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将简清翻过来检查了一番,凝重道,“是刀伤,从背部插入,把整个腹部都穿透了。”
“看起来有些时间了。”
难怪他最近一直在咳嗽,脸色也那么苍白。
是重伤引起的一系列并发症。
“他……他会有事吗?”程温道。
“只要卧床静养,会慢慢恢复的。”
程温放了心。
……
昏暗的卧室内,男子安静地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苍白的面容上毫无血色,修长的眉忽而拧起,干燥的双唇小幅度张合,不知在低喃着什么。
趴在床边的程温第一时间听到了,耳朵凑到他唇畔仔细听了听,疑惑地撑起身子看他,“嗯……”
“你在叫我吗?……”
他在喊小温。
一遍又一遍,慌张得像是即将失去什么。
简清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睡觉都不安分,呼唤的语气越来越嘶哑急切,眼角划出了泪。
程温愣住了,有点着急地凑近他小声问道,“阿清……你怎么了啊?”
“是、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他想了想,抓住简清压在被子上的左手,用另一只手帮他擦了擦眼泪,软声安慰道,“别哭了,我这儿呢。”
简清这些天时常梦见那个场景,程温上了那辆黑色林肯,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他在后面不停地追,可是怎么都追不上,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抓着,被拖入海底,海水从四面八方涌入他鼻腔,越挣扎就下沉得越快,失去空气的窒息感令简清痛苦不堪,惊喘着醒了过来。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室内的灯光很暗,令他一时有点分不清自己在哪里,直到床边传来一道惊喜又柔软的声音。
“你醒了?”
简清扭头看去,记忆逐渐回笼,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如被火灼过,“小温……”
“你在外面昏倒了,我就让人把你弄进来了……你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啊?”程温担忧地看着他。
简清撑着床坐起来,抿了抿唇,“是不小心弄的。”
程温看出他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追问,“……是不是很疼啊?”
“不疼。”简清摇头,笑道。
两人现在的关系其实远远没有那么亲密,忽然间共处一室,气氛有点尴尬,程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片刻的安静过后,简清率先开了口,“那个……对不起。”
“我没有按时赴约,是我不对。”
“但是我保证……肯定不会有下次了。”
“没、没关系,我已经不生气了。”程温摇头。
“那就好。”简清笑道。
视线在周围环顾了一圈,这间屋子的装修是典型的法式风格,布置很温馨,很适合小傻子住。
“房子很漂亮。”
“嗯……我也觉得。”程温小声道。“不过家里就只有我和爸爸,还有佣人住。”
“你跟爸爸在一起,觉得开心吗?……”简清注视着他,眼里是程温看不明白的情绪。
“开心啊,爸爸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程温说着,忽然低落起来,“我没有见过我妈妈,她很早之前就去世了。”
“你妈妈是很温柔的人。”简清道。
“你怎么知道?”程温惊讶道。
“因为……因为只有很温柔的妈妈,才会教出一个很温柔的小傻子。”简清笑道。
“我猜的。”
其实是程温跟简清相爱之后,经常跟他提起妈妈,说自己很想念母亲。
简清答应他,等结婚蜜月回来以后会经常带他回乡下看妈妈,可他还没有做到,小傻子就忘了一切。
“我才不是小傻子呢……”程温嘟喃着,耳根泛红。
这个称呼从简清嘴里说出来,没有贬低的意思,反而显得过分亲昵。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简清愿意事事顺着他。
只在心里悄悄说,你是……你就是我的小傻子。
“你肚子饿了吗?”程温将身子往前探了探,观察他的脸色。
“还好。”其实有点饿了,只是简清不太想麻烦他,“我睡了多久啊?”
“嗯……睡了一天了呢。”程温道。
“谢谢你还愿意照顾我。”简清语言中透着难言的酸涩,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却变得这样生疏客套。
“我们是朋友嘛……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呀。”程温笑道。
“朋友……我不想跟你做朋友。”简清别开目光,扯了扯嘴角,“你也不是我的朋友。”
身边忽然间没了声音,简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扭头去看,才发现程温正不知所措的望着自己,显然被他的话伤到了。
小傻子向来很柔软,不然也不会老是被人欺负了。
简清顿时着急了,眼角泛红地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因为我爱你,我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想你跟我回去做我孩子的爸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疏远得像个陌生人。”
“……”程温仍不说话,目光茫然。
他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抱歉,我不应该说这些。”简清忽然间崩溃了,如果再待下去他恐怕会失控,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不然在程温面前掉眼泪的话,那就太丢人了。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浑身无力,动作却仓皇的像是要逃跑,“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
“医生说你必须好好休息,你现在刚醒,今、今天就留下吧。”程温抓住他的手臂。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年轻英俊的男子拿着水杯走进来,他着一件风衣,挺拔高大,“小温,该吃药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过去。
“你醒了?醒了就好。”医生朝简清笑起来,分明是极立体的五官,眉眼却温柔如水。
接着对程温眨了眨眼,“不介绍一下吗。”
程温看了看身边的简清,又看向医生,小声道,“他……他叫阿清,是我在国内认识的朋友。”
医生点头,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转身向简清伸出右手,笑道,“你好,我是小温的未婚夫。”
作者有话说
看来大家都想被我抓回家做老婆。
但是你们想好了,就算做老婆,也只能做小老婆,捶腿揉腰捶背还要给我倒洗脚水,我心情好的时候,会挑一个小美人儿过来按在床上欺负欺负,欺负得眼泪汪汪提上裤子就不管的那种。
小老婆永远都是小老婆,是不会变成正宫娘娘的,因为我的正宫娘娘是胡一天、吴亦凡、朱一龙。(排名不分先后)
所以你们想好了吗,是被小霸王劫财好呢,还是劫色呢?
第154章 想和你组建家庭
简清千里迢迢从国内赶过来,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小傻子带回去,哪怕身上的伤一直拖着没能好,痛一点也没关系,他相信,只要能这样慢慢朝程温靠近,他一定还有机会的。
但他没想到他们之间会出现别人。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能这些日子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以至于他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觉得有点不知所措,僵硬地抬头看向面前优雅贵气的男子,“……你说什么?”
戴盛鼎的父亲是中国商人,母亲是法国贵族的小姐,他的五官可以说是很好的承袭了西方人的深邃立体,又不显得过分硬朗,眉睫浓密温柔,与简清的漂亮凌厉是截然不同的类型,但绝对不输于他。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戴盛鼎柔和地笑了笑,“程叔叔很属意我做他的女婿,而且小温也很喜欢我,这是早晚的事情。”
“对吗?”他蹲下来看着程温。
戴父和程父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可以说戴盛鼎是程卫看着长大的,不论是家世还是人品,程卫都知根知底,觉得戴盛鼎温和又稳重,的确有属意让两个孩子交往看看的意思。
前两天和程温提过这件事,可失忆后的程温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懵懂,程卫也就没有强求,准备让他们顺其自然发展。
这会儿戴盛鼎突然这么说,不光是简清错愕,就连程温自己也愣住了。
“戴医生……我是喜欢你……可……可是……”
可是这种喜欢跟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他在电视里看到,说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跟对方亲亲,但是他好像并没有想跟戴盛鼎亲亲的冲动,只是把他当成哥哥。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戴盛鼎温声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原本是要否认的话,偏偏没能说完,再加上程温局促的模样,像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似的。
简清双眼憋得通红,心脏被烧红的刀刃反复戳刺着,传来紧密剧烈的疼痛,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地作出了行动,拽起男子的衣领死命朝他的脸挥出拳头。
“唔……”戴盛鼎没有防备,被打翻在地,简清骑到他身上,就像当初去救程温时那样,一下一下捶在敌人脸上,不同是上次对付的是要伤害程温的罪犯,而这一次是意图夺走他爱人的情敌。
掩在衣下的伤口因为用力过猛而缓缓渗出血迹,他却像是毫无痛觉,只不过下手的力道越来越轻了。
轻到程温慌乱间过去用力推了他一把,简清整个人就从戴盛鼎身上跌了下去,身体重重摔在地板上。
他痛苦地拧眉,捂着腹部好半天才爬起来。
简清看到自己心爱的小傻子正跪在别的男人身边,担忧地伸手去摸他脸上的淤青,清秀的小脸上布满了着急,“戴医生,你、你没事吧?……”
那样的关心本该是属于他的。
戴盛鼎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皱着眉轻触嘴角的伤,疼得‘嘶’了一声,偏还要安慰程温,“没事,不要紧。”
程温这才看向简清,清澈的双眼里逐渐升起些许控诉,“你……你为什么要打人!”
简清心如刀绞,这时已经恢复理智,喉结鼓动道,“对不起……”
“我……”
“如果不是戴医生救你,你可能已经死了,你不感谢他就算了,还无缘无故打人。”
“你不是我的朋友……”程温气得眼睛都有点红了,“从、从我家滚出去!”
他声线还是软软的,说狠话也没什么力道。
但足够让简清觉得很难受了。
猩红的双眼里浮现悲伤,仍然是程温解读不了的情绪。
就像狮群里重伤的野兽,和同类生死搏斗之后就剩下奄奄的一口气,身边的伴侣为了寻求新的庇护而抛弃了他。
一个是人,一个是兽。
眼里的绝望是一样的。
但现在的程温还不明白。
简清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他轻轻吸了口气,忍着身体上的苦痛缓缓站了起来,默然地转身往外走去。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但虚浮的脚步还是暴露了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很不好。
程温忽然觉得不忍心,望着那抹挺拔的背影,张了张口,想叫他,最终还是没有真的出声。
他隐隐觉得,阿清还会来找他的。
难道真的像父亲说的那样,他不是一个好人吗。
今天的确是阿清错了。
简清就这样消失在他纷乱的思绪里。
等程温回神的时候,屋子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戴盛鼎脸上的伤不重,他自己本就是医生,稍微处理一下就好了。
有一处地方其实很怪异。
戴盛鼎跟简清身量相当,在简清处于身体虚弱的情况下,前者完全有能力反抗,并且挣脱他的桎梏,而不是等程温这么个小身板儿来救他。
只是简清当时失去了理智,没有思考能力,程温更是笨呼呼的,想不到深处去。
事后他问戴盛鼎,简清为什么突然打人,戴盛鼎说他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受了伤心情不好吧。
程温更加生气了,气过之后,又开始担心简清的身体,他伤得那么重,一个人离开真的没关系吗,会不会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没有留号码,想联系也联系不到对方。
简清这一走,之后的一个月都没有再出现,就像消失了一样。
程温的身体渐渐康复了,程卫允许他出去玩了。
程卫工作繁忙,带程温出去玩这个任务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戴盛鼎肩上。
后者当然是自愿的。
从第一次见面那天起,戴盛鼎就喜欢上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傻子。
今天的天气很好,淡淡阳光落在铺满积雪的庄园里,不足以让人觉得温暖,多少可以驱散几分寒冷。
戴盛鼎九点准时到程家接程温,小傻子还慢吞吞的在吃早餐,听戴盛鼎说他已经用过早餐了,就开始着急起来,怕他等,喝牛奶速度明显加快,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喝得太急呛到了,呛红了小脸。
戴盛鼎哭笑不得,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来,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慢慢来,别着急,时间还早呢。”
“唔……”程温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说了句谢谢。
巴黎是个充满神奇且浪漫的城市,戴盛鼎从小在这里长大,身体里流着一半法国人的血,骨子里也传承了法国人的浪漫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