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铭对唐喆学说:“二吉,你先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我等你,答应好楠哥给你送到家。”唐喆学看了眼挂在礼宾台里面的挂钟,快十二点了,想着等会给林冬发个消息,告知对方晚点回去。
“我家离着不远,两条街的距离,走回去就行。”
“祈老师你别让我难做。”
“……”
祈珍拖住祈铭的胳膊,撒娇道:“哥,让唐警官也一起上来喝杯水嘛,刚送到就轰人家走,不礼貌。”
唐喆学推辞道:“不用,祈珍,我在大堂等就好。”
“一起来吧,哥们。”一直保持沉默的Vincent冲他笑了笑。
唐喆学顿感惊讶。不是法国人么?中文这么利索?他正琢磨着,忽觉视野边缘有个黑影倏地闪过,随即敏锐地侧头追逐。然而视线所及之处,空空荡荡。时间已近午夜,没有客人进出,大堂里除了身着制服的酒店服务人员,就只有他们四个人而已。
Vincent付过小费给帮忙送行李的门童,回身见唐喆学四下扫视,问:“有什么问题?”
“哦,没有。”唐喆学说着,放下刚条件反射伸进怀里摸枪的手,他觉着自己可能是神经过度紧绷,以至于看花了眼。他示意Vincent 往电梯那边走,说:“作为一个法国人,你中文说不错啊。”
“我不是法国人,我是塞尔维亚籍,随我母亲,我父亲是中国人。”Vincent稍作解释,垂眼瞄过唐喆学的肋侧,压低声音,“你带着枪?”
唐喆学迟疑片刻,点了下头。
“我听说,中国警察不常配枪,眼下是有必须防范的情况么?”看唐喆学面露难色,Vincent解释道:“我不是要破坏你们的保密纪律,而是既然你如此警觉,那么……”
他顿了顿,嘴角隐隐透出丝幸福的笑意:“Ange怀孕了,我必须要确保她们母子安全……所以,唐先生,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我以军人的荣誉起誓,保证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唐喆学听了,正要说恭喜,忽见Vincent的视线飘向祈铭和祈珍的方向。他的声音非常轻,那俩人已经在电梯间等电梯了,完全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唐喆学意会,毕竟这种事还是要祈珍亲口告诉哥哥才好,再说看祈铭对Vincent的态度,大概没办法立刻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灵机一动,他冲祈铭喊道:“祈老师,我那个……我跟Vincent上外头抽根烟去啊。”
说着,他示意Vincent跟自己一起离开大堂,到外面的吸烟区站定。Vincent接过他递来的烟,低头护着火机点燃,问:“我听Ange说,这一次是为了她亲生父母的案子回来,那个凶手,抓到了?”
“还没,就防他呢。”唐喆学缓缓释出口气,将烟雾吹向风刮来的方向,“祈老师当年和他打过照面,现在他又开始行动了,我们怕他危及祈老师的人身安全。”
夜色之下,Vincent浅淡的瞳孔显得比有灯光时更显幽深。唐喆学并不了解法国外籍军团的背景,但看对方周身散发的沉稳气质,想必是自枪林弹雨中历练出的。
他略加思索,垂手轻弹了下烟灰说:“有关Ange父母的案子,我看过资料,凶手非常专业,类似这样的人我接触过,在西非执行任务的时候……说来惭愧,那个家伙居然在我们的重重保护之下,暗杀了当地的政治首脑,他还很嚣张地发了张照片到暗网上,标注‘I DID THIS’来挑衅我们。”
一瞬间,唐喆学往嘴里送烟的手顿在半空。标有“I DID THIS”的暗网截屏图片,是国际刑警提供给中国警方的,有关毒蜂的资料之一。他记得非常清楚,复印件就放在悬案组办公室档案柜里。
“毒蜂。”嘴唇轻轻开合,倾吐出罪恶的代号,唐喆学沉下语调,“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杀死祈珍他们兄妹父母的凶手。”
Vincent的表情随之凝固,继而皱眉叹道:“世界真是小啊,没想到,我们居然在追踪同一个人。”
“你跟他交过手没?”唐喆学问。
Vincent摇摇头:“没有,不过为了追查他,我去过缅甸,打听到一些消息……唐警官,你听说过‘果图’没?”
“那是什么?”唐喆学一脸迷茫。
“中缅边境秋坪郡一带拜敬的死神,传说住在黑松林里,”Vincent讳莫如深地压低声音,“当地盛传,进入到那片森林里的人,无一例外会因触怒果图而死,所以即便是走那里可以将运送毒品的路程缩短一半,也无人敢踏入,但是毒蜂,他年纪轻轻便带着马帮深入林海,为毒枭运送毒品……所以当地人都说,他有不死之身。”
唐喆学闻言冷嗤:“搁我们这,这叫封建迷信。”
“是什么都无所谓,总之,他在当地是个传说,唐警官,我还听接触过他的人说,如果他想让谁今天晚上死,那个人绝对看不到明天早晨的太阳。”Vincent语重心长,“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恐吓你或者代表我对他有任何畏惧,我只是想让你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对手。”
在不锈钢垃圾桶边缘碾灭烟头,唐喆学诚恳地点了下头:“他曾经试图杀过我,百米近距离狙击,不过失手了。”
“……”
Vincent听了,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以我做狙击手的经验来看,那不是失手,应该是他临时改变主意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祈大舅哥知道自己要做舅舅了,得炸窝吧23333333333333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3-12 04:28:08~2020-03-14 00:3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会游泳的鱼、红颜、喵喵个咪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红颜、勤奋宝宝、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 10瓶;风乎舞雩 5瓶;唯诺卓、米兰米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先前跟罗家楠说好了, 车第二天早晨开回单位给他钥匙就成。唐喆学把祈铭送到家门口, 看着他进屋, 转脸下楼开车回家。也许是因为听了Vincent的话, 又或者是暂时不愿纠结那份暗藏的危险,他一路上心思放的很空,有种莫名的轻松感。
到了楼下, 停好车下来,唐喆学仰脸望向自家的窗户。时间已过午夜, 整栋楼都熄灯了,唯有自家客厅的窗帘还透着亮。林冬大概是没睡, 他琢磨着, 要不就是躺在沙发上浅眠,而且一定会卷宗盖脸。那人的生活过于简单, 甚至可以说是单调,醒着就在工作,对工作以外的一切似乎都不感兴趣。
林冬的神经衰弱极其严重, 长期入睡困难。即便是睡着了, 周围稍微有一点动静也很容易惊醒。睡觉时唐喆学得抱着他,或者让他抱着自己交换体温,才能换得对方一份安稳的、顶多四五个小时的睡眠。还有一个助眠的方法,做累了,自然而然能睡着。
轻轻旋开门锁,唐喆学进屋的瞬间,林冬猛地从沙发上坐起。盖在脸上的卷宗“啪”地落地,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交,各自勾起嘴角。
“回来啦。”
一声淡淡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迎接语,却让唐喆学心里瞬间盈满幸福感:“啊,接着睡吧,我先冲个澡。”
弯腰换鞋时,唐喆学看地板上有双专供访客穿的拖鞋放置在鞋架旁,正欲询问,又听林冬稍显拘谨地说:“我哥刚才来待了一会,你……不介意吧?”
“没事,这也是你的家,你愿意让谁来都可以。”唐喆学换好鞋,把放在外面的那双拖鞋收进鞋柜,边换衣服边问林冬:“大哥怎么想起今天过来了?”
“路过,顺便上来看看我。”
“聊什么了?”
林冬随手捡起卷宗扔到茶几上,声音里透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他说认识个老板,想雇能做私人保镖的司机,薪水开的还不错,就是要去北边……”
“哈?他要走?”唐喆学顿住脱衣服的动作,线条分明的腹肌明晃晃地跟林冬眼前刷了把存在感。
“还没定呢,他说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具体我也没问。”盯着那百看不厌的漂亮肌肉,林冬下意识地换了个姿势,躺回到沙发上朝他伸过手,“过来,待会再洗澡。”
唐喆学一听就乐了,回手关掉客厅的灯,摸黑压了上去:“咋的,有想法?”
“废话真多。”欲拒还迎的话语刚刚出口,尾音便全都落进了炙热的嘴唇里。
窗口变黑的同时,停在楼下车道边的一辆保时捷的车门被悄然推开。司机下车走到唐喆学刚开的那辆车旁边,里里外外观察了一番。老款的切诺基,无电脑中控系统,超过十年的车龄,偷车贼看都不会看一眼,当然也没有防盗警报器。确认无人路过,他将擒在手中的极薄钢钩片紧贴着车窗插进缝隙中,向上一勾,“啪”地弹开了车锁。
从容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的位置上,他抬起手弹出车载记录仪的闪存卡,将其插入随身携带的读卡器中。读卡器上的红灯转绿,闪烁不止,几秒钟的功夫,复制完毕。
将一切恢复原状,他回到自己的车边,仰头望向刚刚还亮着灯的窗帘,平直的嘴角微微勾起。
—
“我特么要疯了。”
唐喆学给罗家楠送车钥匙,结果被瞪着俩兔子眼的人揪住抱怨。
“又不是我让祈珍怀孕的,他冲我发什么火啊!?”罗家楠是真委屈。昨儿晚上刚躺下,祈铭这电话就追了过来。他还以为人家想自己了,美滋滋地接起电话,结果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灵魂出窍。
实话实说,唐喆学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昨天从酒店出来,祈铭这脸色就不对,他估计对方是不好当着妹妹两口子发作,当时就觉着罗家楠得遭殃。按道理来说,该高兴的事,昨天晚上在酒店房间里,他看祈铭听说自己要当舅舅了眼泪差点掉出来。不过转脸看到孩子爹,眼神骤然犀利,好心情立马灰飞烟灭。
唐喆学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祈珍二十七岁,Vincent四十六岁,四舍五入,差了二十。不怪祈铭郁闷,他也才三十一岁,搁谁有这么个妹夫都得脑充血,快能当爹了啊!唐喆学还没见过祈铭发火什么样,不过看罗家楠今早这状态,昨夜必然十分惨烈。
“师傅,师傅,咱俩今晚换班啊,我接着值。”罗家楠挂在唐喆学身上,可怜巴巴地向苗红求援。最近可不敢回家了,指不定祈铭怎么拿他散邪火。
“不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苗红笑着调侃他。吃早饭的时候已经被徒弟拉着哭诉过一通了,声情并茂,比窦娥还冤。
罗家楠握拳敲敲脑门,苦大仇深地问:“师傅,你说你们女人是怎么想的?找一比自己大二十的当男朋友,那不是找一爹么?”
“你说什么!?”
苗红杏眼一瞪。没等她发飙,赵平生一把给罗家楠揪着领子薅出办公室,连带着被罗家楠勾着肩膀的唐喆学一起。跟走廊上站定,赵平生抬手点了点罗家楠的鼻子尖,低声呵斥:“不许跟你师傅面前说这种话!”
“不是我……我说错什么了?”罗家楠一脸懵逼。
赵平生皱了皱眉,权衡片刻,说:“你师傅啊,以前有个男朋友,也比她大好多。”
“谁啊?我认识么?”罗家楠瞪大俩兔子眼,心说还以为只有乔大伟那样禁打禁摔的敢往我师父跟前凑,没想到还有先驱啊!
唐喆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跟旁边支着耳朵听八卦。
“你认识,曹翰群。”赵平生的语气里不无惋惜。曹翰群殉职多年,每每提起,与他共事过的人都深感怀念。
这下罗家楠不吱声了。很早以前祈铭就跟他说过,苗红心里有人,而且那个人肯定已经不在了,没想到居然会是曹翰群。小时候爷爷带他来重案大队办公室玩,他还追着人屁股后面喊曹叔叔。爷爷走后没多久,曹翰群也殉职了,他跟爸妈一起去参加过葬礼。他记得曹翰群有个女儿,比他小点。很坚强的一个小姑娘,四岁没妈,十四岁没爹,却没有在与父亲的遗体告别时崩溃。
唐喆学也知道曹翰群,不过是从卷宗上看到的名字。当初调查祈铭父母凶杀案的主要侦查员,就是陈飞和曹翰群。据他所知,曹翰群的牺牲堪称壮烈。被穷凶极恶的歹徒捅了十几刀,即便身负重伤仍坚持与歹徒缠斗,血迹拖行了几十米远,直到支援赶到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大厅等电梯回办公室时,唐喆学凝望着大厅正中悬挂的警徽,心中无限感慨。一代代警员前赴后继,前辈洒下热血,黄土埋忠骨,后辈继承他们的精神,于高悬的警徽之下庄严宣誓——
“我宣誓,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
—
回到办公室,唐喆学将从Vincent那里听来的,有关毒蜂的消息告知林冬。昨儿晚上爱人热情如火,什么闲话都没来得及说,折腾完了就睡了。早晨出门各开一辆车,到局里他先去给罗家楠送钥匙,也没赶上说这事。至于毒蜂当时是否临时改变主意,他依旧不准备让林冬知道。
林冬听完,拉过笔记本电脑,在百度搜索栏键入“果图”二字,然而并未找到相关的信息。他想了想,打开了一个软件,又点开了谷歌页面,将“果图”用音译输入英文进行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