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楚微仰着脸,他这一天抽烟喝酒还冒雨开车,刚才回家一路上都想着肯定又得被白艾泽教育,没想到这家伙不仅没数落他,反而还对他格外温柔,他实在不是个能憋住话的性子,干脆自己开口问了,“你怎么不说我?”
“说你什么?欠着债还那么嚣张,明目张胆地在外面花债主的钱?”
白艾泽一只手托着尚楚下巴,另一只手拿毛巾擦拭他的后颈。
“......”尚楚额角跳了跳,“我会还你的!”
“那还有什么?”白艾泽偏偏明知故问。
“就那什么呗......”尚楚自觉心虚,底气不足。
“就这么喜欢找骂是吧?”白艾泽手背往他下巴上轻轻一拍,“水放好了,洗澡去吧。”
两只狗子玩疯了,绕着茶几追来赶去,嗷嗷直叫唤。
“白sir,给下碗面呗。”
尚楚本来就肠胃不好,晚上光顾上喝酒了,主食一点儿没碰,这会儿觉得胃里烧的慌。
“嗯。”白艾泽应了一声。
尚楚咧嘴一笑,得寸进尺道:“再加个荷包蛋行不行,要溏心的。”
“不行,”白艾泽斩钉截铁地拒绝,“不消化。”
“破事儿真多,”尚楚撇嘴抱怨了一句,光着脚进了浴室,磨砂玻璃门关上又打开,他从门后冒出一个脑袋,朝厨房的方向喊,“白sir,外头都下雨了,你怎么不想着去接我回来!”
等了半响,尚楚才在嗷嗷的狗叫声中听见白艾泽沉静的声音:“我答应过你。”
尚楚一愣,然后轻轻关上门,躺进放满水的浴缸中,水温正好。
他接了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在氤氲的水汽中想起有年冬天,首都下了一场暴雨,他跟着师傅去山里出外勤,别人都说天气恶劣山路难走,队伍里带着个Omega怕是要拖后腿。
尚楚穿着军用雨衣,一个字不多说,背着最重的行军包,走在队伍第一位。
犯罪现场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一个脚印都没留下,尚楚敏锐地在一块山石后找到了犯罪嫌疑人遗落的一枚尾戒,成为了关键性证据。
下山后他就病了,高烧不退,窝在白艾泽怀里迷迷糊糊地嘟囔说:“我不怕淋雨,我不是......不是没有用的Omega,我真的不怕......”
白艾泽贴着他的额头,和他鼻尖相抵,轻声说:“可以,阿楚,你可以淋雨。”
......
尚楚双臂沉入温暖的水中,仰头靠在浴缸壁上,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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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艾泽没有煮面,砂锅里煲了一晚上的干贝排骨粥,这会儿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楚楚和小白顺着香味跑来,扒拉着他的脚踝讨食,白艾泽居高临下,说:“不许闹。”
两只狗崽子嗷呜个不停,一副不给吃的就捣蛋的架势,白艾泽摇摇头:“怎么和里头那个小混蛋一样,这么难缠。”
说着,他从橱柜里拿出一根棒骨磨牙棒,让两个小家伙叼着抢去了。
尚楚洗完澡,穿了一件老头背心汗衫从浴室出来。
他这人一贯不讲究,白长了一张漂亮脸蛋,平时在家穿衣打扮就和胡同里的遛鸟大爷差不多。
“有粥啊!”尚楚甩了甩湿头发,一屁股坐在餐桌边,“好好好,喝粥好!”
“吹头。”白艾泽盛了一碗粥放到他面前,皱眉说。
尚楚捧着碗,一心只想着他的粥,耍赖说:“你帮我吹吹呗!”
一条干毛巾兜头罩住尚楚,白艾泽说:“自己来。”
“白sir,小白,”尚楚像掀盖头似的掀起毛巾一角,从底下露出半张脸,眨着眼睛卖乖说,“艾泽,艾泽哥哥,你帮我擦擦好不好?”
白艾泽心里明白的很,这混账东西就是故意的,但他被这双眼睛一盯,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于是叹了口气,任命地帮尚楚擦起头发来。
尚楚翘着二郎腿喝粥,时不时还指挥白艾泽下手重了,甚至还能拨出点儿功夫逗狗。
排骨粥喝下去半碗,尚楚突然问:“几点下的雨?”
白艾泽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九点五十三分。”
尚楚放下碗,转头定定地盯着白艾泽,看了半响才说:“白sir,我就知道你在等我。”
白艾泽动作一顿,也不否认,只是抬了抬下巴:“吃完,别半夜嚷嚷肚子饿,我可不管你。”
尚楚笑得眼睛弯弯,双臂环住白艾泽的腰:“雨一下起来你就在等我了是不是?热水和粥也是早准备着了对不对?”
他笑得像只狐狸,性子也像狐狸,滑不溜秋的,叫人抓不住,又挠的你心里痒。
白艾泽一把揉乱他的头发:“多嘴。”
“白sir,”尚楚晃着脚丫子,放肆又得意地说,“你怎么这么喜欢我啊?”
白艾泽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下,闷笑了一声,没说话。
尚楚心情愉悦地喝完了一碗粥,白艾泽用毛巾轻轻擦掉他耳朵里残留的水分。
“白sir,如果我一直没回来,你会不会去接我啊?”
“会,”白艾泽说,“抓回来按床上揍一顿。”
“不是你自己说我可以淋雨的吗?”尚楚轻轻踹了他一脚,“怎么着?反悔了?”
“阿楚,你可以淋雨,”白艾泽像逗猫似的,挠了挠他的下巴,“但你要让我看到你。”
第7章 楚楚和小白
一碗热粥进了肚,尚楚总算觉得胃里舒服了点儿,浑身经络都舒展了。
他满足地揉了几下肚子,翘着脚靠在沙发上。
小白和楚楚为了抢一根大棒骨头,在地上翻来滚去咬作一团,尚楚笑得乐不可支。
楚楚是白艾泽花重金买来的一只柯基,两个月大时接回来的,小家伙不仅屁股大,脾气也大,谁要是不理它就生气,气极了还喜欢拿头拱你。白艾泽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楚楚”,尚楚表示抗议,但在白艾泽的高压政策——实际是债务威胁下,反抗无效。楚楚这狗东西越长大越皮,带去宠物店里洗澡,店员都说没见过这么活泼的狗子。
楚楚八个月大的时候,尚楚在地下车库捡到了小白——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土狗,看模样是博美和田园犬的串。当时小狗崽缩在他的电瓶车前轮边,尚楚起初没注意,险些从它身上碾过去。小家伙脏兮兮的,一条腿带着伤,有个指甲盖那么大的溃烂。尚楚抱着它去宠物医院看病,医生说从骨龄看它还不到三个月。所幸小土狗生命力顽强,治好了病后活蹦乱跳,还很能看人眼色——它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真正当家的,见了白艾泽就摇尾巴撒娇,不要脸的很。
尚楚把小土狗抱回了家,报复性地起了个名字叫“小白”,白艾泽对此倒没什么异议,只是每次看见小白和楚楚翻滚在一起,眼神都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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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不愧是流浪过的土狗,打架斗殴的水平比贵族犬楚楚高多了,没多久就制服了楚楚,把楚楚压的嗷嗷直叫唤。
尚楚捧腹,喊道:“白sir,你的狗被我的狗压了!”
白艾泽非常镇定,不慌不忙地回答:“很好,小白压楚楚,符合实际情况。”
尚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指的是什么,他脸颊有点发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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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艾泽正在收拾厨房,尚楚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白sir修长挺拔的背影。
厨房暖黄的灯光罩在他身上,白色针织衫边缘泛起一层细细的绒边,他脖颈微垂,在光下显出一种玉石般的质地,弯出一截利落的线条,隐进宽松的衣领中。
尚楚眨眨眼,在闪烁的光晕中有些刹那的恍惚,竟然开始怀疑这个场景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白艾泽是按照Alpha里最标准的样子长的,他家世显赫、能力超群、英俊挺拔,在学校时是风云人物,在警局是警界精英,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康庄大道、锦绣前程。
他理应在荣耀加身、光环笼罩,在拥戴和赞誉中平稳地迈向青云之上。
尚楚垂下眼睫,扯了一个抱枕盖住自己的脸。
其实在分开的那段时间里,尚楚经常梦见这样的场景。
就像今天这样,他和白艾泽有自己的家,有暖色调的灯和柔软的布艺沙发,白艾泽叫他阿楚,和他说我爱你爱得要命。他在白艾泽的低语中惊醒,睁开眼只有墙皮脱落的黑灰色墙壁和满地的空酒瓶。
这样沉梦和骤醒的过程重复了无数次,尚楚一度过得非常混乱,昼夜晨昏在他看来没有差别,他不知道那个靠着安眠药才能入睡、过得乱七八糟的自己是真的,亦或是那个拥有暖色灯光、布艺沙发和Alpha爱人的他才是真的。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尚楚掀开抱枕,静静看着天花板,耳边突然响起很多嘈杂的声音:
“尚楚?比较突出,但不推荐,毕竟他是Omega。我们还有更好的人选......”
“白艾泽又是第一?太变态了吧?哎你说那个尚楚他气不气,成天和白艾泽较劲,还不是处处被压一头?”
“你听说没?就尚楚他爸,杀过人呐,就这种杂碎的儿子还考警校?想想都好笑。”
“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吗?水沟边的臭虫见过没?看你一眼是觉得你可怜,可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巴巴地黏上来,臭不可闻啊尚楚。”
......
尚楚的瞳孔越来越紧,他翻了个身,侧卧在沙发上,灯光把他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森凉的弧度,双肩紧绷,蝴蝶骨凸出。
他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去想。
那段混乱不堪的过去和恶毒刻薄的言语,通通都不要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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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间睡。”
白艾泽以为他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俯身捏了捏他的耳垂。
尚楚安静地躺着,眼睫微微颤动。
“阿楚,”白艾泽捏着他的后颈,轻声说,“听话。”
尚楚皱了皱鼻子,含含糊糊地说:“你抱我进去,再亲一下......”
白艾泽听他这装乖的声音就知道这混账东西是装的。
尚楚起床气大得很,要是他真睡着了,被这么一吵早开骂了,哪儿能这么黏糊糊的要抱要亲。
他扬了扬眉,朝卧在电视柜边的小白招招手,白色小土狗甩甩尾巴屁颠屁颠地跑来,白艾泽抱起小白,把狗子毛茸茸的屁股对准尚楚的脸,准准地放下去。
“乖,陪你爹睡会儿。”
小白扭了扭屁股,嗷嗷叫了两声。
“......滚滚滚,”尚楚黑着脸赶走小白,“呸呸”两声吐出嘴里的几根狗毛,竖着拇指说,“白艾泽你牛!”
“不装了?”
尚楚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珠一转,忽然伸手揽着白艾泽肩膀,把脸往他脖子上、下巴上乱蹭。
“尚楚你这是袭警!”
白艾泽想躲,尚楚不依不挠地追着他,把脸往他身上胡蹭。
最后白艾泽被闹的实在没办法,拦腰把尚楚一把扛在肩上,一手往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压着嗓子问他
:“还闹不闹了?”
尚楚趴在他肩上哈哈大笑:“蹭你一身狗屁股味,哈哈哈哈哈......”
白艾泽额角狠跳两下,把尚楚扔到沙发上,快步往房间里走。
“白sir,去哪儿啊?”尚楚明知故问。
“洗澡!”白艾泽说。
“臭毛病!”尚楚笑得直不起身,抱起小白嗅了嗅,“白啊,你臭吗?不臭啊!”
小白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表示赞同。
一边被冷落的楚楚扭着屁股跑过来争宠,想要跳上沙发,无奈柯基先天不足,两条小短腿扒拉了半天也没扒拉上去,倒是自己把自己整生气了,吭哧吭哧地拿头顶尚楚的小腿。
“你和你那主人一个样,”尚楚弯腰抱起楚楚,在它额头上点了点,“脾气真大!”
第8章 发烧
白艾泽从浴室出来,在书房看到了尚楚。
他站在玻璃橱柜前,专注地看着里面摆放的东西。
橱柜很大,他们两人共用,一人占一半位置。
尚楚的那半边柜子里乱七八糟的堆着各种杂书,漫画小说杂志什么都用,甚至还插了几本《故事会》,中间两层整齐地摆放着奖章和奖杯,上面大多写着白艾泽的名字;白艾泽的那半边柜子整齐多了,刑侦类、心理类专业书籍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正中间那层空空荡荡,什么奖章也没有,只有一张尚楚的照片。
白艾泽站在门边,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尚楚的背影。
他知道尚楚今天不好受,为了捣毁那个叫“阳光绿叶”的传销组织,他一个多月没有睡过好觉。
阳光绿叶在新**深蒂固,核心管理层就有八十多人。上个月两名大学生暴尸河岸边,尸检显示两名Omega死前曾遭遇性侵,是被殴打虐待致死,警方调查发现两位,学生事发一周前曾向同学推荐过“阳光绿叶”化妆品。上头闻讯震怒,下了死命令,必须把阳光绿叶从根上给铲除了。
这个任务落到了二队手里,尚楚亲自盯了一个星期的梢,安排了齐奇潜进组织内部,全队人耗心耗力,最后一举端灭阳光绿叶老巢。
虽然最后有些计划外的意外出现,但好在有惊无险。
然而他和他的二队盼了那么久的表彰,被一纸文件无情地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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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楚从玻璃橱窗中看见了白艾泽,他转身对白艾泽笑笑:“洗完澡了?”
“嗯。”白艾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