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聿言在里面绕了一圈,打开冰箱往里面探了探头,啤酒居多,还有几瓶密封好的腌菜,辣椒酱,不像是买来的,应该是自己做好储存的。
难道是顾耀扬做的?林聿言脑补他系着围裙下厨的画面,觉得不太可能。冰箱里没什么蔬菜,只有一个番茄,以及一包干面条。
面条很细,如果没猜错的话,直接放水里煮就好了。
他怕自己猜的不对,又拿出手机查了查,结果差不多,就是这么做。还可以把番茄放进去,作为辅料。
林聿言打了个没响的响指,开始了第一次的厨艺展示。
很简单嘛,往锅里加水,烧开,放入番茄。
水快烧开的时候,林聿言才发现番茄还没切,慌慌忙忙地找到了砧板和切菜的刀,忙活起来。
顾耀扬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没吹头发,毛巾搭在脖子上,光着上身去卧室找了件黑体恤穿上,厨房里“叮叮当当”乱响,听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他皱了皱眉,走了过去,果然看到林聿言正弯着腰把勺子捡起来。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丢了番茄的面汤顺着锅盖往外溢,流了一地,林聿言手忙脚乱地想要把锅盖掀开,顾耀扬却先他一步,把火关了。
锅里的面条煮成了坨,仅有的一点汤也全都流干净了,顾耀扬有点嫌弃,问道:“这是喂猪的吗?”
林聿言大眼珠四处瞥,小声说:“喂你的。”
“嗯?”顾耀扬拧着眉逼近一步,林聿言赶紧挥着手说:“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话音未落,又想起了什么,急忙把手背到身后。
但还是晚了一步,顾耀扬瞬间拽住他的手腕,把他的左手抻了出来,食指上破了层皮,还在流血。
他想把手缩回来,却被顾耀扬拽到了客厅,强硬按在沙发上。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顾耀扬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药箱,碘酒、纱布、止血药、创口贴应有尽有,跟开了个小药店似的。
林聿言的伤口不深,顾耀扬帮他消毒的时候瞥了他一眼,表情皱皱巴巴的,怕得想缩进沙发里,药粉洒上去应该有点疼,明显听到他倒吸了一口气。
林聿言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赶紧低下头,结果顾耀扬是蹲在他面前的,低头看得更清楚,又慌慌张张地把头仰了起来。
顾耀扬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说?”
林聿言抿着嘴,犹豫几秒:“我说了,你又要说我是娇气包了。”
顾耀扬一怔,轻轻地帮他贴上了创口贴,等了几秒,竟然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林聿言也楞住了,急忙把头低了下来,不可思议地问:“你,你说什么?”
顾耀扬面无表情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逗你,也不该说你娇气。”
他态度突然转变,倒是让林聿言有些措手不及,急忙说:“没,没关系,我其实也,也没放在心上。”
顾耀扬点了点头,抬起林聿言的手指帮他吹了吹,问道:“疼吗?”
林聿言本来就怕疼,刀碰了一个更是疼得要命,又忍了好久没敢说,有点委屈:“好疼啊……”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就后悔了,顾耀扬平淡的表情上挂着笑,又帮他吹了吹,低声说:“果然,就是个娇气包。”
第8章
晚饭到底是顾耀扬做的,同样的方法,利落了很多,就是白花花的一碗,清汤寡水,没什么点缀。
毕竟唯一一个番茄被林聿言浪费了,只能这样凑合凑合。
但味道却出奇的好,也不知道往汤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林聿言还在研究,顾耀扬已经吃完了,他赶忙喝了最后一口汤,跟了上去。
“我看看你背上的伤吧。”
顾耀扬坐在沙发上收拾药箱,没有回应。林聿言看出来了,只有他想说话的时候才会开口,不想说话的时候根本不理人。
这种习惯也太任性了,撇了撇嘴走过去说:“还是看看吧,挨了那两下肯定疼死了。”顾耀扬依旧不理,他犹豫了一会儿,坐在沙发上,捏着他的T恤,撩了起来。
背上果然红了一道,有点淤青,应该不是很严重。但林聿言的表情,还是怔住了。顾耀扬背上不止这一道伤,结实的背脊上斑斑驳驳地布满了疤痕,有深有浅,其中一条像是平砍上去的,从左到右,横在肩胛上面。
“疼,疼吗?”林聿言下意识地问。
“嗯?”
“背上的伤。”
“不疼。”
骗人,怎么可能不疼。他手上破了一点皮都快疼哭了,更何况这么深这么长的伤口,虽然看起来像是旧伤,现在应该没事了,但在当时不知道该有多疼。
他没经顾耀扬同意,把药箱拿了过来,从里面找到一瓶活血化瘀喷雾,问道:“可以帮你喷吗?”
顾耀扬看了他几秒,算是默认了。
林聿言点点头,把他的T恤全部卷了上去,对着今天受伤的地方,喷了几下。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还用过多的处理吗?
冰凉的触感停止了,顾耀扬等着林聿言把喷雾还回来,等了几秒,没见动静,扭过头,发现他正拿着手机认认真真地查资料,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尴尬地说:“好像要先热敷,顺序错了……”说着就想去浴室找毛巾,顾耀扬放下衣服,站起来说:“算了,就这样吧。”
林聿言说:“这样能好吗?”
顾耀扬对上他疑惑的目光,不在意地说:“没人管也能好。”
晚上,林聿言睡在顾耀扬的卧室里,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他自告奋勇地睡在地上,只铺了一床薄薄的棉垫子,很硬,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怕影响顾耀扬休息,只能闭上眼睛默默数羊。
林聿言很少在外面留宿,旅游不算,毕竟酒店条件很好,床也软乎乎的,唯有几次条件恶劣,是学校组织的学习旅行,目的就是体验生活,床也硬邦邦的,他当时也睡不着,数了一万只羊,最后都数乱了。
现在想想,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还挺舒服的,最起码有三层垫子,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感觉地板好像也不那么硬了,果然任何事情,只要习惯了就好。他低喃了两声听不清的梦话,翻个身,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聿言醒了过来,暑假不用早起,他还想赖一会儿,又猛地想起这是顾耀扬的家,急忙从床上下来,走出卧室。
察觉有点不对劲儿,又退了回来。
地上的垫子已经卷起来了,床上的毯子没叠,是他睡了一晚上,刚刚掀开的。
顾耀扬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透过窗户往外看,平静的街道上,似乎也没有血流成河。
林聿言简单地漱漱口准备离开,想了想,还是要跟顾耀扬说一声,找到纸和笔,第一个字还没写完,就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站着一个小男孩,手里举着两串烤五花肉,开心地叫:“哥哥!”
是昨天在车上遇到的小朋友,胡冬冬?
林聿言有些惊喜,蹲下跟他齐平,笑着说:“冬冬,早上好呀。”
胡冬冬说:“不早啦,已经十点半了,哥哥睡懒觉!”
林聿言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
胡冬冬说:“我八点钟就起床了,去朱伯伯家让他烤五花肉!但他跟哥哥一样睡懒觉,我就戳他酒窝,把他戳醒啦。”说完咯咯地笑,把其中一串递给他,林聿言接过来,问道:“为什么去这么早呀?”
一般来讲,烤肉都是中午或晚上吃的比较多吧?
“因为我说了要请哥哥吃呀,耀扬哥说你今天就走啦,我怕你吃不到。”
林聿言怔了怔,他其实没把这句话当真,还以为是小朋友开玩笑随口说说,不禁有些抱歉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烤五花肉早就凉了,也不知道小朋友在外面等了多久。
胡冬冬说:“哥哥快尝尝,我跟朱伯伯很熟的,他每次帮我烤都会刷两层蜂蜜,可甜了!”
林聿言没在外面吃过烤肉,大多都是家里准备,或者是跟朋友一起去比较干净的餐厅,家里的阿姨也常常跟他说外面做得不卫生,如果想吃,她都会准备。
但此时胡冬冬的眼睛里面闪着迫切的光,大概就是那种急于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想要得到认同的目光。
他没再多想,咬下一口。
味道真的很好,虽然有点凉了,但一点都不油腻。
胡冬冬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林聿言点点头,笑着说:“很好吃。”
“哈哈太棒了!我就说好吃吧!”胡冬冬神气地挺着胸脯,自己也吃了一块,“哥哥,你什么时候走呀?”
林聿言说:“一会儿就走了。”又问:“冬冬,你知道顾耀扬去哪了吗?”
胡冬冬说:“去抓小黄了。”
“嗯?”林聿言眨了眨眼:“小黄是谁?”
“小黄是我奶奶养的小猫,昨天晚上挂在树上,下不来了。”
顾耀扬会帮忙抓猫?
林聿言有点震惊,想不出他爬树的样子,有点好奇,也想顺便告别。虽然顾耀扬性格恶劣,但他不能学他一样恶劣。不管怎么样都在别人家住了一晚上,还是当面说声再见比较礼貌。
“那他在什么地方?”
胡冬冬说:“就在这栋楼后面,很好找的。”他本想带着胡冬冬一起去,但没找不到顾耀扬家里的钥匙,又怕顾耀扬没带着,只好委托胡冬冬看门。
林聿言刚走,楼下就跑上来一个人,随手抢走了胡冬冬的烤五花肉,撸得只剩下一根签了……
胡冬冬气得快哭了,大声骂他:“破四眼哥!”
来人抱着一台电脑,带着黑框眼镜,方块脸,脸上长了不少青春痘。
方四眼嘿嘿一乐,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打开电脑,问胡冬冬:“刚刚那个人,是耀扬昨天带回来的?”
胡冬冬说:“不告诉你。”
方四眼说:“五串烤五花。”
胡冬冬犹豫了一会儿:“十串!”
“小毛孩子还讨价还价?”方四眼敲着键盘,打开一个论坛,里面只有十几个活跃用户,人不多,倒是挺热闹。
“十串就十串,但我问你什么,你得老实交代。”
胡冬冬被收买了。
“昨天你们去批发市场,遇到什么了?”
胡冬冬说:“我在车里面,只看到有人追着耀扬哥跑。”
方四眼问:“几个人?”
胡冬冬掰着手指数:“五个。”
方四眼问:“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他是指林聿言。
“耀扬哥救了那个哥哥呀。”
方四眼明白了,在论坛里发了一条新贴。
[文昌快讯]
老大昨日外出,路遇仇家挡路,一人单挑八名壮汉,本该全身而退,却为救人一命,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不知能否逃过一劫。
随即有人跟帖:救了谁?
版主说:看他的穿着,应该是本市一位富家千金。短发白皮,琉璃大眼,淡粉薄唇,镶有可爱唇珠,娇小的身躯摇摆不定,掺着的救命恩人,步履蹒跚。
又有人跟帖:千金?不应该是“她”
版主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跟贴:我上周跟我哥去了文昌,感觉挺太平的啊,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老街嘛。
版主呵呵:愚昧,罪恶全都掩藏在黑暗之中,光天化日必定都是朗朗乾坤!我甚至怀疑你根本没有找对地方!或者你晚上再来探险,但不知是否能活着回去。
跟帖:我朋友也想成为论坛会员,账号能便宜点吗?
版主:3000一个,不议价。
第9章
这栋楼后面有一条小路,不算宽,种着两排高耸的白杨树。
不用仔细找,拐个弯就瞧见一位上了岁数的老奶奶,正仰着头往上看。
林聿言走到她跟前,顺着她的目光,也抬起了头。
顾耀扬换了一件T恤衫,还是黑色的,坐在十几米高的粗壮树枝上,一条腿弯曲着,一条腿随意地垂在半空中。
他嘴上叼着一卷纱布,手上捏着一只受了惊吓“喵喵”直叫的小黄猫,似乎在检查它受伤的前腿,帮它进行包扎。
林聿言怔了怔,眼前的画面像是他永远都画不出来的彩墨画,背景是蓝天,周围是树叶,风是往东南方吹的,一阵一阵地,沙沙作响。
胡奶奶是个小个子,穿着棉布缝制的上衣,双手托着,像是怕他掉下来,想要接着他,“快下来吧,先下来,下来再看,不急的。”
他没应声,倒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林聿言。那道目光和往常相比没什么不同,但林聿言却有点恍惚,像是突然之间,就不认识他了。
除了第一次见面,顾耀扬在他心里都不是个好人,独来独往,只跟校外的混混有联系,喜欢欺负人,但似乎只欺负过他一个人。
至少在学校,没见他对其他人怎么样。
理所当然的,林聿言就认为他不好了,甚至讨厌他,有点怕他,想躲着他。
可此时,他抱着那只小猫,把它固定在肩膀上,任由受了惊吓的小东西把他当成敌人又抓又咬,依旧把它从树上救了下来,递给了胡奶奶。
胡奶奶先绕着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大碍,才抱着小黄哄了哄,一直跟他说谢谢。
顾耀扬拍掉身上沾着的树叶,没应声,而是走到林聿言跟前,问他:“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