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优心下了然,激将道:“你是不是怕玩不过我,我可以尊敬一下老人。”
席升喜怒不变,语气平淡:“你十九,我二十三,我的确玩不过你。”
沈优:“那就真诚一点,少点套路!”
席升:“一言为定。”
“我先问你,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要去找导演?”
这问题?沈优心跳有些加快,但几乎是很快就有了回答。
“为什么是你先问啊?”
“这不是你说的要尊敬一下老人吗?”
沈优:原来还是被套路了……
也不是不能说啊:“哦,不是在拍和父母通话的视频吗,然后节目组找了个女的跟我通话。”
“她是你妈?”
“她是一个演员,我一想,这样不就是乱了套了吗?于是,我就找导演叫他不要拍这段。”
席升的表情满是狐疑。
深深地看了沈优一眼:“沈小优,你怎么说谎脸都不红的。”
“怎么会,你怎么看出的!”
席升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果然在说谎,好吧,其实是因为你的脉搏速度加快了。”
沈优又是一脸被套路了的表情。
“真狠,还是人形测谎仪。”
席升摇摇头:“所以才叫你坦白啊,现在你该说实话了。”
沈优直视着席升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珠子像是深邃的夜空,也有光亮,像是星光在里面,但仔细一看还是自己的倒影在里面,原来我落在他眼里的倒影像是星星。
心里下了个艰难的决定:“好吧,如你所愿,其实那是我的亲生母亲给我打电话,她想见我,但是我从生下来就没见过她。”
原本以为很难说出口,但其实比想象中要轻松,每一个字符唇齿间跳动着,轻盈的像是吻过的雪花。
席升点点头,又问:“你和许卉如是什么关系?”关于这点,虽然他知道和许卉如必定有点联系,但他又不是神,什么都理得清。
沈优瞪大眼睛:“难道不是该到我的提问时间了吗?坦白局就我一个人坦白吗?好不公平!”
席升淡淡道:“因为你在前面说谎了,违规一次,所以我再提一个问题。”
沈优:“……”
“不是说好没有游戏规则吗?你又套路我!”
席升:“这不叫游戏规则,这只是坦白局规则。”
“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语气幽幽的。还跟他玩文字游戏。
“拒不回答问题,那就再加个问题。”
沈优:“……”
“她是我爸的前女友,我妈是我爸的前前女友,哦,我爸都不是我亲爸。”
看吧,这就是传说中贵圈真乱的关系,真够瞎扯胡闹的。
席升轻点头,get了:“所以你之前不选许卉如的歌也是因为这复杂的关系。”
“嗯。”
其实当时的感受还要复杂,但这段既然过了,就不去回忆了。
下一个问题。
沈优问席升:“你为什么当时一定要我选《十八岁》这首歌?”
刚好问到许卉如了,沈优自然也想到这里,他也练了这首歌快一个星期了,除了当时许卉如来探班他们讲了一系列的经历还算有趣外,他觉得这首歌的评价还是偏高了。
席升:“哦,真是个好问题。”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隐瞒你,不过你也太迟钝了。”
“怎么了?”又说我迟钝?我错过什么了?
“其实是剧本,当时Lisa叫我给选歌的环节多点刺激的冲突点,比如第一二名之间的摩擦点火花。”
沈优:“……”
好心痛的感觉,错付了,终究是错付了……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也太会骗人了!两面三刀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害我当初被骗。
面对沈优谴责的目光,席升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不过还是得挽回一下在沈优心目中的形象:“什么叫两面三刀,我明明一直是如此。”
沈优面无表情:“哦,我又想起了之前你选我入队的事情,那次也是徐宁熙给你转账,叫你选我入队。”
“还害我白感动了一把!”主要还是因为白感动了一把。
叫沈优这种自尊心强的人受挫了。自作感情有木有!
忍不住怀疑:“今晚你帮我跟导演交涉这一出,是不是也是什么剧本?不过我没看到摄像机。”
席升:“那倒没有,其实我当时之所以那样跟你说,也只是想叫你好好练习《十八岁》这个舞台而已。”
“优优,我希望你决赛能证明你这段时间的努力。”
这段时间,席升也算是看着沈优一步步成长起来了,从一个原本不会跳舞的新人,脱胎换骨,成为舞台上愈加闪耀的新星,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有天分,且也努力的少年,他期待着。
“我很期待。”
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却是让沈优的双颊泛起红云,心跳加快,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在《怦然星动》这档节目里也算是度过快四个月了,从十八岁到十九岁,刚进来时,他还是一个迷茫的刚经历家里发生巨变的少年,就提着一个行李箱孤身来到节目基地里,阴差阳错。
这一步步,似乎背后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推着他前行,迷茫的时候,他在练习,难过的时候,他也在练习,但更多的是快乐的时候,他也在练习。
这段高压而努力的时光,好像从身体深处将他改造,面目全非,甚至是脱胎换骨。
原本一个有些乖张,眉目中带着些戾气的少年,也开始迎接更多人的靠近,渐渐露出本身柔软可爱的个性来。
“当然。”
“你可以期待。”
沈优突然抬起脸,先是狡黠地冲席升眨眨眼,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足以叫人晃神的笑容来。
自信又张扬,眼里有星光。
“你还有问题吗?”
席升回过神来,听到沈优的疑问,摇摇头。
“提问结束。”
其实他心中也还有问题,比如,将那些烦恼他的事情说出来之后,对方的心里有没有好受点,但这样的问题,也是有冒犯的,就当是关照一下小朋友的自尊心。
“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当初你为什么要来……接触我?”
这里讲得还是最初主题曲结束的时候,虽然当时沈优还不清楚席升在练习生中的大名,但他可是席神欸?为什么要跟他这样废柴的小练习生做朋友。
他不相信席升跟其他人做朋友,会得到拒绝。
在之后,席升更是作为他的私教老师,给了他很多练习上的指导,这种待遇也没谁了吧。
席升露出一个神秘中带着点玩味的笑容:“你知道该隐标记吗?”
沈优不解:“知道,你说的是《圣经》里的,还是《德米安》这本书里的解释?”
“《德米安》。”
《德米安》这本书,具体是叫做《德米安:彷徨少年时》,是德国作家赫尔曼·黑塞的代表作之一,讲述的是少年辛克莱在寻找着自身发展的道路,在迷茫时,得到好友德米安,还有一系列人物的帮助,最终找到了自我。
该隐标记在《圣经》中,该隐因嫉妒杀死亲弟,上帝给他留下标记,代表他罪孽深重、无论如何行义之事都不会被清偿,注定走向毁灭,罪无可赦。
而在《德米安》这本书里,该隐标记又多了个奇异的注释,该隐被打上标记,为的是引起害怕和仇恨,把当时的人们从一个窄小的田园生活中赶到危险的广阔天地里,它对人类的进程起到作用。该隐标记更应该代表那些有才干的,对命运有准备的人。
就像是——
“鸟从蛋里挣脱出来。”沈优不自觉地念出了这句原文中的句子。
这本说他曾经读的时候也有触动,在他叛逆的青春期里,后来一时兴起去和小伙伴玩乐队也是受到该启发。
但那时的心智还是稚嫩,只知道叫自己释放天性,所以在青春期里更加肆无忌惮地去玩去闹。
现在再回想一遍,觉得愈发像是来自于先知的警示。
【原文:鸟从蛋里挣脱出来,蛋即世界。谁要想出生,就必须摧毁一个世界。鸟飞向上帝。上帝叫阿卜拉克萨斯。】
沈优从沉思中醒过来,看到席升也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该隐标记和我有什么联系在,难道你也能跟德米安一样能看见,拜托,那可是小说里写的。”
席升望着他,那双眼睛好像是漩涡一般,深邃、无边,好像眼睛里在说话,但里面的话也像是密封在一个漆黑的罐子里,读不出来。
“当然没有,但是我看到一个迷茫的孩子缩在自己的蛋壳里,因为找不到自己而悲伤。”
沈优第一次听到有人用“悲伤”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为什么?”轻声地问。
“笨拙地在舞台上为了跟上大家的节奏努力着,无视掉其他人甚至带着恶意嘲讽的目光,但一旦有人靠近,就缩进蛋壳里。”
沈优低下头,极度不想承认席升说的是自己,眼睛里不争气地也开始眼泪打转。
他又想起了《德米安》。
“那你是德米安吗?”
他抬头看向席升,眼睛里泪光闪闪,还是星河浩瀚,带着一种未觉察的希冀。
席升微笑起来,看起来强大无比,在沈优的眼里,他也一直是这样的人,意志坚定,内心强大的人。
席升说:“引路人吗?”
“如果你觉得靠近我能找到自身的幸福,那我就是你的德米安。”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沈优将双手抽回来,这次席升没有施力拦住他。
眼泪一瞬间从晶莹澄澈的眼瞳中滚落下来。
划过脸颊,留下一道冰凉的泪痕。
沈优说:“你是在告白吗?”
算是很正面地回应对方了,没有躲避,没有转移,这也许是最近他变得更加成熟的标志。
席升说:“如果我说是,你会如何回答?”
沈优回答他:“那我告诉你,靠近你并没有让我觉得幸福。”
“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沈优认真地看着他,偏狭长的眼睁得大而圆:“找到自我的路是痛苦的。”
“所以,抱歉。”
席升看着他,然后俯身逼近沈优。
在沈优微微困惑的眼神中,对方逼近他,呼吸中都若有若无地萦绕着对方身上的气味,是一种辛香,整个精神都为之一振,但又带着无边的包容力,还有温柔优雅的木质香调,像是走进魅惑的极夜。
沈优屁股往后挪了挪,但失策的是背后已经抵上墙缘。
在心跳愈发加快的时候,席生伸手轻轻触及他的脸庞。
迷惑又不安。
但最后,发现对方只是擦掉他眼角的泪,泪痕干在眼周,微微的刺痛。
心里舒了一口气,莫名觉得侥幸。
然而这样还没完。
“打扰了,我可以申请吻你吗?”
沈优听到这句有认真在翻白眼。
“谢谢你这么有礼貌,还知道打扰了。”
原本拒绝的话抵在舌尖,还未脱口,临时起意,转言道:“那你的申请理由呢?”
“艾娃夫人由我转送一个吻,她先吻了我,现在我转送给你……”
听起来莫名有些熟悉,沈优又惊觉地发现是《德米安》结尾的一段。
还没来得及想到其中的情节。
“闭上眼睛,优优。”
你叫我闭我就闭?尽管对方的嗓音低沉又磁性,带着蛊惑。
尽管对方身上的气味浓烈带着侵略,却又温暖包容。
好吧,沈优顺从地闭上眼。
就因为此刻,你会是我的德米安。
【原文:“当你再呼唤我时,我就不能再这么冒冒失失地骑着马或乘火车来找你了。你得倾听自己的内心深处,到时你就会发现,我就住在你的心里。你明白吗?——对了,还有!艾娃夫人说过,如果你过得不好,我就把她的吻给你,她先吻了我,现在我转送给你……闭上眼睛,辛克莱!”
我顺从地闭上了眼,感到嘴唇上被浅浅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上一直流着一点血,而且从不减少。之后,我就睡着了。】
只是浅浅的接触了一下,浅尝辄止,礼貌的像是礼节。
沈优早就知道,在席升说出那段书里的台词,就已了然。
这是一个祝福,我祝福你找到自我,获得新生,你可以从镜子中看到自己内心清晰的影像,无论未来是如何模糊可怖、迷茫彷徨,都希望你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像你的引路人一般,像德米安,像席升。
一吻结束,沈优睁开眼。
席升已经站起身,高大的背影对着他,慢慢地在缩小,步伐矫健从容,然后走出练习室的门,消失不见。
沈优靠在墙壁上,静默着,空气中那股源自席升身上的气味仍旧若有若无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但他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
过了一会儿,也站起身。
他也该回他们队的练习室训练了。
回到练习室的时候,练习室里只有元灏佑和白麒两人,
白麒看着他的目光欲言又止,而元灏佑直接憋不住心里的疑问,上来就问沈优的情况。
他们也知道了刚才在录制时发生的情况,更有那句沈优甩下的那句“找导演”,就觉得事情大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