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一盆冰水浇到了烧红的铁块上,唐喆学心里“呲啦”一声冒出绺青烟。果然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还以为是对戒,结果人家是给自己……不对!他又反应过味来——平时除了手表,连个串珠都不戴的主,没事儿给自己买什么戒指啊!
想到这,他把戒指取出来,往左手无名指上套去。大小正合适,鉴于林冬相对于同等身高的人来说偏小的骨架,他确信这戒指要是对方戴着得在手指头上咣当。
举起手递到林冬眼前,唐喆学得意地、又有点儿跟逼供似的低声质问:“这可是铁证如山啊,你想好了再说,到底给谁订的?根据政策,坦白从宽,抗拒——”
“快闭嘴吧你!我没那么大的脸一气儿订俩男士戒指。”林冬促声打断他,故意刺激某人的小阴谋未得逞,语气不免恼怒:“赶紧摘下来,我还得再找家金店去比着做个差不多的。”
“你那个该我去做,诶你戴多少号戒指?”唐喆学根本不舍得摘,转脸又有点儿后悔,总觉着该让林冬亲手给他戴上。
虽然这时候再好不好意思已经有点儿晚了,可林冬仍旧介意在人来人往的金店门口打情骂俏,抬手推了把兴奋过度的人,“回头再说,赶紧走,跟颜绮丽约的时间快到了。”
“组长,你这求婚也太随意了点吧,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再给你答复哦。”唐喆学确实兴奋过了头,得寸进尺,说话根本就是找抽,“俗话说,轻而易举得到的向来不值得珍惜,我先问问你准备给我妈多少彩礼钱?”
“滚!”
旁边就是马路,要不是目击者众多,林冬真想一脚给他踹车轱辘底下去。
—
幸福来的太突然,心情大好,唐喆学这车开的有点飘,一路上被林冬骂了无数次。也就是惦记着自己还处于窗口期,检测结果没出来之前不能嚣张,否则管他三七二十一,肯定打轮停路边给人压副驾上啃到闭嘴为止。
就算交警来敲窗,他也能拿警官证怼回去。
不过手上冷不丁多一戒指,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开着车一握方向盘就觉着硌。话说回来,毕竟是甜蜜的负担,除非给手指头剁下来,否则坚决不摘。
至于林冬那个,没必要订完全一模一样的,他有自己的想法——用玫瑰金戒圈,中间嵌颗主钻,配林冬这种皮肤偏白的人正合适。再说就林冬的心态来讲,真做个一模一样的,他肯定不能戴。样式岔开,未免其他人看了浮想联翩。
一路带着好心情抵达目的地,进电梯后他被林冬拍了一巴掌,提醒他注意控制表情,别让人看着笑得跟个傻逼似的。
电梯门开,唐喆学一看,根本不用过走廊而是直接进客厅了。不愧是顶级公寓,整整一层都是住户的使用空间。无怪进地下停车场之前被保安各种盘查,简直比他们当警察的查户口还细致。电梯楼层靠指纹识别,访客想上来必须经由住户确认。这房子本身是复式结构的楼中楼,出了主电梯,他看旁边还有个专门供住户使用的小电梯,不觉内心感慨“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了大约十分钟,才见颜绮丽从楼上下来。她在家里的穿着不像在公司里那么精干,却并不随意。也许是要接待客人,她没穿家居服,丝质旗袍款上衣配阔腿裤,拖鞋还是带跟的,显得身材苗条纤细,气质高雅。
这样美丽的女人,独身又坐拥巨额财富,不知会拥有多少追求者。但自从李永锋“自杀”的消息见诸报端后,并没有有关她的任何绯闻传出。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刚在辅导女儿的功课。”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颜绮丽拿起放在桌上的银色烟盒,打开抽出只细长的女士烟,淡笑着问:“你们不介意吧?”
“您随意。”林冬点头示意,随后拿出关于楚筱筱的资料放到颜绮丽面前,“我们查到条新的线索,可能与您丈夫的死有关。”
颜绮丽倾身翻开那份资料,看到楚筱筱的名字后,往嘴边送烟的手停住了动作。草草翻过几页,她随意地勾了下嘴角说:“这件事早就解决了,她和她父母对处理结果都很满意,再说要是为这种小事就买凶杀人,永锋早死了十次八次了。”
林冬说:“事实上并不是怀疑他们有作案动机,而是我们查到,楚筱筱在艺人训练营里,曾经接受过非法取卵。”
颜绮丽皱起眉头:“非法取卵?这跟我们公司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们别乱说。”
“不,我们不是指责贵公司参与了这项非法活动,而是——”林冬顿住声音,转头看向唐喆学。
唐喆学拿出另外一份资料,直接摊开摞到楚筱筱的资料上面,让颜绮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钱露、庞宁和亮仔的死亡现场照片,同时语调凝重地说:“参与这个买卖的人,都死了,同时我们怀疑,杀他们的凶手和杀死您丈夫的,是同一个人。”
颜绮丽的表情瞬间凝固,香烟飘起的烟雾本该是条直线,此时却因手指细微的颤抖而呈现出了波纹状。
TBC
作者有话要说:二吉,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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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像是无法直视照片里呈现的凶案现场, 颜绮丽偏头避开了视线。指间的香烟似是被忘记了, 燃烧点缓缓攀升, 挂起条细长、摇摇欲坠的烟灰。林冬拿过桌上的景泰蓝烟缸递过去, 她猝然回神,垂手将半截烟头捻熄在里面。
然后她又点起了第二支烟,默默地抽着。从嘴唇的动作能看出来, 她正在用牙齿咬下唇内侧的皮。这往往是人感到紧张,或者全神贯注于某件事上时, 产生的无意识举动。
林冬示意唐喆学把资料夹合上。他能切身地感受到颜绮丽的恐惧,对方的反应就像他拆开快递、倒出自己和唐喆学相片时完全一致。
烟抽了一多半, 颜绮丽问:“你们确定?”
“如果你担心自己的安全, 警方可以提供保护。”林冬刻意回避了她的问题。
颜绮丽不说话了,嘴唇越咬越频繁。唐喆学和林冬交换了下视线, 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早就知道李永锋和钱露私底下在做什么,对么?”
“……我不知道,但是……”颜绮丽叹息着呼出口烟, 眼神闪烁不止, “大概五六年前吧,公司的流动资金出了问题,永锋四处找钱……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跟我说要以我的名义增加持股比例,增资两千万进公司账户……我问他钱哪来的,他让我别管,哦对了, 钱露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提到了人事主管的位置上。”
唐喆学拿出本子,边记录边问:“你不是说,公司的事你不过问?”
“日常事务我不管,但作为董事局成员,高管人员变动需要我来投票。”视线投向更远的位置,颜绮丽苦涩地勾了下嘴角,“我一听是个年轻女孩,还吃了番醋……永锋说我是在家待太久了,爱疑神疑鬼。”
林冬插话问:“你知不知道钱露是变性人?”
颜绮丽流露出极其细微的眼神变化,这在林冬看来,如果她说不知道,那摆明了是在撒谎。
“知道,我调查过她,发现她在出国读书以前,是个男的。”她顿了顿,语气稍有放松,“可能在你们看来,我是个心机深重的女人,但作为演艺公司老板的妻子,我必须得搞清楚,能让我老公委以重任的女人是什么来头……我私下里找她谈过一次,她希望我能替她保密,其实钱露人还不错,孩子们的生日的时候,她会以永锋的名义送礼物。”
唐喆学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把她踢出公司?”
“……她后来有点过分了,”颜绮丽的表情略有厌恶,“永锋刚走的那段时间,我被公司的事情和媒体弄得焦头烂额,她经常来家里帮我照顾孩子,有一天我女儿跟我说,钱露让她喊自己妈妈……我不歧视任何人,但她出现这种举动……我没别的选择,只能让她远离我的孩子,我的家庭。”
林冬听了,眼神错综复杂了一瞬,继而将视线投向唐喆学,示意他尽快切入正题。颜绮丽将话题引向钱露,避开和他们谈及李永锋,这说明她心里有鬼。
唐喆学心领神会,截住颜绮丽的话头,说:“颜女士,现在警方能确认,钱露参与了非法代孕和取卵生意,她利用职务便利招募亿华娱乐旗下的见习生,同时我们相信李永锋对此是知情的,或者,他也参与其中。而围绕这件事,算上您丈夫,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四个人,但是线索渺茫,为此我们重现了您丈夫的死亡现场,并就此发现了点端倪……”
他的停顿让颜绮丽的神情紧绷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唐喆学平静地回望着她:“我们发现……您丈夫可能没死。”
“别开玩笑了!”颜绮丽忽然尖声叫道。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抓过火机和烟盒,抽出支烟仓促点燃,然后责怪他们,“人烧得就剩几颗牙,没死不是见鬼了?”
“妈妈?”
楼梯上传来稚嫩的童音。林冬抬头看去,是个六七岁大的小女孩,趴在扶梯上往下看他们。圆圆的大眼睛,睫毛浓密,面庞娟秀,穿着粉红色的蕾丝睡裙,漂亮的像个洋娃娃。
颜绮丽忙掐灭刚点燃的烟,回头望向女儿,硬挤出丝笑:“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待着么?”
“我刚听到你叫了……”女孩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视线在林冬和唐喆学身上游移,很礼貌地打招呼:“晚上好,叔叔。”
“晚上好。”唐喆学笑眯眯地冲她摆摆手。都说孩子是小恶魔,但这只,哦不是,这个小姑娘,他怎么看怎么像天使。
颜绮丽要求她道:“回房间去,大人说话,你别捣乱。”
小女孩应了一声,啪嗒啪嗒跑回楼上。目送她消失在楼梯尽头,林冬收回视线,压低声音并加重了谈判的筹码:“我有理由相信,杀手还有下一个目标,眼下这种情况你首先得为孩子们考虑。颜女士,关于你丈夫的事情,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请务必——”
“我什么都不知道!”颜绮丽焦躁至极,语气隐隐带着丝怒意,“你们走吧,也别再来我家,我不希望孩子们听到这些东西。”
听到对方下了逐客令,唐喆学转头看向林冬。沉默片刻,林冬忽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颜绮丽,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李永锋雇来‘谋杀’自己的杀手,杀了我七个同事,颜女士,我的耐心有限,请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
不光颜绮丽,连唐喆学都愣住了。他从未听过林冬当着陌生人撕开自己的伤口,只为换取一个答案。
那汩汩而出的血,红得发黑。
—
“永锋真的死了,虽然他不是被炸死的。”
震惊与混乱过后,颜绮丽平静下来,选择将事实真相坦白。
“你说的没错,林警官,那个杀手是永锋雇来让自己‘人间蒸发’的帮手,他当时真的没的选了……数亿的债务,他不可能把公司拱手让人,那是他半生的心血,他的一切。”
林冬问:“他从哪找的这个人?”
“美国的一个朋友帮他介绍的。”颜绮丽无奈地摇着头,“我当时就跟他说,不能惹这号人,他不听……大概是做那个生意给他的胆子吧,他觉得无论如何,只要花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所以你确实知道他和钱露在做的事?”
“只知道个大概,他没跟我明说,是你们说我才知道。”
“那李永锋到底是怎么死的?”
“……假死之后他得偷渡出去,到外面换个身份再回来,结果遇上台风了,整条船没一个人活下来。”
唐喆学听了不知道该作何评价——费尽心思弄个假死,却终归把命赔上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林冬点了下头,又问:“你们欠杀手的佣金么?”
“不欠,对方要求先款,五十万美金。”颜绮丽非常肯定。
“你见过他没有?”
“没有,就通过一次电话,是他安排永锋出境的,也是他告诉我,永锋死了的。”
“能描述下他的声音么?”
“大概四十岁上下的样子,说本地话。”
旁边正在记录的唐喆学大为惊讶,抬头问:“他会说本地话?”
“嗯,”颜绮丽抿了抿嘴唇,视线微垂,“关于这个人,我只知道这么多……”
林冬问:“那么,炸弹是哪来的?”
“是他找的,但是是永锋付的钱。”
“现金?转账?”
“转账。”
“在柜台转的还是?”
“网银,钱是从我名下的卡转出去。”
“麻烦你提供下卡号。”
趁颜绮丽起身上楼去拿卡的功夫,唐喆学小声对林冬说:“没想到毒蜂是本地人。”
“不奇怪,如果说毒蜂是四十多岁的年纪,那么在他童年时期正是偷渡生意最火爆的时候,很有可能是跟着大人一起出去的。”林冬缓缓释出口气,“二吉,我刚失态了,回去别跟任何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