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就在装陌生,装冷漠。贺政装得一脸平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可是听到车子杂音时,乔冬欢真就像被人隔空抽了一耳光。
原来这车真有毛病!
贺政真的是来修车的!!
他真的记不得他了!!!
“应该是发动机的某颗螺丝松了,或者是引线松脱。”乔冬欢眼睛一涩,转过头看着窗外,干巴巴的说,“知道什么毛
病了,回去就能修好。今天就能开回去。”
一只手温柔的落在乔冬欢的头顶上,温柔又宠溺的揉了揉。
贺政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贴着乔冬欢的耳边响了起来。
“现在很厉害嘛,听声就能辩别车的毛病?果然长大了。冬冬。”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贴着乔冬欢的耳垂说出来的,热气喷在乔冬欢的后脖劲间,激得他身子微微一颤。
“你有毛病啊,我认识你吗?说过别跟老子动手动脚的。”
“在我面前也一口一个‘老子‘?什么时候长的辈份?叫哥哥。”
乔冬欢再笨也看出来了。他满脸控诉的瞪着贺政, “你骗我?”
贺政笑出了声,“傻孩子,逗你玩呢。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你就是在骗我。你……”
没等乔冬欢吼出来,贺政伸手指抵在他嘴唇上。
“发动机上的引线稍微拉松一点点,开久了就会有轻微的杂音。”
贺政在乔冬欢唇珠上轻轻点了点,“拉松引线,这才叫骗。”
第6章 别碰我大骗子
贺政搬到乔冬欢这个弄堂的时候,身边是跟着一个管家的。
也是正因为他这个管家,让弄堂里的人吃不准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
说得最多的就是贺政其实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父母因为什么原因不在身边,但是,他有钱的老爸早晚会接他回去的。
因为他身上这层特别神性的面纱,使得不仅是弄堂里的邻居,连同经常欺负乔冬欢的熊孩子们见到贺政也不太敢造次。
早就被家里的大人叮嘱过。不要得罪他。万一将来人家有钱的老爸找回来了,会吃亏的。
也是贺政争气。小小年轻就生得与弄堂里的孩子明显不同。他身上带着一股野孩子缺少的贵气。
虽然他对人总是笑脸相迎,温和有礼。可是不管是谁在他面前总好像不自觉的矮了一头。鹤立鸡群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只有乔冬欢知道,他的生活被管家安排得几乎变态的满。射箭、礼仪、拳击、钢琴……
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吃饭,他几乎一刻也不停不下来。
贺政唯一空闲娱乐的时间就是带着乔冬欢到他的房间里给他吃好吃的,教他怎么样不被弄堂里的孩子欺负,怎么打人可以花最少的力气打到别人最痛。
“哥哥,你学这么多东西,将来你准备做什么呢?”
贺政从满墙黑灰的各类工具书中抽出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铺在乔冬欢的面前。从背搂着他,把他圈在自己怀里。
“我想当个赛车手。”
贺政翻开杂志,带着乔冬欢一起看上面的各种各样的车和车标。告诉他车子的各种性能。
乔冬欢抓着他的胳膊软软的问,“那哥哥以后可以带着我吗?”
贺政摸着下巴,“赛车是不带人的。”
“那怎么办?”一想到要和贺政分开,乔冬欢简直快哭出来了。又黑又亮的大眼珠子盈着汪汪的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贺政心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不怕的。每个赛车手都会有自己专属的团队。冬冬可以给我当助手。专门给我修车。赛车跑得再远,最终还是要回到维修区的。”
“好,我要当哥哥的助手,帮哥哥修车。”
胖子总爱嘲笑乔冬欢鬼迷心窍。但是,他又哪里知道。从小到大,他身上早就贴满了标签。他们都有同一个名字叫做“贺政“。
贺政教了他打拳,教了他认车、修车。他的世界里曾经一片黑暗混沌,唯一的光明就是“贺政“。
这混账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车出了什么毛病?他就是故意的。
乔冬欢稀里糊涂的被贺政骗上了车。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挣扎,最起码要破口大骂。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守了苦窑十八年的王宝钏似的。被贺政轻轻一摸头就乖乖的差点哭出来。
他气得转了个身,看着窗外,只觉得眼睛涩涩的。心里又是气愤又是委屈,还有就是恨自己没出息。
贺政伸手在他耳朵上轻轻捏了捏。被他偏过头用力甩了开来。
“别碰老子,你个骗子。”
“长胆子了。你是谁老子?叫哥哥。”
“哥你妹。”老子死也不叫。乔冬欢气得转头瞪他,却被贺政伸手摸了脸。 动作温柔得像对待一件最珍贵的上等瓷器。
乔冬欢满口的脏话尽数被摸得说不出口。只剩下无尽的委曲,连眼睛都不自觉的湿了起来。
混账、王八蛋。一走就是十年,现在装什么温柔?
“我和你早就没有关系了。你少跟我装熟。”乔冬欢拍开他的手转过头。有些心灰意冷。
暗骂自己过了这么久一遇到贺政还是这副死德性。就跟见了肉骨头的狗一样,只会围着他打转。
贺政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尽是掩藏不住的心疼。
“额头上的疤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
“关你屁事啊!你是我什么人?要你管我?”乔冬欢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恶狠狠的瞪着贺政。目露凶光,恨不得冲上
去咬他两口。
他的凶神恶煞丝毫没吓住副驾驶上的男人。 贺政迎着他凶恶的目光坚定不移的伸手摸了摸他眉毛的疤痕,沉着声音问,
“到底是谁干的?”
乔冬欢扭开头再一次甩开他的头,“与你无关,别挨你霸霸。你要老子说几遍啊?”
贺政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气我扔下你不管。可是不是我自己想走的。我是被管家灌了安眠药,整整昏迷了三
天三夜。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香城了。”
这是乔冬欢最在意的事。他心里最恨的就是贺政连句“再见”也不肯跟他说。不辞而别。
他吃惊的看着贺政。突然察觉自己反应太大,又急忙扭开头别扭的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又不关我的事。”
贺政撑着下巴,脸上带上隐藏得很深的嘲讽。
“我以前告诉过你,我和你一样是个私生子。我一直以为我妈死了。后来去了香城才知道,她根本没死。”
非但没有死。她还是香城人人都知道的贺家三姨太。
香城的老牌的生意人多少都有些封建思想。一夫多妻虽然不摆在明面上,但是,只要有钱有多娶两三个小老婆似乎是心
照不宣的秘密。
只不过贺家有一点特殊。贺家的大房太太出自钟家,也是香城排得上号的上流家世。
夫妻两虽然是联姻。表面上的尊重还是要给得足足的。
钟太太就放出话去,她不会管着贺通在外面玩的。但是只有一个要求。要迎进家门必须得到她的允许。还有就是私生子
不准进家门。
贺通有三房个姨太太。但是在贺家,孩子只有钟太太一个人生的一子二女。
钟太太不仅是贺通的正房太太,更是贺、钟两家联手做生意的合作伙伴。
贺家的生意可以交到贺家和钟家生出的孩子手里,但是绝对不允许交到贺通的私生子手里。这是两家人心照不宣的决定。
每个要嫁进贺家的小房都要有这个心理准备。当初贺政的母亲也是答应了这个条件才能嫁进贺家当了三姨太太。
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有野心又有手段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手?她老家绅城,所以在贺通默许之下,找了人把贺政送到了绅城偷偷的养了起来。
搬到乔冬欢的弄堂是贺政住得最久的一个地方。也是他过得最平安快活的一段时光。
小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要搬家。到了香城才明白。因为他的身份根本见不了光。不仅是个私生子,更是钟太太的眼中钉。
至于他的母亲?贺政冷笑,在她眼里,自己大概只是她用来“竞争王位“的工具罢了。和她的珠宝首饰一样,是她争宠上位的筹码。
第7章 你别想歪了
要不是贺齐出事,贺政大概还真有可能继续和乔冬欢在那一块小小天地里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只不过他的身世见不得人,他想要当赛车手的梦想大概要永远被贺家打压下去。
所谓合作就是要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相互借力。当一方实力出现偏差的时候,哪怕是儿女亲家也不过是商场上的一块肥
肉。反而因为太过知根知底,变得越发诱人。
当年钟家的生意出了问题,他们投资东南亚的生意遇到了百年不遇的金融风暴。资金链突然断裂。
而他们最信任的亲密伙伴贺家非但没有出手相助,反而在这个时候露出了爪牙以注资的方式提出了变相收购。
当然为了面子上好看一些,表面上他们还是给钟家留了个空壳子。
吃肥了的贺家,特别是贺通,这时候也想起来扔在外面“暗暗培养”的私生子了。美其名曰:不能让贺家的血脉流落在
外。
不仅是贺政,一起带回去贺家的孩子一共有四个。而他是被培养得最好的一个。
他的母亲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机最后落了个这种下场。不仅多回了好几个“王位继承人”,自己也多三四个竞争
对手。贺通的姨太太排到了老七。
贺通是个标准的生意人。好色、贪财,精明又野心勃勃。美女和金钱都是他的最爱。
他虽然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长子贺齐身上。但是却也不会只投资他一个人。
贺齐继承了贺通的好色,却没有继承到他做生意的头脑。在酒吧喝酒和人抢女人,结果被个愣头青捅破了一个肾。不仅
丢了面子,更是被贺通借题发挥接回了一堆私生子。
钟家敢怒不敢言。只能把气撒在这群“小野种”身上。冷嘲热讽算是轻的。真是现代版宫心计也不过如此。
贺政和那群人不同。他根本不想回贺家。他的家在绅城的弄堂里。
那里有个可爱乖巧的弟弟,他们约好了要一起去当赛车手,一个开车一个修车。彼此安慰互舔伤口,给对方一个家。
不是在这贺家这冷冰冰到处是勾心斗角的深院大宅子里。
他冷眼旁观,不露声色。对贺家的一切心灰意冷,漠不关心。
与他相反,当时有个孩子太想表现,急于讨好贺通。嘴甜舌巧,见了谁都笑脸相迎,结果就因为他伸手帮女佣接了下汤,就被贺齐的狗腿子钟渊嘲笑不上台面,没有家教。
佣人是佣人,主人就是主人。你伸手帮佣人干活,就是自甘堕落。
对于一个拼命想爬进这个所谓上层圈子的孩子来说,点破他的不上台面就等于扼杀他的野心。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贺政冷冷的看着,觉得贺家到处都是充满了恶心腐朽之气。
人人只看得到繁华,却没看到这繁华背后深藏着的罪恶和贪婪。就像腐物上生出的毒菇,颜色妖艳绚丽却危险致命。
讽刺的是,拼命想往上爬的人贺家看不上。他不想呆在贺家超然物外却入了贺朝的法眼“重点关照“。
忍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想到乔冬欢。想到那个被人欺负把他当成救世主的孩子。他不能倒下去。因为他答应过乔冬欢,赛车跑得再远,最终还是要回到维修站。
乔冬欢就是他的维修站,是他终点。
贺通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连自己的(精)子都不浪费。何况是已经长成的儿子?女儿可以用来联姻,没出息的儿子同样可以。
至于联姻之后是合作还是被贺家吞了,权看双方实力。
如果贺政没有能力,不能继承贺家的“王位”,他唯一的价值就是靠着他的这张脸去追个家世不错的女人回来给家族助力。
其实说穿了,在贺通眼里他谁也不爱。他冷血又精明的给每个人都暗中标好了他们的价格。物尽其用,毫不手软。
贺政的赛车手的梦从在香城醒过来的时候就再没有做过了。
那只不是个美好的梦,是对着这快要窒息的毫无自由的生活向往的一个美梦;开着车像风一样逃离这一切的美梦。
从香城醒过来他就知道,做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握的人只配被摆在棋盘上任人摆布。
隔了十年,乔冬欢长大了。以前的白嫩软萌变成了现在的口是心非。这张漂亮的脸蛋比小时候更多了几分艳丽。
他的冬冬长大了!
贺政温柔的看着,笑容藏在了,他答应过他的事情就快要实现了。
“你看着老子干什么?”乔冬欢一紧张就忍不住暴粗口。
贺政的视线看得他浑身发热,明明是满腔怒火却找不到可发泄的通径。只好伸手把他的脸推着看向窗外。
“别影响老子开车。”
“看你好看。”
“好看个屁。贺政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明明是你一走就是十年,现在跑来卖什么惨?”
他这十年过得不好,连句再见也没有就这样被孤零零的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