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煜低声说,“老夏,过分了啊。”
夏河弯腰把作业本捡起来,“对不起,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站起身,看也不看他就走出了教室。
我需要出去透透气,冷静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从来都是我嫌弃别人,没想到也有被如此嫌恶的一天。可就算我再怎么讨厌和人肢体接触,出于礼貌,我也不会把这种情绪表现得那么明显。
何况夏河跟许多郑煜他们勾肩搭背,唯独对我像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
我手上有毒?
他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发誓再也不理这个人了。
我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晃到打铃才回教室。
夏河回过头看我,我无视。
过了一会,一张纸条丢在我桌子上。
我看都没看就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夏河看见了,身体转了回去。
我竟然感觉他的背影有点落寞。我真是想太多了,怎么可能,他有什么好落寞的?
过了一会,又一张纸条丢在我桌子上。
这一次纸条没对折,几个大字很明显,想忽视都难。
上面写着,【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就是无意的才更加伤人。他这是打心眼里讨厌我。
可他这样跟我道歉又是何必呢?以后大家就当彼此不认识,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喜欢维持表面和平的人。
我把这张纸条也团成一团,远远丢进垃圾桶。
夏河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紧紧贴上了我的课桌。
我把桌子往后挪。
夏河又把椅子往后蹭。
极其幼稚。
许多下课睡醒的时候,发现他的同桌连着椅子不见了。他很迷茫地左看右看,估计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许多揉揉眼睛,回过头看到我和夏河,“……老夏你又犯什么病?”
我的椅子已经快要贴在后橱上了,想出去的同学还要从另外一边绕过去才能出门。夏河突然站起来把椅子拉了回去,又搬起我的课桌放回原位。
我把椅子挪回去,想离开这个令人憋闷的教室,胳膊却被人拉住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夏河。
他讪讪地松开手,低声说,“段星言,你别生气,我不是嫌弃你才那样的。”
许多之前不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兴致勃勃地问,“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夏河冷冷地瞪了许多一眼。
他转过来看我的时候眼神立刻软了下来,“我这人就是警觉性比较强,不是针对你。”
呵呵,我差点就信了。
许多说,“哎呀段星言你眼神好酷,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夏河骂许多,“你闭嘴。”
他突然拿起我桌子上喝了一半的一瓶水,拧开,对着瓶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
“你看,真不是嫌弃你。”
我把水瓶扔进垃圾桶,“我嫌弃你,离我远点。”
夏河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大步走出了教室。
许多盯着我看了几眼,跑去跟郑煜嚼舌根了。
上课五分钟夏河才从后门回来,丁老师说,“干什么去了?”
夏河:“吃坏肚子了。”
老师让他赶紧坐下。
经过我座位的时候,夏河把一瓶水放在我桌子上。
跟我扔掉的那瓶一模一样。
唉。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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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之后我到校外书店里瞎逛,想等夏河回家再回寝室。
一个唇红齿白的男生叫住我。
他看上去有点眼熟。
男生叫我的名字,“你是叫段星言吧?”
我想起来了,是那天跟夏河在厕所的男生。
他说他叫董一辰。
“那天信息课,谢谢你了。”
我想起夏河,胸口一阵郁结,“没什么,是我没搞清楚就乱说话。”
董一辰说,“没有没有,你人很好。当时的情况是很容易让人误会。”
“嗯。”
“夏河人特别好,那些传言都不是真的。”董一辰后半句话的语气像是自言自语,“是我不好。”
如果是之前,我或许会好奇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我一点也不在乎。
就算是董一辰给夏河带了绿帽子,又关我什么事。
等他把话说完,我说,“我要回学校了。”
董一辰点点头,“那我也回家了,再见。”
回到寝室的时候夏河果然已经走了,我松了口气,又莫名其妙有点失落。我失落个什么劲,难道他还能留在学校继续缠着我给我道歉?
晚上我去食堂吃饭,许多和郑煜端着盘子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
许多说,“段星言,还生气呢?”
“没有。”我不想讨论这件事。
郑煜说,“夏河不是故意的,可能你碰他的时候起电了,或者他以为你要打他,你别误会。”
许多说,“就是,多大点事啊,不就是躲了你一下嘛。莫生气,气坏身体谁如意。”
许多说的对,多大点事。
不就是我碰到他的时候他躲了一下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晚上郁婉给我发了条微信,【星言,我在网上给你订了点水果,应该过会儿会送到】
我回,【谢谢】
郁婉在追我爸,不过我爸比较难追,她就从我这里下手,想收买我帮她说好话。
没过多久水果送到了,卖相特别好,一看就很贵。还有一箱牛奶,进口的。
她还是挺会的。
周六我爸给我打电话,他问我在新学校怎么样,我说一切都好。
聊了几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爸沉默寡言,我像我爸,所以我们父子俩交流起来从来都是公事公办一样,只讲有必要的,一句废话都没有。
我想起了郁婉。
吃人嘴短,我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得帮她美言几句。
“爸,郁阿姨人挺好的。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我爸就打断我,“大人的事情你别管。”
我都十七了,他还把我当小孩子吗?
当然,我爸也有可能是不好意思了。
因为我感觉他对郁婉也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转学过来,一个原因是我的户口在这边,就算不在h市上学,高考也得回来考。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我爸。
我妈去世六七年了,我爸始终一个人。不过那天我到他学校里找他,看到他和郁婉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我很久没见过他笑得那么开心了。
郁婉后来找我聊过。她比我爸小十岁,本科时候是我爸的学生。听她的意思,她那时候就暗恋我爸,不过出于道德的考虑,小三肯定是不能做的,于是毕业之后就黯然离开。
后来机缘巧合又回到我爸任教的大学里工作,才知道我妈去世了。
她三十了还没找对象,也不知道是对我爸念念不忘还是要求太高。
我爸始终没接受郁婉,有可能是因为我。其实我觉得郁婉这个人还不错,要是我爸跟她结婚我不会反对的。
男女之间的事我明白,万一他们有什么进展,我老住在家里总归不方便。所以就跟我爸说要转学过来,提前适应这边的高考政策。
我都被自己的懂事给感动了。
我知道我做得对,可心里却有些别扭,说到底,我没想象中那么大方。
挂掉我爸的电话,直播软件给我发了条推送,【你关注的 River 小宝贝开始直播啦~】
去尼玛的小宝贝。
我真的没想看的,但手指比脑子快,直接点进去了。
我没忘记自己正在讨厌他,刚要退出来,听到夏河长长叹息了一声。
网友纷纷表示关心,【丽娃怎么啦?】【谁欺负我老公了】【宝贝不难过】
他说,“我惹我室友不高兴了。”
他好像还很苦恼很委屈似的,我真的搞不懂他。
弹幕飞快地滚动起来,都在问为什么。
夏河说,“是我不好。他要摸我,我躲开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什么时候要摸他了?!
老子明明是要摸作业本!
【劲爆】【他为什么摸你?】【摸你哪里你要躲?】【这等好事你为什么要躲?】……
粉丝想歪了。毕竟腐女这种生物,真的无处不在,而且一个传染俩。
夏河看见弹幕显然也无奈了,把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你为什么要躲?你室友摸屎了吗?】
这位朋友就很有灵性,他问出了我内心深处的疑惑。
夏河微微皱眉,目光盯着镜头外的一个点,显得有些茫然。
“我也不知道。就……他很白你们知道吗,手指尖有点冰,他手伸过来的那一下我突然很紧张,想起来我好像打篮球没洗手。”
???
这跟我以为的不一样啊?
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还指尖有点冰……这都是什么莫名其貌的形容。
而且没洗手就收作业,会把纯洁的作业本摸脏的你知道吗?
【哎呦,很白】【又白又干净,天仙受】【你为什么紧张呢你想过没有】【gay里gay气】【gay里gay气】【gay里gay气】【gay里gay气】【gay里gay气】【gay里gay气】
“说很多次了,不搞基。你们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夏河说,“我跟他道歉,他好像很生气,完全不理我。”
【肯定生气啊,人家长那么帅被你嫌弃】【被老攻讨厌了呢,心碎一地】
夏河:“说了不是嫌弃他。你们说我怎么做他才能原谅我?”
我感觉我已经原谅他了,只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强吻可解】【墙咚】【椅咚】【课桌咚】【黑板咚】【篮球架咚】【霸道一点】【上一顿就好了】【正面肛不要怂】
“网警在吗?”夏河一脸懵逼,“你们能不能正常点?小心我点举报,你们号全没了。”
最后还是有人给他出了些正常点的主意,夏河说,“感谢‘暴走的拖孩’这位朋友,你非常靠谱,主播请你点歌。”
事实证明这位朋友人如其名,也不是很靠谱,点了一首《小跳蛙》。
夏河竟然会唱。
剩下那半天,我满脑子都是“快乐的一只小青蛙”。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真的有点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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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课之前,夏河给他周围的几个人桌上放了个小盒子,最后过来给我。
“蛋黄酥,我妈做的,你尝尝。”
……夏河还真的听取了“暴走的拖孩”的建议,想用好吃的来攻略我。而且为了掩饰他的真实目的,还给了其他几个人。
我瞄了一眼,很精致,金黄金黄的,看着就好吃。
“我不要,谢谢。”
夏河:“……你不喜欢吃这个吗?”
“嗯。”
其实我喜欢。我爱死甜食了,但作为一个硬汉,还是像我这样高冷学霸型的,爱吃精致的小点心就很不应该。
所以我从不在别人面前吃这种东西,偶像包袱太重。
不过如果夏河坚持要给我,那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收下。
“他不吃我吃,”许多嘴巴里的还没咽下去,嗖地转头把本该属于我的蛋黄酥拿走了,还不忘评论我一句,“段星言你不识货,夏河他妈做的蛋黄酥,贼几把好吃。”
我:……
贼几把好吃你去吃啊,为什么抢我的小点心。
夏河粗暴地从许多手里把蛋黄酥抢回来,“段星言,别理他,给你的。”
“我不要,你给他吧。”
我想吃,想的吞口水。我特么,死要面子活受罪。
夏河语气失落,“那行吧,我自己吃了。”
我的心在滴血……
那么大一个蛋黄酥,两口就没了,他是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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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习结束后,历倩宁来找我要微信号,说回去加我。因为学校规定手机要放在宿舍,不能带进教室。
历倩宁是我们班班长,很漂亮的一个女孩,而且不像周岚岚那样张牙舞爪,特别文静腼腆。
她说,“你还没进班级群,晚上我把你拉进去。”
我想起来了,夏河这傻逼,说加我微信是为了拉我进群,结果根本没有。
“我忘把他拉进来了。”夏河在我身后突然出现。
历倩宁说,“没关系呀夏河,本来我也没跟你说啊。”
我脑袋上缓缓出现一个问号。
夏河:“嗯。哈哈。我去上个厕所。”
他是真的憨。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第7章
晚上我留下做值日。
别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夏河还在那磨磨蹭蹭的,我扫地扫到他脚边,夏河站起来,“我自己来。”
我把扫帚给他,等他扫完,他却不还我了,“我帮你扫,你去擦黑板吧。”
我说,“不用。”
“哦。”夏河把扫帚递给我。
等我再回头看,发现他走了。
……都不再争取一下的吗?
不过他走之前帮我把垃圾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