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中,却有一些煞风景的阴尸,顶着一张绿脸走在人群中。
陈深尽力忽略这些阴尸,他和顾楚江认真检查过,真没什么问题。陈有前的御尸术还是挺靠谱的。三金城人的审美,他觉得从那场选美大会来看,就没法救了。
“师弟,我们去放河灯吧?”顾楚江看着小贩摊前的河灯不走了,一把把走神的陈深扯了过来,“你看那个好看?”
这养灵节情人间一起放个河灯啊,也是大和的一个习俗,陈深也低头认真看了起来。
那小贩看到顾楚江买河灯尚能理解,估计是相约的姑娘还没出门,但这老头怎么回事?但做生意的就是做生意的,那怕一只狗来买他的河灯,只要给钱,他也能笑着上去介绍他的货。
“这位爷爷,你看看这个河灯怎么样?可是我花了三天才做出来的精品啊,买了保准不吃亏,才五两银子。”
陈深接过小贩递来的河灯,这是一只巴掌大的小老虎,做工的确精致,一双黑眼睛圆圆的,上面的胡须轻轻颤动着。
这小贩看准了陈深身上的黑锦袍子是上好的料,当然挑最贵最好的出来。
“这个给你”陈深把着花灯递给了顾楚江,“把那个给我吧。”陈深指着个白色的凤凰花灯说。
那小贩眼都要眯成线了,这两人买四个花灯,他可赚翻了,他乐呵呵取下了那个花灯,不忘拍两下马屁“爷爷眼光真好,这个也是小的花了好几天才做成的呢,你看看着羽毛,多逼真啊!也是只要五两呢!”
陈深拿起河灯,看向顾楚江。
顾楚江正捧着他手里的小老虎,暖色的光映得他更加温柔。
“喂,付钱啊?”陈深把顾楚江手里的小老虎拿了过来,两个巴掌大的河灯被他捧在手里,相亲相爱地粘在一起。
“欸,二位不再选两个吗?”小贩有些失望了。
“够了。”顾楚江放下银子,揽着陈深的肩就走远了。
身后,小贩看着这二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这是情侣……他抖落了抖自己,自言自语道:“不对吧……只是儿子陪着老父亲玩吧,现在这么有孝道的儿子不多了呀……”
陈深和顾楚江放完河灯,就看见陈有钱正站在车队上,他身边站着好多女尸。这些女尸身上还挂着号码牌,应该是上次陈深当裁判是选美出来的翘楚。
陈深看着就恶心。正要拉起顾楚江转身就走。
他在三金城的这段时间,已经知道了大名鼎鼎的陈有前是和来历。
不就是陈堂主死后,靠着瓜分酿金堂财产然后靠给尸体做保养发家致富的吗?
但陈有前不认识陈深,不知道陈深,不然估计他也会有点不自在,不知情的他自在极了……
陈有前又一次飞了过来,故意炫技一般,在一次落在陈深面前,距离近得唐突。不过这次没等陈深自己退一步了,顾楚江先把他给推得倒出去老远。
陈有前定了定步子,稳了稳身子,躬身行礼到“上次请先生当裁判,还没来得及感谢,这次诚邀先生一起逛街。”
顾楚江只想和陈深过二人世界,这碍眼的东西冒出来,真的很坏人心情。“他今天已经约了人。”
“没关系啊,他还约了谁,我都可以一并请来,要是他们不愿来,就去我家拿些珠宝,总归就愿意来了!”陈有前大言不惭。“这世上啊,真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陈有前信誓旦旦地说,陈深白了他一眼,拉起顾楚江就要走。
普天之下脸皮厚而不自知者最可怕,陈有前上来堵住二人,再次诚恳邀请,实力表现了他就是那者。
“………”还有完没完了,现在的人怎么这样。
“你给我十箱珠宝做酬劳吧,陪你游街我身份卑微,怕是不能与陈公子并肩而行。”
陈有前听陈深这么说,竟然觉得很有道理陈深灵力太弱了,他有点……瞧不起。
他又看了眼顾楚江,这人刚刚轻轻一推,就把他推了老远,这可是个高人啦,灵力如此纯粹,比起他来不知厉害多少。
“这位公子可愿与我同游?”陈有前上去对着顾楚江又行了一礼。
顾楚江看了他一眼,看起来很是亲和“我要陪我家师弟,不能与你同游。
“你师弟也可以一并叫来,他要是不来,我拿十箱珠宝请他”
对财大气粗的陈有前,顾楚江和陈深都没有了耐心。二人对视一眼,一起走了。
陈有前再次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他又领着他身后千挑万选来的美女女尸,游街。
照陈有前的说法啊,这女尸越多的跟在他后面,越说明他家的训尸术有多灵验。
现在的大和啊,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些尸体来帮着做家务。
你想啊,尸体不会吃不用睡,力气大不埋怨还能干,指令说一不二,高效好用。日常养护陈家收了还很合理,怎么生意不火爆?谁都养得起。
这一股养尸风刮了来,三金城有的专门的尸体鉴赏专家,有了一批富得流油的人还搞起了美尸收集,也有不少人不接受自家亲人离世,把他们送来做成阴尸。
陈有前,看见他的前路一片金光,都是钱啊!
至于跑掉的陈深顾楚江,他觉得已经把他当知己了……
………………
避开了陈有前,陈深已经没有什么心情接着逛街了,“我们回去休息吧,一身老骨头就是容易累。”
“也是,今天又快到喝药的时间了。”顾楚江捏了捏陈深的脸,然后就开始往程家酒楼走。
那药,看起来,和所有难喝的药一样,黑乎乎的一大碗,闻起来,也和所有难喝的药一样,臭臭的一大碗,那药喝起来,也和所有难喝的药一样,苦。非常苦。
陈深不想喝,他拒绝。
拒绝无用,顾楚江就这么看着他,“你要对我负责吗?”
陈深心里苦得很,他为什么要招惹顾楚江。他这辈子招惹的人还少吗?怎么会栽这么一个大跟头?
但他能怎么办呢,他喜欢他啊,喜欢一个人就是犯贱的开始,他觉得他这样子也是很不错的,但为了这货,喝吧。
喝,男子汉大丈夫,喝个药嘛,就苦那么一下,苦过就好。
喝完了,还能顾楚江手里的开心颜。
也不是不能接受。
唯一让陈深不爽的是,他,喝了几个月了,就是不见好!!!头发还是那么白!!太不能接受了。喝了头还痛,总有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冒出来。
……………
陈深在三金街待得久了,人们都知道了有个老爷爷出门买东西从来不付钱,但他们都特别欢迎他来。
以前陈深走在三金街上,那里付过钱?他家卖什么东西的铺子没有?谁不以陈深白拿了他们的东西而激动得半夜睡不着觉?
陈深还没有一个作为危害了三金城的老鬼的自觉。回来了总是随手拿东西。
这老爷爷身后,总跟了个金主,一准儿会帮着付钱。
这些人没有看景那么不懂事,他们不把顾楚江当陈深的孙子,他们这么和顾楚江说“你家爹呀,又拿了我东西。”
可怜人家顾楚江,又给陈深当孙子又给陈深当儿子的。
但人顾楚江愿意啊。
………………
有天南药把顾楚江叫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陈深一个人坐在酒楼在想啊,他要为他的师兄做一碗鱼汤。
鱼要选什么鱼,火要用什么火,陈深他都不知道。
他悠哉悠哉地逛去菜市,看到一条鲤鱼,就买了提回了家。
鱼在盆里游,尾巴还一摆一摆的,睁着圆眼瞪着陈深,仿佛在瞅陈深会把他怎么办。
陈深伸手抓鱼,抓至半空,鱼滑落,砸入水中,溅起水花一大朵,陈深抹了抹脸上的水,决定放弃。
他去换了身衣裳,坐在椅子上一摇一摇的,一把蒲扇吹动他的白发一扬一扬的。
想起顾楚江为他做了那么多顿饭,陈爷爷瞟了一眼那条鱼,最终叹了口气,出门去把程三分请来了。
“兄弟,帮我煮个鱼呗?”
程三分做好了鱼。
夜晚,顾楚江归来,陈深把热气腾腾的鱼汤端给他,“爷爷我亲手做的,尝尝?”
总之熬汤的想法是他陈深想出来的,鱼也是他陈深买来的,程三分也是他陈深请的,四舍五入一下,等于他陈深亲手做的。
顾楚江看着陈深手里的鱼汤,接过,闻了一闻,还算鲜,看了一看,汤色乳白,“真是你做的?”
“比真金还真。快喝啊”。
顾楚江小心翼翼地尝了这点,居然不难喝,然后他把汤放下,看着陈深,“真是你做的?”
“真是。你居然不喝,浪费我一番心意。”陈深是真觉得有点委屈,就算不是他做的,也有他的一番心意在里头呢!不假,他一大早跑菜市场买的鱼呢!
顾楚江把汤喝了个干净,然后把碗放下“满意了?”
陈深点了点头,“嗯,满意了。不过,师兄啊,你这喝了汤后,唇色很好呢。”
“哦,那你要不要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番外来得比我想的要早……
☆、南药红苕(番三)
我是九天之上的月老,手中有一姻缘簿,想必都有听说过,却没几人得见过。
这姻缘簿看起来小小的一本,却记录了不管神魔妖人所有生灵的姻缘。里面,有缘人会在同一页纸上出现。
我的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为这同一页纸上的两个人,牵缘系上红线。
我手中的红线,上可杀敌,下可牵缘。我见过不少恩爱的反目的平淡的情人夫妻,暗中替他们的结合排除万难。我既为月老,当然希望有亲人终成眷属
我知道凤王,缘于一群凤凰飞来我宫中吵着要看他的命定之人。
这些凤凰花的白的红的绿的一大堆在我眼前晃得我眼花。我很忙,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去牵线,怎么能由着他们胡闹。
但我很快陷入了疑惑,凤王已经上位几万万年了,早到婚嫁的年纪,怎么我没去给他牵缘系线?
莫不是我一时疏忽把他给忘了,让人家凤王等了几万万年,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才派人来敲打敲打我?
于是我翻开了姻缘簿,一看,心一凉。这也不是我疏忽,但凤王这命也太苦了,孤独终老,天煞孤星。
简直了,我月老做了几万万年,没见过这么惨的人,比我还惨。
……………
我遇见了凤王,在百王齐聚的定乱集会上,这个命中孤苦的人,但他看起来很温柔,一袭白衣招展……怎么都不该是个孤独终老的人,谁嫁了他都当幸福来敲门。
但姻缘簿上属于他的那一页,只有他一人。
这种人,我帮不了分毫。
我手中有红绳,可系起世间缘分,可却真的帮不了他分毫,天道有命,我一小小月老,自然是不能随意篡改。
人群之中,我看见凤王看着高台上的人,眼中有光。我不禁轻笑,我不是要嘲讽凤王,只是看透了这天道——属于凤王的情道。
高台上的人完美得不是个活人。或许其他神王不知,但我手中没有这人的画像。
凤王最后,抱着个人偶,不知会是什么神情。我已经可以猜出最后,凤王一辈子陪着这个假人,孤独终老的结局。看吧,这就是悲剧的开始。
我见多了的,不仅仅是圆满的结局。
我是月老,但不是天道,我可以尽我所有帮着二人喜结连理,但前提是,这二人有缘。我做不到世上所有人都能圆满。
他是一个人,对这不是人的人产生了爱意,人都不算,怎谈缘分。
我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悲剧总是让人想落泪的,我还是别看太多,免得想起太多往事,心生难过就会不好受。
我怎么会去做月老,这是个好问题。我本来只是人间的一个小小药修,一心只为寻求神道。
我想成神。
我想想成神,只为了救一个人,那个人住在我的心里,是支持着我不断前进的力量。
我有天赋,但我并没有到能成神的地步。看过这么多人,唯有陈深的天赋最适合修炼,我远不及他。他未成神就可以与神一战不分胜负,顾楚江面对他都得认真打斗。
你别说他是什么人养灵,那一套,只是天神为了让陈深自愿献出所有,和魔王一起搞出来的。
陈深他是天道认可的人,他的灵力源于天道,只是要展现出来,需要一些手段。
天神当然知道这些手段………
我扯远了。
我还是不想提及那段往事。
那个时候,我每天忙着修炼,都没有多去看她几眼,临走前,我摘下一朵红苕花别在她耳边,告诉她等着我,我一定能成功。
每当我疲惫不堪的时候,想想她的笑容,心里就会明亮暖和起来,精神自来——只要我成功了,就能救活她。
我真的成神了,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
天道看着我,那是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着他的人都会不由得觉得身体一寒。
他递给了我一个小本子。一把红线,我被册封为月老,掌管世间姻缘。
我要去找她,替她治好病。
我赶回去那天,她正好嫁了人。
她的病被人治好了,那个人不是我;她要嫁人了,自然也不是我。
我站在大街上看着红轿子吹唢呐打鼓迎亲的人,没有谁注意到我眼角划落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