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进行到作死的男主明知阁楼有问题仍然独自前往,演到手按在门把上的时候,段泽终于按耐不住本能的呼唤,缓缓将掌心附上霍廷轩搁在扶柄上的手背。
自说了那句:怕的话就握住他的手之后,霍廷轩就一直将右手放在扶柄上,明目张胆等着段泽来摸,段泽对着这充满了:哈哈哈胆小鬼你看爸爸我一点事儿都没有,的动作内心是抵触的,但身体却自己动了起来。
霍廷轩的手干燥温热,段泽刚贴上去便被对方反转手掌握住,他这才意识到冰冷的其实是自己的指尖。
“啊啊啊啊啊鬼——”段泽形象全无地大吼着捏爆了空可乐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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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笑就笑吧。”回学校路上,段泽见霍廷轩嘴角几番压不下去的弧度,终于在等候红灯的时候没好气地说:“下次再挑恐怖片我就弄死你。”
“下次……”霍廷轩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眼底笑意更加浓郁,“找一部老少咸宜的喜剧片,保证你笑得花枝乱颤。”
段泽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但他也懒得挤兑回去。23点的校园仍未彻底归于寂静,稀疏的学生行走在道路两边,段泽将车息在停车场最初的位置上,回过头对霍廷轩道:“去我那儿睡吧。”
“啊?”霍廷轩愣怔地侧过脑袋,正对上段泽带怒的眼睛,“必须去,我现在看垃圾桶都感觉怪怪的,你敢不来?”
霍廷轩立刻道:“来,求之不得。”他想了想,又添上自己周二发出邀约之时就准备好的理由:“正巧我明天的课件还没来得及做,去你那里借用下电脑……就当是陪/睡金了。”
段泽不懂为什么他们这么纯洁的友谊,从霍廷轩口中绕一圈出来就显得这么怪里怪气的,他从浴室里面绕一圈出来,看见电脑前面安静打字的霍廷轩,也看见手机里面蹦跶不停的段漾。
段漾:出事了大表弟
段漾:有人要搞你
类似的一连串废话过后,段漾终于发过来一条网址,段泽给霍廷轩和自己各取出一听肥宅水,他不明就里地打开,发现是一条长微博,题目叫《知道你们爱慕虚荣的男神,家中父母在吃糖腌菜吗?》
长微博由A大专门发各种学生吐槽、告白、八卦的民间大V发布,从发布至今仅过去了三个小时,底下的评论和点赞数好像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看过一样。之前罗勒那事闹得最沸沸扬扬的时候,无论段泽和段漾如何绞尽脑汁地撒钱买热度,都完全没有如此出类拔萃的效果。
光看题目段泽还没有意识到所谓的男神主人公是谁,等他点开微博,一张教室内的截图显示出来,段泽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照片焦点正对着后排,那个百无聊赖握着笔的自己。
只在眼睛上打了一个四舍五入就是没有的马赛克。
必须要承认的是,段泽不管哪一天上哪一节都是这么睡意朦胧的模样,画面中的他一双长腿搁在桌外,上身是深蓝色的棉外套,敞着领口,露出里面白色V领的毛衣,下身纯黑的休闲裤,扎进军绿的长靴里。
桌上摊开的是政治书,笔记本内空空如也,倒是隐约有幅铅绘风景画,段泽完全不记得这是在什么情况下拍摄的,幸好这也不是重点。图下配字是:大一某班DZ,多少男男女女心目中的男神,荣获xx19届最佳男友评选第一名。
“最佳男友评选?我怎么不知道……”段泽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他的声音引起了霍廷轩的注意,后者奇怪地看过来,“什么?”
“没事。”段泽随意地摆了摆手,但霍廷轩看他同自己说话的时候,目光却仍旧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眉头因为心中不悦轻微皱起,霍廷轩沉默一会,还是起身坐到段泽旁边,肩膀隔着单薄的衣物紧挨住段泽的肩膀,“看什么呢,挪过来点。”
“我和小情人的私密故事。”说实话,段泽真有点心虚,倒不是怕董早抹黑他什么,他就怕董早不抹黑,把他真实信息都揭露出来了,但转念一想董早要是真这么厉害能把一切打听清楚,就不会傻登登地跑厕所来给他递什么交战宣言,更不会有胆子现在还来搞事。
闻言,霍廷轩小幅度地挑起眉尾,“嗯?”
他这样的表情段泽曾经在球场上见过,两次都让段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A大吐槽小站这个微博主听说过吗,有人给它投递了造谣我的帖子,我正在看。”
霍廷轩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他没有再趁机占段泽的便宜,而是翻开自己的手机点开微博。段泽也继续将长微博翻下去。
介绍了图中主角后,接着还是与上面同样的一张照片,不同的是这张照片里将各种物体都用红线画上了圈,再标上号,圈得密密麻麻,除了段泽一张脸还露在外面,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图后解释道:
一(整齐对折叠好,挂在椅背上的灰色围巾):星空牌的当季新款,价格三万两千,后附官网同品标价图,以下也皆会拿出实锤图
二(摆放在桌上,透明的白盖水杯):北极熊,价格六千四百九十九
三(塞在课桌边铁框内的背包):风湖宁分(V国货),装饰物都是黑金,拉扣全是真宝石,价格七万八千
……
除了身上那一套皇室专供,无商标牌子的衣裤,段泽就连手里的钢笔都被扒出来是一万六斯顿的尊贵蓝宝石。
讲真的,段泽都不知道他用的这些东西是什么牌子,又值多少钱,等他看到自己的鞋带都是名牌,价值两千九的时候,他都记不起这双鞋穿过一次之后,被扔到了哪只鞋盒里。
后面还有若干张段泽的照片,有些清楚些,段泽记得来由,有些模糊,感觉是偷拍,或者他无意中入镜。无一例外都从细节处挖掘出了他身上的奢侈品,段泽向来穿着色泽偏暗,行为低调,还敢雨天穿上万的皮鞋踩水,如果不是这个扒皮贴,谁也不敢想他随便拿一个东西出来都是这么昂贵的物品。
总结过段泽直接把矿穿在身上的人设,长微博话题一转:综上所述,你们以为DZ是个坐拥高、富、帅,还会小提琴和绘画才艺,关键为人低调温和的最佳男神?
那请来看看男神家庭的真正背景吧。
后面不出所料,附的是段泽的个人信息截图,家属栏里填着两名父亲的姓名,一名将自己作死的罪犯,另一名则是穷苦残疾的手艺人。
作者有话要说: 霍:你选择怎么做?
段:我选择原谅
第17章 峰回路转
微博的结论是段泽家庭条件极差,领着低保,父亲住在漏雨贴报纸的贫民窟里,起早贪黑含辛茹苦终于将他养大,而段泽这个不肖子孙呢,在外为了面子胡乱花着父亲的血汗钱,爱慕虚荣,极为可耻。
中间夸张、比拟、蒙太奇,各种修辞手法无所不用,情感充沛、节奏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差点把段泽都给说哭了。
底下评论有人问他爸既然是纳鞋底的,那把四只手纳断也买不起风湖宁分的限量包啊。
楼中楼的回复则分为四大派,一是说段泽买的都是高仿品;二分析是段泽向银行贷款买的奢侈品;三最为下流,说段泽长得还行,指不定包给了哪位老富婆,卖身挣来了这些东西;四最为离谱,说是段泽父亲落网前给他留了一大笔赃款。
段泽很好奇究竟是谁看到他爸在漏雨的屋子里瑟瑟发抖的,信息里只写到杜撰的纳鞋底为生,如果真的去实地打探过,那只会发现查无此人。
但他无空吐槽这些写稿人的想象,目前最重要的是霍廷轩已经看完微博许久,现在正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咳。”段泽佯装咳嗽的途中脑内绕过百转千回,最终的汇成一个强烈明确的念头:把董早拎出来狠狠打一顿。
但打得再狠也总归是明天的事情。段泽目前要应对的是同学群里无数个艾特,以及就坐在他身边的霍廷轩。
段泽并不会在意陌生人的指指点点,但经常会接触的朋友、同学的目光他却无法忽视,他不想过分高调,更不愿恶名昭彰。如果要解释,他能够想到的方法有三种:一是直言家里不差钱,我爸根本不是纳鞋底的,他是掌握全球鞋底命脉,不是,经济命脉的商业巨人;二,我是折枝,我自己靠手赚了上百万,买点小东西怎么了;三就是羞愧承认,我穿的全是高仿,家里穷买不起真品,还不给人穿山寨装一波逼了?
第三种太憋屈,段泽不想这么诋毁自己,何况他也不是什么闷着吃亏的性格;第一种后患无穷,皇孙身份暴露后牵连的条条绕绕能列好几万字出来;第二种也同样有很多后患,但毕竟相比第一种,还算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
念及至此,段泽先给段漾去一条帮忙把微博删了的信息,再放下手机侧身道:“霍廷轩,那些东西……”
“董早真是什么理由都找得出来。”霍廷轩没有等段泽把话说完,他冷笑一声,点开手机里的购物软件,截了好些图,返回微博底下,手指快速敲击回复,“他的眼睛难道和常人不同?那么小的照片就能挖掘出所谓价值两千九的鞋带?”
“灰色围巾满大街都是,他说是星空当季就是了?不是正品就是爱慕虚荣买的仿制品?”霍廷轩气得肝颤,音量都比平时大了一倍,一连串字编辑出去,点击发送时却显示该微博已删除,“……”
段泽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一声操。
他的负罪感愈加深厚,单为对方这无条件的信任就令他汗颜,“霍廷轩,事实上,我用的东西……”
“就是这个杯子吧?”霍廷轩趁段泽埋头辛苦措辞的时候,发现了搁在笔筒边上的北极熊白色水杯,段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因为已经决定坦诚,所以他没有挣扎阻拦地嗯了一声,“我一直用的这个。”
霍廷轩走过去拿起杯子,翻来覆去研究一遍,眸中神色暗沉,像两团蕴含着雷霆的乌云,很快,霍廷轩走回床边,扬着下颚道:“宜室的杯子,十元一个,我班上好几个同学也用,瞎了才能看成北极熊。”
段泽:“……”
经霍廷轩这么一提,段泽猛地想起来,他之前确实用的是北极熊白款,但是开学一个月左右落在体育馆忘拿了,他又是个除了绘画以外做事很懒散的人,后来在逛街的时候,就随意进生活百货商场买了个差不多的。
北极熊这一款水杯是它们的镇店之作,彻底打响它在运动品牌届的名号,但因为实在太贵,买的人很少,后来仿照他们造些类似的杯子反而成了爆款。
正巧段泽还未曾退出长微博的界面,照片里,他的白杯子仅仅是娇羞地露了半个背影,犹抱琵琶半遮面,就连使用者本人都分不清究竟是来自北极熊还是宜室。
霍廷轩放回杯子,拎起了段泽放在椅上的背包,六万多的包现如今溅上了好些颜料墨迹,街边摊上的货都比它更像正品。
“风湖宁分”他质疑完又去看拉扣上传说中的宝石,结果看到了几枚花花绿绿的圆形刷亮漆木扣,背面写的都是:爷爷爱你。
“……”段泽捂住了脸。当初他背了两天这包,嫌那些红宝石绿宝石翡翠钻石blingbling~特非主流,所以就趁着元月十五的假,回去拜托宫里的御用女工卸掉了,刚巧陛下那段时间无聊在学雕刻,想来想去给孙子们刻了几个爷爷爱你,其他皇孙们嫌弃辣眼睛又不敢明说,最后全交给段泽套包上了。
这背包贵就贵在黑金和宝石上面,款型老气横秋,剪裁敷衍,活似上世纪的下乡种地放窝窝头的包,段泽这么一折腾,剩下的破布料卖一百都难。
“这是你爷爷做的?”霍廷轩闻道,段泽点点头,点完了感觉有点歧义,扣是爷爷雕的,其他都不是,他刚想要这么开口解释,却发现霍廷轩目光落在他的鞋面上。
因为睡掉整个白天,走得慌张,段泽今日随便套了双旧鞋,好巧不巧是他校门口批发的白布鞋,因为社团有个创意鞋面的活动,段泽买来练画用的,二十一双,黑色鞋带还是他自己染的。
虽然我用着十块钱的杯子,蹬着二十一双自己画的鞋,背着爷爷粗制滥造的破包,但我真的是一名有钱的富三代。段泽感觉自己马甲都已经脱一半了,内里的金光闪闪呼之欲出,又被霍廷轩给硬生生地给按了回去。
他纠结数秒,感觉现在再说自己是个富三代既打霍廷轩的脸,又没啥说服力,他艰难地长呼了一口气,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篇文章里面的牌子其实我大多认都不认识……”
段泽没说谎,他真的都不认识,但不代表他没用过。
谁知这时,靠在桌边霍廷轩忽然发出疑惑的声音,他多次抬眸垂下,比对着段泽摆在速写本上的钢笔和他手机里的实物图,“你这只钢笔……”
“……”段泽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差点忘了自己的尊贵蓝宝石,这可是没砸没坏货真价实的一万六。为什么偏偏在他已经准备坐实穷逼身份的时候,突然又峰回路转?段泽一时没控制好情绪,恼羞成怒道:“钢笔怎么了!”
霍廷轩皱着眉,“是真的?”
“……是的。”早知道不说那么快了,段泽懊恼地撇撇嘴,“确实是网上说的斯顿蓝宝石。”
霍廷轩神色未改,只将指腹一点一点抚过钢笔冰冷的身子,“你自己买的?”
“不是,”段泽下意识否认道:“父亲送我的生日礼物。”
“哦……”一切在霍廷轩心目里又能解释得通了。段泽还等着对方骤然发难,结果霍廷轩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放下钢笔,把这事掀过了,段泽在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生日吗,一年就那么一次,送些贵点的,超出家庭平常承受能力的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