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凌厉显然威慑不到某位“恃宠而骄”的模特。
祁临一直盯着叶拙寒,一眼也不落下,安分了一会儿,又憋不住了,“哥。”
叶拙寒看着画板,“嗯?”
“当时你画我时,给我盖小毯子,是因为不好意思吗?”
叶拙寒手一顿,眼锋刮过来。
祁临莫名有些紧张。
叶拙寒:“没有不好意思。”
祁临问:“那是因为……”
“我没见过。”
“呃……”
叶拙寒将视线转移到当年没见过的地方,半天没有移开。
祁临觉得那里像被火烤着,顿觉失算。
故意撩人的是他,陷入窘迫的也是他。他怎么就忘了,自己早就不是叶拙寒的对手,结婚之后过的无数次过招,哪一次不是叶拙寒大获全胜?
他动了动腿,想把重要部位遮住。
叶拙寒却说:“模特不能动。”
祁临委委屈屈地把腿摆回去。
叶拙寒此时的模样很有一番高冷禁yu的意思。见祁临吃瘪,他吐出一声愉悦的哼笑,“没见过,所以只能用毯子敷衍过去。现在见到了,自然会尽量写实地画出来。”
祁临臊红了脸,“那你,那你画吧。”
叶拙寒又笑了声,祁临背脊都酥了,“哥,打个商量?”
叶拙寒懒懒的,“嗯?”
“您看得差不多了就看别处。”祁临臊眉耷眼地说:“别老盯着我这儿看。”
再看,就,就要有反应了!
后面这句话他虽然没说出口,但叶拙寒竟然从他的表情里看了出来,淡淡作答:“有反应了,那我就给你画出来。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会尽量写实。”
祁临一把拍在额头上,“呜呜……”
叶拙寒笑道:“不要乱动。”
祁临羞愤地看他,“麒麟要脸,点,jpg”
一幅人像写生所耗费的时间不少,画到差不多时,已是深夜。
但祁临丝毫未觉得的时间难熬。
除了刚开始时,他和叶拙寒插科打诨闹了一阵,之后都各自安静地当着模特和画师。
叶拙寒时而观察他,时而将视线转向画板,他却自始至终凝视着叶拙寒。
单是这么沉默地看着,他都能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开心。
与叶拙寒这样待在一起,没羞没躁地看叶拙寒,再也不会分开——对被关在葛威南研究室的他来说,简直是最奢侈的梦,哪怕是星星,恐怕也无法为他实现。
但叶拙寒却为他实现了。
也许他在研究室天台,向星星低喃时,叶拙寒正孤单地站在叶家那栋小楼的阳台上,用天文望远镜看星星也说不定。
听到他愿望的不是星星,是叶拙寒,是他的“星星”。
叶拙寒放下笔,“画好了。”
祁临赶紧跳起来,“让我看让我看!”
若说十年前的画和现在的他有八分相似,现在这张,就只有五分相似了。
祁临额角轻抽,痛苦地憋笑。
叶拙寒幽幽地看他。
“哥,其实您画得很好了,毕竟您已经很久没有画过画了。”祁临绞尽脑汁夸赞,“您看您这比例打得,一看就是观察力卓绝,还有您这对肌肉细节的刻画,看得出基本功非常扎实,还有您这……”
说着,祁临注意到了“自己”的某个隐私部位。
叶拙寒冷哼。
“您这……”祁临卡壳了。
这得怎么夸呢?
十年前的“自己”盖着小毯子,虽然没有穿衣服,但一看就是清纯唯美的,现在的“自己”没有小毯子不说,那里还显得特别“可观”。
叶拙寒在祁临额头上轻轻弹了下,“怎么不说话?”
祁临想,这我怎么说?夸我自己很大吗?
麒麟真的要脸.jpg
“我把你的‘反应’画下来了。”叶拙寒笑,“毕竟是写生。”
祁临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胳膊,“哥哥,你够了。”
叶拙寒踢了踢他的屁股,“去把衣服穿上。”
祁临只去穿了裤子,转身时见叶拙寒已经将画从画板上取下来。
新画与旧画一同铺展在办公桌上,颜色截然不同,风格也截然不同。
两人安静地看着它们,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忽然,祁临伸出手,牵住叶拙寒,用力握紧。
多年后的这幅新画,从画技来说,是显而易见的退步,但它却像针线,将落空的那一块缝补平整。
叶拙寒将祁临拉到怀里,祁临还未反应过来,呼吸就被心爱的人侵占,接着,被抱了起来。
“啊……”始料不及的失重,祁临叫了起来。叶拙寒眼中是翻滚的潮,他就要被卷入其中,又怎么会不知道叶拙寒想对他做什么。
“等一下等一下!”他喊道,未察觉到自己语气里有一分欲拒还迎的娇憨,“我们不是才做过吗?”
叶拙寒抱着他——或者用“扛着”这个词更合适——向卧室走去,“但你勾引我。”
“我只是给你当模特!”你画得还特别差劲!
叶拙寒:“你不知道模特的下场吗?”
祁临:“……”
这他妈是什么霸道总裁宣言?
山间别墅适合看星星,完事后祁临披着睡袍,和叶拙寒站在阳台上。
不过即便不在市中心,这里仍是首都,不可能看到在星絮滩上看到的壮丽银河。
祁临仰着头,轻声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再让你重新画银河头纱了?”
毕竟你现在画技拙劣,写生只有五分像,对色彩感和创意要求极高的星空就更不可能画得好。
前阵子,接受记忆唤醒时,祁临已经得知叶拙寒为他画头纱的事。
那年夏天,在星絮滩,叶拙寒就画下了头纱的雏形。
之后,在崔伊撞见他们的那一天夜里,叶拙寒完成头纱,并发给了他。
而他没有收到。
他的母亲以他的名义给叶拙寒发去一条十足平常却又十足残忍的信息——“不要再画这种东西了。”
在他离开之后,叶拙寒却画了无数张,毁掉无数张。
现在,没有一张画被留下。
他无比遗憾,恨时间无法倒流。
他想亲眼看看,叶拙寒为他画的头纱。
明明是他说,星絮滩上的银河像浪漫唯美的婚纱,他却从未动笔。将星星画在纸上的是叶拙寒。
叶拙寒也仰着头,或许和祁临看着同一颗星星。
“我已经忘记怎么调色。”
祁临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但你其实已经看到过它了。”叶拙寒声音温醇,像此时月光下磷磷的湖水。
祁临微惊,“看过?”
他立即回想,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过叶拙寒画的头纱图。
叶拙寒转过身来,目光那样温柔,那样赤诚,“还记得拍结婚照那天的事吗?”
祁临在短暂的诧异后,瞳光惊讶地闪烁,“是……”
他与叶拙寒的婚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像个笑话。他被未曾谋面的“叶总”要求联姻,拒绝后却被AI匹配到了一起——尽管叶拙寒现在已经承认国家的AI系统由乐庭提供大数据,他的信息被录入系统后,马上被锁定,以至于他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匹配到任何人。之后,他与叶拙寒见面,立即进入结婚流程。
拍结婚照时,叶拙寒为他准备了十二套礼服,其中有一套婚纱,一套旗袍。
他根本没有认真看婚纱和旗袍。
显然,旗袍的存在只是让婚纱不那么突兀。
他声音已经颤抖,“那件婚纱其实是……”
“你想要的星空婚纱。”叶拙寒单手扶住他的脸,风从一旁的树林吹过来,“我把画做成了婚纱。”
第92章 在星云里
搞定在首都的事,祁临和叶拙寒回到岳城。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下飞机后祁临接到的第一个电话竟是来自“龙先生”。
祁临一时没想起对方是谁,直到对方着急地说:“我住您家楼上啊。您忘了吗,上次我家水管爆炸,把您家给淹了!”
祁临:“……”
草,难道您家水管又爆炸了?
叶拙寒投来一道视线。
祁临礼貌道:“您有什么事吗?”
“哎呀!”龙先生说:“您家被泡坏的地方我早就找人来重新装修好了,钥匙两个月前就交给物管,但物管上周给我说,您还没有回来住呢!”
祁临:“这个……”
他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跟这位热心、聒噪的邻居解释了。
龙先生忧心忡忡:“您是不是怕我用的材料甲醛超标啊?不会的,我龙某人绝不坑邻居,用的都是环保材料!”
“麻烦您了。”祁临只得好脾气地说:“我这段时间不在岳城,今天刚回来,空了就去拿钥匙。”
龙先生说:“这样啊?那您快来吧,把您家泡坏了,害您寄人篱下,我这心里过不去啊。”
祁临干笑,“哈哈哈哈。”
叶拙寒听不下去了,突兀地插-入一句:“跟他说你住在老公家不就行了?”
祁临:“……”
龙先生:“……”
祁临瞪着叶拙寒,好你个叶拙寒,太久没有自称老公,我都以为你洗掉这个技能点了!
龙先生说:“原来您不是寄人篱下啊?哎哎哎,那您继续住在老公家吧,是我唐突了,拜拜!”
祁临:“……”
这一个个的,说老公怎么都说得这么溜呢?
帮祁临挂掉电话,叶拙寒一脸淡定,“跟老公回家。”
祁临好气又好笑,牵住叶拙寒的手腕晃了晃,故意甜着嗓子喊:“老公~”
显而易见地,叶拙寒的眼神顿了下,然后十分有威严地说:“大庭广众之下,叫什么老公?”
虽然不算明星,但两人都已是半个公众人物,这亲昵的一幕被蹲明星的粉丝发现,拍下来发在微博上,顿时掀起CP超话的又一波高-潮。
“临临牵总裁手手的样子好可爱啊!怎么有这么甜的宝贝?”
“我们临临可甜可辣,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我这个唇语十级专家已经看出,临临叫的是老公!”
“啊啊啊老公啊!”
“层主瞎叫什么老公?那是你老公吗?”
“我错了,那是女婿!”
“专家来看看,总裁说的是什么?怎么感觉临临被气笑了?”
“还别说,总裁板着脸简直帝王气质,如果是我,我已经跪下了,临临还稳如泰山呢!”
“总裁说,呃……大庭广众之下,叫什么老公?”
“!!!”
“所以临临这是被总裁训斥了吗?呜呜呜呜抱紧我的临临小可怜,连叫声老公都要被凶,妈妈疼,不要理坏蛋总裁!”
“层主不要再给自己加戏了好伐?什么训斥,看不出总裁这是傲娇了吗?”
“傲娇总裁不要太可爱!我要说一万遍,我可!”
“你们看临临那无奈的小眼神,他俩的互动戳死我了!”
祁临这次没去看超话,他和叶拙寒坐在车上,心平气和地讨论“老公”这个称呼。
“我觉得很有趣。”叶拙寒说:“还很甜。”
祁临:“……”
好吧,当初第一次听见叶拙寒自称老公,他被雷得差点原地蹦迪,现在却已经适应了。
并且因为“有趣”这一点,而感到藏在“老公”里的一丝温柔。
他凑过去,抱住叶拙寒。
叶拙寒像高傲的狮子一般睨下眼,“嗯?”
“没事。”祁临小声说:“就疼疼你。”
叶拙寒弯起唇角。
祁临又道:“老公疼疼你。”
叶拙寒:“……”
坐在前面的俏秘书许泉保持微笑,心里却在狂啸。
你们两口子,为什么要在我这个将全身心奉献给工作的劳模背后秀恩爱呢?
你们这样很可耻的!
车并未开去辰庄,而是停在宸江别墅区。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祁临立即因为兴奋,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即便是在十多年前,宸江别墅区就已经不新了,如今早已不是岳城的顶级别墅区,很多房子被改造成工作室,有的则是闲置,院子里的草木疯长,爬山虎布满外墙。
唯有属于叶拙寒的那一个小院还打理得井井有条,看得出有专业员工定期前来做保洁。
那套未被祁临选中的婚纱就放在这里。
工具房大门打开,灯光未明,昏暗的光线下,它璀璨,熠熠生辉,宛如在没有光污染的海边,仰望到的星辰。
祁临眼眶突然灼热,双手不经意间紧捏成拳。
拍照那天,他分明也看见这套婚纱了,目光却并未在它身上停驻太久,以至于只记得它是一套白色婚纱,忽略了它惊人的美。
叶拙寒将部分灯打开,婚纱仍在黑暗中,却迎着光,更显瑰丽,折射出来的每一束光,似乎都有星辰的古老与隽永。
祁临看呆了,情不自禁地走过去,牵起头纱的一角。
叶拙寒温声问:“想试试吗?”
祁临并无女装爱好,但这婚纱呈现给他的美却仿佛无关性别,纯粹而充满艺术感。
更重要的是,这是叶拙寒为他画的画,是叶拙寒为他量身定制的礼物。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婚纱上身是一道复杂的工序,工具房里只有他们二人,祁临不敢看镜子,闭着眼睛由叶拙寒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