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下唐喆学连呼吸都哽住了,无力反驳,也无法反驳。对林冬的感情难以割舍,可妈妈和奶奶也爱他,而且是不计任何回报的爱他。他怎么能让她们为自己毫无意义的牺牲而痛苦?那样未免过于自私,乃至愚蠢。
有的感情,注定没有未来。
听筒里传来重重的叹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工作上的事你别管了,陈队那边我会去解释,你先回分局踏踏实实干,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看能不能找关系把你正式调任市局。”
搭在膝头的手背上落下水滴,唐喆学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他反手抹了把脸,颤抖着嘴唇呼出口气:“林冬,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升职,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看你开心时笑,在你难过时抱着你……我不是没本事保护自己的人,可是你并不相信这一点,对吧?”
——如果毒蜂想,你已经死了,他把你装进过镜头里,下一次也许就是狙镜了,知道么?
咽下盘亘在唇边的话语,林冬缓慢而无奈地叹息道:“不是我不信,而是有些事,赌不起……就这样结束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什么放不下的。”
“你放的下我么?”唐喆学苦笑着问。他从来不曾试图挽回过感情,但是这一段,放弃太难。
林冬喃喃道:“……时间会冲淡一切……”
“别人会,但是你不会。”唐喆学毫不在意的戳破他的自我暗示,“如果时间已经冲淡了你的伤痛,你就该退出专案组,把追踪毒蜂的事情交给其他人,他们肯定能还牺牲战友们一个公道,没错吧?你有的选,林冬,只不过你的选择是放弃我。你好好想想,你现在这种状态就是毒蜂想要的,他在掌控你,让你畏惧他的存在,只能独活于世。”
“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如果换做是你,你不想亲手抓住他么?”
“我想,但是如果我身边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一定会考虑对方的感受。”
“……对不起,我是个自私的人。”
“不,你不是自私,你是固执……”话已至此,唐喆学明白再说什么也无法动摇林冬的决心。咽下满嘴的苦涩,他艰难地勾起嘴角:“组长,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在悬案组我也跟你学到不少东西,之前楠哥还夸我思路变敏锐了……真的,我很感谢你,我会永远记得在悬案组办过的每一件案子,永远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
不等林冬再说话,他挂断通讯,扔下手机将脸埋进掌中,用力揉搓。争不过,七条人命,他们的牺牲在林冬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曾经他以为只要紧紧拽住对方的手,就可以把独自缩在阴暗角落里的人拉到日光之下。然而不管他拽着林冬走多远,日光也永远不可能真正照进对方的心里。
但是,就此放弃,不甘心呐,明明是两情相悦,却为何不能安然相守?
稍稍平复下心情,唐喆学支起身,又拿起手机,给罗家楠把电话拨了过去。没错,他的力量有限,但绝不该轻言放弃。只有早一日抓到毒蜂,解放禁锢林冬的枷锁,他们才能有未来可言。
“二吉?嘛呀?”罗家楠的动静听起来像是喝得挺美。
抹了把脸,唐喆学语调平淡地说:“楠哥,我明儿上午就回分局了。”
罗家楠酒醒了一半:“啊?这么突然?”
“嗯,哦对,我后天会再去趟市局把枪交了,你在么?”
“应该在。”
“成,那麻烦你把手头这案子所有的资料帮我备份一份,到时候我去找你拿。”
“不是,林队那没有么?你找他拿不得了。”
“就是他让我走的。”
“啥?等等,你俩这是……分了?”罗家楠这酒是全醒了。
闻言,唐喆学微微眯起眼,忽然想起什么。他拿着电话里外屋转了一圈,末了嘴角勾起丝笑意:他家的防盗门是不需要用钥匙锁的,撞上之后提一下门把手就锁上了,但,林冬并没有把备用钥匙留下。
——是忘了?还是……
“不,只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他会想明白的。”
他对罗家楠说。
—
周二下午回市局交枪,唐喆学在停车场里没看到林冬那辆霸天虎。他去悬案组办公室收拾了点东西,又留了张字条给林冬,叮嘱对方按时喝补血口服液,还有,定点儿吃饭。
他忍着,不发消息不打电话,以免令对方难堪。
局里给重案组增派了人手,现在罗家楠和吕袁桥都不用去盯梢了,改协助缉毒处追查耗子提到的那个董欣兰。瞧见唐喆学进屋,罗家楠立刻开启了抱怨模式,控诉庄羽有多令他想掀桌。
“庄组长出院了?”唐喆学有点意外。之前去看庄羽的时候还一副没人架着根本下不了床的虚弱样,这才几天啊,又回来工作了。
“切,就跟这地球缺了他不会转,市局缺了他能解散似的。”罗家楠没好气地翻楞着眼,“好好养病不成么?非他妈回来给我添堵。”
唐喆学紧着和稀泥:“都是为工作,楠哥,资料呢?”
“哦,在这。”罗家楠递他一U盘,看看周围确认没人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压低声音问:“你跟林队到底怎么回事啊?今儿中午吃饭的时候祈铭跟我说,林冬已经两天没去办公室了。”
唐喆学心头一跳,攥在手机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两天没出现,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这念头令他坐立不安起来,匆匆谢过罗家楠,他离开重案组办公室到走廊上,举着手机犹豫片刻,还是给林冬把电话拨了过去。万幸,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听到对方声音的刹那,他鼻梁又有点发紧。
“有事么?”冷冷淡淡,公事公办的询问。
唐喆学吸了口气,语气平缓地说:“我来市局交枪,听楠哥说你两天没进办公室了,就想看看你在哪。”
“在外面办案子,”林冬叹了口气,“没要紧事别给我打电话了,我不会出事的。”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知道。”
挂断电话,林冬用力握了握方向盘,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将眼中的热意压下。本来那天挂断电话之后,他都已经把唐喆学拉进黑名单了,可没过五分钟,又取消了黑名单限制。想删微信联系人,到底没下去手,连聊天记录都没舍得删。这两天他只要不开车,隔会就会看看手机,但是没有一条来自对方的信息或者未接来电。刚电话接入时,车载屏幕上显示呼入人是唐喆学,他的心跳陡然飙升至令喉间发紧的频率。
贱,他骂自己。明明是他决定放弃,可现在这样却弄得跟他暗恋人家似的,眼巴巴地盼着对方跟自己联系。可唐喆学很早之前就说过,求人回心转意的事儿,干不出来。所以即便是联系他,大概也顶多是暂时的不甘心而已。
点上支烟,待到狂乱的心跳平复,他摁熄烟头推门下车,朝街对面的快递收发点走去。通过追踪快递单号的信息,显示寄照片的快递是从这个站点收入的,之前再无记录。应该是发件人在这里填的单子,封好快递直接递送。
收发站一般都会有监控,以防货品丢失。林冬进门时看到门框上架着个摄头,心里稍稍有些安慰。向站点主管出示过证件,说明来意,却听到了个糟心的消息——
“我们这监控坏了一个多月了,一直没人来修,诶等等,我先接个电话……喂?什么?又坏在高架上了!我——等着我给你叫拖车过去。”
主管忙着接电话,跟林冬说话有点儿心不在焉。既然监控没用,林冬只好提出询问其他工作人员的要求,通常来说,如果个人专门来收发站单独寄一份快递,那么该有人会对他有印象才对。
主管一边接电话一边挥挥手:“你随便问,我先忙啊。”
连着问了三个派单收单的工作人员,都说不记得有这么号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快递公司,但日接件量也有数千件,每个人都忙得没工夫抬头,更不用提会特意关注某个萍水相逢的客户。
不甘心线索就这样断掉,林冬又挤进货堆里去问分拣员。按说分拣员不管填单的事儿,但希望渺茫总比没有希望好,这一点是唐喆学始终坚持的理念,也是身为刑侦人员所必须贯彻的排查思路。
货码的比人高,箱子形状各异,高处的看着摇摇欲坠。林冬尽可能不触及包装箱,不然感觉碰一下就能塌了似的。货堆里有个身穿灰蓝色工作服的分拣员,埋着腰,正用扫码枪一个个地过包裹。
“先生,麻烦问你几个问题行么?”林冬在对方转过身看向自己时举起工作证。
那人可能是没看清,往前挪了两步,就这两步让林冬注意到对方腿脚不灵便,走路时右脚微跛。他顺着那身沾满灰尘和些许油污的工作服上移视线,看到对方的胸牌上写着“张卓”。再往上,是张被汗水混着尘土蹭脏的脸,下巴上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其间夹杂着些许的白发,总的来说是个不太修边幅的中年人。
但是他那双微微眯起的眼形状却很好看,睫毛也长,浓的像两把刷子。鼻梁直挺,五官周正,站直了,身板精壮肩线平直,若是能好好打理,必然是副不错的皮相。
“警察啊?”对方抬起脸,冲林冬迷惑的眨眨眼,“我没犯什么事吧?”
林冬抬抬手,示意对方不用紧张:“是这样,你有没有印象,大概五六天前,有个人来寄快递,男的,就寄一张照片。”
“……”眉心微皱,张卓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没印象,再说你看这箱子堆的,我也瞧不见前台那边啊……”
这倒是,林冬默叹了口气,正想去找其他人询问,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箱子要倒!”
码得比人还高的箱子堆不知道外面被什么撞了一下,眨眼间晃动起来。林冬背冲箱子堆,听见叫声条件反射地回头,仰脸却见七八个箱子照头拍了下来!
“小心!”
伴随着惊吼,林冬只觉肩上一紧,整个人被向后拖去,继而被护着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
砰!
灰尘四下扬起,箱子墙完全垮塌下来,把待在分拣区的俩人一齐拍在了底下。
TBC
作者有话要说:小云飞刀BIUBIUBIU~其实我觉着不算捅刀啦,必经之路,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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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被工作人员们七手八脚的从箱子堆里刨出来, 林冬坐在地上看看周围的凌乱, 不免有种万幸之感。这一堵箱子墙, 少说得有四五百斤的货品, 大多缠得有棱有角,真凿脑袋上,起码中度脑震荡。然而他是没事, 可刚护着他被箱子正砸一结实的张卓却见了血。也不知道是谁寄了铅球还是什么玩意,就一个十公分见宽的小箱子, 愣是给张卓的后脑上砸出道口子。
头皮毛细血管丰富,一寸多宽的口子, 流了满脖子血。衣领被血浸了, 略有触目惊心之感。林冬回过神,赶紧脱下外套给对方搭上, 招呼其他工作人员帮忙给扶上自己的车,送去医院缝针。
毕竟,刚才要不是张卓拉他一把, 这会儿被开瓢的就是他了。而且照脸拍, 眼镜要是碎了,后果可能还要更严重。
给人送进急诊,又拍片子又缝针,来来回回折腾了仨多小时。等张卓从诊疗室里出来,林冬看看时间,对他说:“饿了吧,走, 我请你吃晚饭。”
低头看了看林冬手里捏着的那一摞发票,张卓轻轻摇了摇绷着纱布网的脑袋,为难地说:“林警官,你都花这老些钱了,要请也该我请……你……你要不加我个微信吧,算算一共多少钱,等这个月工资发了,我还你。”
“没多少钱,别管了,再说刚要不是你,进急诊的该是我。”林冬冲他笑笑,“走吧,我也饿了,一起随便吃口,吃完我送你回去。”
“那就……谢谢你了。”张卓回手把林冬的外套拽下来,递给人家的时候发现衣领内侧沾上血了,表情又有些尴尬,“哎呀,弄脏你衣服了。”
林冬安慰道:“没关系,有地方能洗,你先搭着,要不这满后背的血,容易吓着别人。”
“那……那就不好意思了。”
“不说了,走,去吃饭。”
两人离开医院,来到街对面的快餐店里。开在医院附近的快餐店大多是打份饭的,主要是为了方便陪床的家属。菜品多,可选择性大,事先烹好放在一格格的不锈钢食盆里,底下用热水温着,几点来吃菜都是热的。
眼看林冬就点了碗不加任何配菜的面线糊和一根油条,张卓问他:“林警官,你就吃这么点儿东西啊?”
“习惯了,我吃的少。”林冬说着,让餐厅服务员一勺接一勺的往张卓的托盘里扣菜,给张卓弄得挺不好意思。
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定,张卓犹豫了一下问:“林警官,你要喝点啤酒么?”
“我开车啊。”林冬随意的勾了勾嘴角,“你也别喝了,吃消炎药最好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