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现在去机场看看,我这边再问问。”
靳言应了声从床上跳下来,一边往外跑一边穿衣服,急得衣服穿了好几次都没穿进去。
唐雪挂了电话后就先联系了李书意现在住的酒店,酒店那边说李书意并没有回来。她又问了一些李书意常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人。然后靳言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李书意早就离开机场了。
唐雪听着靳言急得带了哭腔的声音,也顾不上别的了,马上拨了左铭远的电话。
左铭远正好在白敬家里。
白敬这里今天过来了几个老友,说是谈事情,其实是来看宁越的。
宁越也不躲,大大方方地任他们看,待人处事也挑不出一点错来。他本就长得极好,这样温和的性格,谁见了不生出几分好感。哪里像李书意,平日里遇到这些人,顶多就是点个头,连话也不会多说几句。
他们几人坐在阳台上的玻璃房里,一边喝酒聊天一边欣赏着雨幕中的花园,再配着落在玻璃天顶上叮叮咚咚的雨声,还别有一番韵味。
不过现在天已经有些凉了,下了雨后宁越坐了一会儿就下楼去了。
宁越一走,就有人八卦起来问白敬:“你真不要李书意了?”
白敬不说话,那人摇摇头,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惜吧,这李书意看不上我。他要是看得上我,我一辈子不结婚也行啊。”他们这些人说出去个个都是天之骄子,但是钱哪里那么好挣,谁不是整天累死累活,谁不想有个李书意这种工作能力强还心甘情愿做牛做马的人在身边。
他旁边的人淡淡讽刺道:“是不结婚,反正在外面玩女人又不算对吧。”
那人被戳穿心思,“嘿嘿”笑了一声。他这种喜欢在花丛里浪的,真让他守着李书意过一辈子,他还活不活了。
他们这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左铭远接了电话过来时,还有些犹豫。
白敬扫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把酒杯搁在桌子上道:“你们先聊。”
他起身往外走,出了玻璃房,直接问左铭远:“什么事?”
左铭远答:“李书意不见了。”
白敬的脸蓦地沉了下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唐雪刚打来电话,说他们下飞机后就分开了,靳言没接到他,现在人找不到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白敬掏出手机,问左铭远:“唐雪的电话。”
左铭远报了一串号码,白敬一边输号码一边道:“你去联系机场,把监控调出来。”
左铭远看着白敬那张好像染了一层冰霜的脸,一瞬间竟然有些紧张。
白敬打通唐雪的电话后就把他们整个行程都问了一遍,包括李书意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去了哪里。
听到唐雪说李书意有一个下午独自出去过,再回来后人就有些反常,白敬沉吟了一下。
林城……他记得李书意的姑父赵辉就住在那里。
唐雪的声音满是懊恼:“白总这都怪我,我应该坚持留下来的。”
白敬没说什么,只是让唐雪注意手机不要错过李书意的电话。
他这边刚刚说完,左铭远就过来说靳言已经去看过监控了。李书意大概在十点半左右自己离开了机场,至于后面去了哪里,现在还没有消息。
白敬没说话,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他才开口道:“去备车。”
左铭远应声,白敬径直往回走,跟他那些老友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们自便。”
说完也不等人多问就走了,留下几个男人面面相觑。
白敬跟左铭远很快下楼,左铭远手上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宁越在楼下正交代人准备晚餐,看到两人的样子有些诧异,控制着轮椅跟在后面问:“出什么事了吗?”
白敬脚步不停,答了句:“没事,你回去。”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
上了车,白敬跟司机报了地址:“阳山墓园。”
左铭远一听,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拨了那边的电话,但是这个时间,办公室里根本没人。
白敬不耐地揉了下眉间:“别打了,他那个性子,别人上去劝他也不可能走。”
车子开得很快。
他们到的时候还有些下雨。
左铭远本想给白敬撑伞,结果白敬一秒也没等就走了出去,左铭远甚至有些跟不上他。
等上了那条长长的阶梯,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蜷缩在地上。
白敬呼吸一滞,左铭远则惊得喊出了声:“李书意!”
白敬大步跑过去,蹲下身把李书意翻了过来。
这人已经被雨水淋透了,湿漉漉的头发落在眼睛上,脸色惨白,唇上泛着乌青,鼻间的呼吸急促而微弱。
白敬伸手去碰他的脸,手指被冰凉的触感刺得缩了缩。
这哪里是人体该有的温度。
白敬不敢让李书意这么睡着,使劲拍他的脸喊他的名字,好不容易才让李书意睁了眼。
白敬看他的眼睛半睁半闭,抹开他脸上的雨水沉声道:“别睡。”说完他就把李书意拉了起来,又让左铭远扶着他,蹲下身把李书意背了起来。
李书意烧得迷迷糊糊的,直到这一刻,感受着白敬身上传来的温度,他才确定了,他没有在做梦,这也不是幻觉。
可是,李书意茫然地想,为什么又是白敬呢……
为什么每次他最脆弱不堪的时候,都是白敬在他身边呢……
为什么在他想放弃的时候,白敬又出现了呢……
李书意想伸手去碰白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把手指抬起来。
他垂着头,在白敬耳边声音沙哑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白敬……”
白敬脚步不停,只重复了一句:“李书意,别睡。”
李书意红了眼眶,很是费力地,断断续续地才说完了后面的话。
“我认输了………我投降……”
“你爱宁越……我就把自己变成宁越……”
“你爱别人……我就把自己变成别人……”
“我……求你……不要抛弃我……”
他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得快听不见了,眼泪从他脸上落下来,一滴滴打在地上,浸在了雨水中。
李书意时时刻刻都卑微如蝼蚁乞求白敬的爱,又时时刻刻都要维持着自己那点可怜的骄傲和自尊。他像个快被割裂成两半的矛盾体,可是最终,他还是在两者中选择了白敬,舍弃了自己。
白敬第一次听李书意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人。
那样骄傲的李书意。
失去了所有家人,被人踩着脸欺辱被毒打得快丢了命也没有低头的李书意。
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人。
白敬脚下一软,还是左铭远及时伸手扶住了他才站稳。
他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必须要很用力,很用力地呼吸,才能稍稍缓解心上突然窜上来的,仿佛把人撕裂般的痛。
第33章
李书意说完了那段话就彻底没了声,只剩灼热的呼吸喷在白敬耳边。
白敬背着他用最快的速度往下走,左铭远看李书意昏昏沉沉的样子,急得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都没有回应。
到了车前,左铭远先一步拉开车门,白敬把李书意慢慢放到后座,又跟他道:“你坐前面,告诉司机去魏家的医院。”
“好。”左铭远应声走向副驾驶。
车子开动后,白敬在后面侧过身挡住李书意,然后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用最快的速度剥掉了他身上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的衣服,再一把抓过车里常备的毯子裹住了李书意。
白敬身上的外套也有些湿了,他解开扣子把外套脱下甩在一边,把被毯子裹着的李书意紧紧搂进自己怀里。
李书意在大雨中淋了这么久,又是睡在地上,寒气入体,怎么可能不出问题。他起初是觉得冷,冻得牙齿都咯咯响了起来,后来又觉得热,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一般。
白敬抱着李书意,看他紧闭着眼面色潮红,嘴巴微张呼吸急促,身体也不自然地颤抖着。他不断低下头去试李书意额头上的温度,又不断催促司机开快点,声音越来越不耐。
到了医院,因为在车上时左铭远已经跟魏泽联系过了,所以魏泽早早就等在了门口。
白敬抱着李书意下车,魏泽一句话没多说,马上把人安排进医疗室进行治疗。
把人推进去后一量,已经高烧到了41度。这个温度已经很危险了,持续时间长甚至可能会对脑、肝、肾等重要脏器造成损害。
魏泽给李书意挂了药水,又做了物理上的降温。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先观察一下看药水起不起作用,烧能不能退下来,然后再决定后续治疗。
魏泽出来时白敬和左铭远都在。其实魏泽和白敬的交集很少,说起来两人还是“情敌”,魏泽对白敬一直都没什么好印象。
两人都没开口,还是左铭远先说的话:“不严重吧?”
“不严重。最好再晚一点送过来,让他把自己烧死得了。”魏泽生气李书意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更生气白敬作为他的另一半没照顾好他,说话忍不住带刺。
“魏医生。”白敬的声音有些冷,“希望你能专心于他的治疗,如果不能,我们也可以随时转院。”白敬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需要去忍受魏泽的讽刺。之所以选择来这里,也是因为李书意这几年有什么不适都是找魏泽,魏泽相比其他医生更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他找不到别人,非魏泽不可。
魏泽合上李书意的病历本笑了一下:“生病的人不是我,被折腾的人也不是我。如果你想转院,请便。”
说完了,他不再看白敬,转身就走。
左铭远看着白敬难看的脸色,试探着问:“要转院吗?我马上安排。”
“不用。”白敬一秒也没犹豫。
话音才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出一看,是宁越。
白敬走远几步接了电话。宁越告诉他,他的那些朋友都走了,说白敬既然有事,他们下次再约出来一起吃饭。
白敬“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宁越在那边迟疑地问:“是……出了什么事吗?”又温声道,“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白敬刚刚还有些冷硬的声音缓和下来:“没事。”
宁越不再追问,转了话题道:“今晚要回来吃饭吗?”
白敬看了下时间答:“不一定,你不用等我。”
宁越应了一声好,然后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白敬挂了电话,抬头就看到左铭远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也不等白敬主动问,他自己开口道:“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前几天去了一趟怡和。”
白敬知道左铭远也有家人身体不好在那里疗养,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皱眉看了过去。
“我顺道去看了下江曼青。”左铭远顿了顿,见白敬没有打断他的意思,继续道,“听照顾她的护士说,李书意去看她的那天,她在手里藏了刀片,对着李书意的喉咙划过去的……幸好李书意反应快,不然就……”
不然就什么,不然就划破喉管,这人可能已经死了。
左铭远想想那画面说不下去了。
白敬没说话,但左铭远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苦笑道:“我以为你不在乎,所以没有立刻告诉你。”最开始左铭远查这个事,是打电话问的院长,只听说李书意的手被江曼青划破了,并不知道过程有这么危险。当时白敬没多问他也就没往下查,李书意那边更不可能自己主动提。
“你找人查,那女人手上怎么会有刀片。”白敬脸色难看,但声音还算平和。
左铭远忙点头应了一声。
其实说句实话,他都有些糊涂了。有时候他觉得白敬恨不得李书意立刻消失,可李书意出事了他又不会真不管。之前白恒不过骂了李书意一句,看看现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今天也是,一听李书意失踪了他那些朋友也不管了。可是宁越回来就住进了他们家,李书意现在也搬去了酒店……
左铭远想想三年前两人闹到最后都快收不了场,正色道:“我今天多说一句,你也别怪我多管闲事。”他摸出根烟来,想到这里是医院,又收了回去。
“你也知道他家里的事,他挺不容易的……三年前他做得再不对,也拿命抵了。你现在要跟宁越在一起,就别管他了。”
左铭远叹了口气:“给他几分同情,让他以为有希望,又不要他。挺……残忍的。”
话讲完了,左铭远摸摸鼻子无奈道:“我就多嘴这么一次。”
左铭远比白敬和李书意大一些,三人共事这么多年,也算有几分情谊。可再有情谊,他也只是给白家打工的,没资格去指手画脚白敬的感情生活。他今天说这么多,是因为亲眼见到李书意在雨中睡在一块墓碑旁的样子,实在有些不忍。
白敬一直沉默地听着,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悦的样子来。左铭远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也就稍稍放了心。
他正想说他在这守着,让白敬先回去,远处就突然跑过来两个人。前面那个跑得太快没刹住脚,左铭远差点被撞飞出去。
还是靳言一把抓住他,慌慌张张地道:“对不起对不起,左叔你没事吧?”
左铭远站稳了,咬牙道:“怎么老这么莽莽撞撞的!”
靳言连声道歉,后面跟过来的唐雪忙问:“左助理,我们李总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