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靖南伸手把被子扯下来,“会闷坏的。”
小言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抬手朝殷靖南哑声比划,“啊……”
我没事。
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了。
随后就转过身背对着殷靖南不动了。
殷靖南知道小言是为什么哭,也不拆穿,就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他。
人都是要成长的。
小言也是。
殷靖南说到做到,陪他到天黑再走。
晚餐时桌上很安静,两人沉默的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餐食,殷靖南夹了一块儿红烧猪排放到小言碗里。
“尝尝这个,感觉还不错。”
小言低头咬了一口,的确很好吃,他眼眶发酸,看向殷靖南张口道。
“啊……”
谢谢。
他没比划,殷靖南知道小言的意思,笑道。
“不用客气。”
“快吃吧。”
小言希望他吃慢一点,这样两人就能稍微待久一点了,可是再漫长的晚餐,终究敌不过天黑。
看着外面彻底暗下来的天,小言很快吃不下东西了,注意力都在对面的人身上,殷靖南放下筷子的时候,小言抬手比划道。
“啊……”
你要走了吗。
“嗯。”殷靖南扯了张纸巾叠起来,擦了擦唇。
小言眼眶通红,继续比划。
“啊……”
那你下次来是什么时候啊。
殷靖南沉吟片刻,“不知道,得看情况。”
许是觉得不忍,欲盖弥彰地重新解释了一遍:“主要得看公司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处理完。”
小言点头,忍着眼泪比划道。
那我等你。
“嗯。”殷靖南淡淡应下。
他扔下纸巾,起身准备离开,小言忽然站起来追上去抱住了他。
殷靖南身形顿住,温柔却坚定地把缠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挪开,回身面对小言。
男孩被他带回家之后似乎长了点个,不过在殷靖南面前还是显得很瘦小,睡衣穿在身上宽松空荡,殷靖南发现他最近总是哭。
或许是因为刚生完宝宝,心理上不是那么坚强,听说孕妇都是这样的,不过小言是男孩子,他理应好一些,只要抗过这段日子,以后就好了。
殷靖南柔声开口道。
“乖,照顾好自己和宝宝。”
“我会尽量抽空来看你的。”
小言未必不知道殷靖南在敷衍自己,他虽然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感情这种东西一旦爱上了,是会无师自通的。
忘了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句话,或许是在超市里的电视上看到的,一个人如果在意你,即便越过千山万水都会来到你身边,可当对方不爱你的时候,任何一件事都可以成为他回避你的理由。
可往往处于其中的人总喜欢自欺欺人。
那样才能稍微好过一点。
小言勉强朝殷靖南扯出一个笑,局促地划着道。
我可能会有点想你。
“我知道。”殷靖南的声音仍旧很温柔。
“但你也要知道,你的生活里不仅仅只有我,你可以找点别的事情做,比如看点有趣的电视电影,或者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时间久了,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真的会这样吗。
小言不知道。
他只知道,殷靖南不在的时候,他真的很想很想他。
但那又怎么样呢,殷靖南还是走了。
月子里的宝宝吃饱了就睡,睡醒就吃,再加上有月子中心的工作人员帮忙照顾,倒不难带。
小言听殷靖南的话,静下来的时候会打开电视,选一部挺有趣的电影细细观看,但多数时候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见到剧里的主角相爱相守,他情不自禁就会想起殷靖南,小哑巴也有这样一个高大英俊的爱人,他冷淡又温柔,完美的几乎没有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他。
要是最后他们能在一起就好了,就像电影里那样,经历过很多很多磨难后相爱,他不怕吃苦,他只怕到最后连一个机会都没有。
小言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赢得对方的喜欢。
他拜托月子中心的工作人员帮自己买了很多叠星星的纸片,还有一个漂亮的玻璃罐,想念殷靖南的时候就叠星星,也许等罐子被装满了,殷靖南就会来看他了。
起初小言是不认识字的,前几天他在帮宝宝冲奶粉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看明白奶粉罐上面的字了。
而且是英文。
或许是失去的记忆在逐渐恢复。
小言没有多想。
他很高兴自己能识字,这样他就能离殷靖南更近些了。
小言开始在星星纸片反面的空白处写字。
窗外飘着皑皑白雪,小言坐在床上,腿上搭着小桌板,提笔在纸片上写道:
【12月15号,今天又下雪了。外面应该很冷,今天也很想念阿南。
不知道阿南有没有多穿衣服,千万不要感冒了。
阿南要照顾好自己。】
纸片的长度就这么些,再多的就写不下了,小言认认真真把写好的纸片叠成小星星,放进手边的玻璃罐里,然后拿出一张新的。
继续写道。
【明天阿南会来看我吗。
宝宝似乎长大了不少呢。】
不过一周过去,玻璃罐里的星星就装了大半,小言已经尽量叠得很慢了,可是殷靖南还是没有出现。
小言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只好叠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害怕要是瓶子被装满殷靖南还没来,时间久了,对着小星星许的愿望就不灵了。
第197章 番外11 狠心
殷靖南走之前嘱咐过月子中心的工作人员,每天都把小言和孩子的情况汇报给他,他并不是全然不管。
事情进行得比他想象中顺利。
至少离开他,小言还是好好的,照常吃饭睡觉,宝宝也是健健康康。
实际上那只是表面罢了。
作为月子中心的工作者,汇报工作当然是会尽量展现好的一面,发给殷靖南的照片是趁着小言逗宝宝,还有喂宝宝喝奶的时候拍下来的。
因为多数时候小言都很安静,令人不怎么看得出情绪,折小星星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眼睛忽然就红了,只有对着宝宝的时候才坚强得像个爸爸,会露出笑容。
工作人员不免觉得唏嘘,她照顾过太多产妇,大多人生完孩子后都是老公陪着一起住进来的,就算工作忙,也每天都会抽空来看老婆孩子,像殷靖南这样把人丢在月子中心不管不顾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虽说不是不闻不问,可这样的关心实在廉价虚伪。
尤其是这样的有钱人,估计家里的原配还没出月子,外面就已经搞上了。
不然怎么会那么忙。
中午12点整,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月嫂过去开了门,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餐盘,走到主卧门口。
“小言先生,午餐时间到了。”
男孩正躺在床上发呆,被子随意盖到腰间。
想离宝宝近些,就把孩子抱到身边放着了,修长的手指在宝宝胸口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月嫂说话,小言回神,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轻轻向她比划道。
“啊……”
谢谢,幸苦了。
“您太客气了,快来用餐吧。”月嫂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面相和善,说完就转身把餐盘放到了外间的餐桌上。
在月子中心待了将近半个月,身子没刚开始那么虚弱了,但还是没什么力气,或许是因为在房间里闷了太久,总是没什么精神。
小言下床穿上拖鞋,慢吞吞地往外走。
餐食很精致,有六菜一汤,装在圆形的瓷碗里,刚好是一个人的分量。
小言总是吃不完,他看向旁边的月嫂,抬手比划。
我们一起吃吧。
月嫂把筷子拿起来递给小言,笑道,“不用管我。”
“我一会儿就去和同事们吃工作餐了。”
小言点了点头,低头地吃了起来。
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对方总是无时无刻都会出现在脑海里。
小言想起和殷靖南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吃过的每一顿晚餐,那时候虽然也没有亲密到哪里去,可总好过现在连见面都难。
月嫂估计是知道他孤单,吃饭的时候会在一旁陪着他,偶尔还能聊上两句。
小言吃了小半饭菜就吃不下了,放下筷子,犹豫着跟月嫂比划。
“啊……”
我可以出去吗。
“你想去哪儿?”月嫂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疑惑道。
小言眼角变得有些红,顿了顿,继续比划道。
我想见他。
他好久都没来了。
月嫂为难地皱了皱眉,柔声道。
“我们月子中心一般是不允许产夫单独出去的,除非你爱人陪着才行。”
小言失落地点了点头,垂眸沉默了。
其实他也只是问问而已。
没有勇气真的去找殷靖南。
虽然知道他的公司在哪里,但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殷靖南应该会不开心的。
不然就不会那么久不来看他和宝宝了。
其实最初月嫂在向殷靖南汇报工作的时候隐晦地表达过小言不是很开心,殷靖南没有作出任何表示,她就不再提这件事了,对方要的也许只是他们父子身体上的健康。
由此就能看出很多东西了。
月嫂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小言,你先生是不是外人有人啦?”
她平时不是多嘴的人,可这男孩实在乖巧漂亮,想来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再加上不能说话这一点就更让人心疼了。
要不是因为略懂手语,作为中级护理师,根本不可能被派到高级套房来照顾这位特殊产夫,怎么看都是一种缘分。
“……”
小言愣愣看向月嫂。
他想起殷靖南书房里的照片,想起殷靖南和别人接吻的样子,微微失神。
最终摇了摇头。
那不是他先生,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不到那个地步。
甚至于就连撞破殷靖南跟别人的好事,他也只能安静地离开,给他腾出地方。
因为他什么都不是。
月嫂以为小言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边收拾碗筷,边压低声音说道。
“你呀,年纪小,好糊弄。”
“再忙的男人都是顾着老婆的,除非是外面有人了,得弄清楚,别相信他的鬼话。”
“你想开点儿啊,要是实在不行就趁早分了吧,一个人的日子好着呢。”
“我前夫就是在我孕期出轨了,我一生完孩子就离婚了,现在日子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还不用看人脸色。”
小言知道月嫂是在安慰自己,回了对方一个笑。
可那些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心里。
他要是能想开,就不会这么郁郁寡欢了。
离开殷靖南不是不能活,而是他根本就舍不得。
要是能待在殷靖南身边,哪怕只是做一个佣人,每天都要看着他和别人亲热,他也愿意啊。
可是殷靖南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他总是很温柔,温柔地拒绝他,温柔地将他推开,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小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对着星星许愿的时候越来越虔诚,甚至傻呼呼地用自己的生命和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神明交换条件,要是殷靖南明天就来看他,他愿意折寿五年。
然而结果令人大失所望。
一直到宝宝快要满月的时候,殷靖南才出现。
冬日昼短夜长,五点刚过天就黑透了,小言有陪宝宝午睡的习惯,不过多数时候他是不睡的。
就只是静静地和宝宝躺在一起,试图从宝宝还没有长开的五官中找到一点殷靖南的影子。
实在很困难。
于是他连靠这样的方式思念对方都做不到。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有人进来,小言以为是月嫂,躺着没动,直到身后传来一道久违的,熟悉的低沉男音。
“在睡觉吗?”
小言身体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足足顿了两秒才转过身去看。
殷靖南着一袭深棕色羊绒大衣,挺拔的身形立在床边,屋内昏暗,借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勉强能看清他深刻的五官,光是一眼小言就开始眼眶发酸。
他撑着床坐起来,激动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喉咙梗得发疼,抬手比划道。
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来陪你一起吃。”殷靖南道。
小言继续比划,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啊……”
工作忙完了啊。
“嗯,今天有空,就来了。”殷靖南在床边坐下来,摸了摸男孩的头,笑道。
“最近还好吗。”
当然不好,每天每夜都在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害怕你离开得久了,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了。
小言在没见到殷靖南的时候,想着等见到对方的时候一定要把思念说出来,可真的见到了,话又堵在喉咙里,就只是红着眼点了点头,比划道。
我很好。
你好吗。
“我也很好。”殷靖南温声道。
小言傻乎乎地朝他笑起来,眼前的人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单单只是见一面,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他把近一个月以来的所有不开心都忘了。
也同样有能力,一句话,一个冷淡的表情,就让小言难过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