
等到何子殊呼吸彻底平稳,陆瑾沉看着他额角的淤青和脖颈间的擦伤,眸色沉了沉。
在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换了身衣服。
原先那件卫衣现在就躺在垃圾桶里。
车子爆了胎,只差一点就要翻车。
车灯熄灭的瞬间,格挡板、遮光帘,整个保姆车后座一片黑暗,陆瑾沉听到一声闷重的撞击声,伸手去抱何子殊,可怀里的人很安静,什么都没说。
陆瑾沉从来没有这么慌过。
手上一片湿润,从掌心贴着手腕流下,沾湿衣袖,陆瑾沉费了很大气力才分辨出来,那是碘伏不是血。
直到高杰他们赶来医院,陆瑾沉才知道衣服湿了大半,怕刺激都何子殊,最后换了身衣服,才进了病房。
陆瑾沉低头,在何子殊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起身走了出去。
刘夏他们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看见陆瑾沉出来,立刻问道:“睡了?”
陆瑾沉点头。
纪梵把手机递过去:“网上私生追车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还有子殊上救护车的照片。”
刚刚何子殊问起的时候,他们都瞒了过去,说因为开的是小道,没有其他人发现,让何子殊不要担心。
追车的事情林佳安他们会解决,受伤的事情也不会让粉丝知道。
可在何子殊昏昏沉沉的这半天里,网上早就沸扬一片。
纪梵又道:“可能瞒不住。”
谢沐然看了眼时间:“哥,快五点了。”
仔细算起来,7个小时。
那群人待在警局一个晚上了。
谢沐然低头发信息:“我问问安姐什么情况。”
刘夏怎么都不会忘记,当陆瑾沉说出报警两个字的时候,那黄牛震惊的神情和不远处私生越来越大的哭声。
陆瑾沉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关上了窗户。
天市是追星的大市,从机场、酒店到各大娱乐公司门口,除了娱记外,还蹲守着很多私生,甚至变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只要给够钱,就有专门的黄牛司机带着私生追车。
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艺人不像常人,有各种顾忌,黄牛把车上的“粉丝”当成雇主,也当成保命符,只要不出大问题,赔个笑脸,把车上的“粉丝”推出去,最多被骂上几句,可动真格的却少之又少。
对他们来说,这次就是“没出大问题”的情况。
保姆车只爆了胎,没翻车,也看不出有什么大碍。
可车上的人却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