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在先ABO[现代耽美]——BY:生姜太郎

作者:生姜太郎  录入:04-13

  他沿着走廊往里走,在墙边看见了一个白酒瓶,最角落那间病房门口围着一大群人,警卫都出动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进去抓人。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叔叔您先冷静一下,”白艾泽说,“没事,你们先撤了,这里我负责。”
  尚楚脚步一顿,太阳穴像被人敲进了一根钉子,撕裂般的疼。
  -
  乔汝南惊魂未定地喘着气,秦思年在一边陪着安抚她。
  病房里乱七八糟,液晶电视也砸了,尚利军没有穿病号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身蹩脚的西装,浑身散发着恶臭,一滩烂泥似的醉倒在墙角,双眼猩红,吊着眼皮,面容狰狞的像是来索命的恶鬼:“我儿、儿子以后是警察!有大出息!操你们懂个屁——嗝!”
  他一个酒嗝打完,吐出一滩又黄又红的东西。
  “叔叔我扶你起来。”白艾泽蹲在他身边。
  “艾泽!”乔汝南厉声喊道,“离这个疯子远点!”
  “阿姨您别生气......”秦思年轻拍她的背,“别生气。”
  “报警!”乔汝南尖声说,“你们医院就是这么看护vip的?这种疯子都能随便进来?报警!立刻!”
  “不用报警,”白艾泽打断,“我认识他,我来解决。”
  “白艾泽!”乔汝南气极,胸口剧烈起伏,“这种人你是怎么扯上干系的!”
  白艾泽架起尚利军的手臂:“我扶你起来......”
  “我来吧。”尚楚说。
  白艾泽闻声背脊一僵,回头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尚楚,皱眉道:“阿楚?”
  尚楚面色平静:“我来,你让一下,挺脏的。”
  “你怎么来了?”白艾泽把他挡在身后。
  尚楚推开他,对乔汝南笑笑:“对不起啊乔阿姨,我爸他喝多了,吓着你了。”
  乔汝南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臭水沟里的蟑螂。
  尚利军看到他来了,撑着他的肩膀,踉跄着站了起来,对尚楚语无伦次地说:“你别、别怕哈,我和他们说你很厉害,没、没人看不起你,真的,真的......”
  “嗯,”尚楚点头说,“行,知道了,回吧。”
  尚利军哆哆嗦嗦地站直了,捋了捋西装袖子,对一众人说:“这就我儿子,以后他要当警察,操你们妈!你们要敢搞我儿子,我死了变成鬼,也要来掐死你们!操你们大爷!敢搞、搞我儿子......”
  “回吧。”尚楚眼眶发涩,加重了声音说。
  “我帮你。”白艾泽扶着尚利军的另一边胳膊。
  “不用!”尚楚喊道,很快他做了个深呼吸,放缓了语气,让自己看着体面一点,笑着说,“你留下来照顾阿姨,我能行。哦对了,要赔多少钱麻烦你们算好了直接告诉我,辛苦了哈。”
  “我不走!”尚利军甩开尚楚,“你们给我说、说清楚,我儿子怎么样,配不配得上你儿子......嗝!”
  乔汝南多看他一眼都嫌脏,在秦思年的搀扶下站到了窗边。
  尚楚垂下眼睫,指尖忍不住颤抖。
  尚利军又呕出一滩东西,然后双腿一颤,尿了。
  腥臊味在病房里散开,秦思年捂着嘴,反胃地干呕起来。
  他不合时宜的失禁让尚楚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裂了,他身体里烧起来一团火:“我说走!听不听得见!”
  尚利军红着眼睛,似乎不知道儿子为什么发火。
  尚楚像是崩溃了,哑着嗓子吼道:“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死的干净点!”
  “尚楚!”白艾泽神色一凝,“冷静点。”
  尚利军嘴唇一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正坐在了那滩呕吐物和尿液上。
  “冷静?我不够冷静吗?!”
  尚楚感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鄙夷、嫌恶、恶心的视线投射在他背上,他知道别人怎么说他的,说他是个破坏规则的Omega,说他有个酒鬼老爹,说他赖着白艾泽,说他配不上白艾泽,说他就是一条臭虫一只臭老鼠,说他就该活在又脏又黑的下水沟里不该出来丢人现眼更不该出现在这些有钱人面前!
  他一直苦苦支撑的那道墙终于轰然倒塌,他一脚把地上那台液晶电视踩烂,又把倒在地上的呼吸机踹散架:“我他妈还要怎么冷静!”
  乔汝南吓得浑身一抖,门外几个小护士尖叫起来,警卫冲上来要制住尚楚,白艾泽厉声对他们喊道:“出去!”
  他拦腰抱住崩溃的尚楚,把他按在墙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阿楚,你听我说,别怕,冷静一下,好吗?”
  “怎么冷静?”尚楚一把推开他,声嘶力竭地冲他吼,“你爸当这么多人的面尿了你也能冷静?!”
  他的嗓子像被撕裂了一样沙哑,喘着粗气瞪着白艾泽,像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眼神又凶残又无助:“你离我远点,你他妈离我远点!”
  乔汝南也喊白艾泽躲远点,喊警卫把尚楚抓走,但他还是一步步地靠近尚楚,像安抚受了刺激的猫咪,低声说:“别怕,阿楚,别害怕......”
  尚楚靠着墙闭上眼,接着用手掌捂住脸,指缝里渗出一些晶莹的液体。
  白艾泽揽过他的后脑,尚楚靠在他的肩膀。
  “分吧。”
  接着,他听见尚楚用破碎的、颤抖的声音说:
  “小白,咱们分了吧。”


第108章 小红花
  “你说什么?”
  沉默了几分钟,白艾泽才问。
  尚楚放下捂着脸的手掌,睫毛湿漉漉的,像刚被一场雨洗刷过。
  白艾泽知道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他这个样子,于是双手捧着他的脸,用拇指指腹一点点擦掉他脸上残留的泪痕,动作很轻很轻,像对待一个珍贵的花瓶。
  尚楚安静地靠着墙,眼神黯淡,像是注视着空气中某一个点,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
  白艾泽的指腹划过他的眼角,他睫毛颤动起来,白艾泽旋即指尖一顿,用气声问:“弄疼你了是不是?”
  尚楚还是没有说话。
  “阿楚,你疼了就......”白艾泽说到一半,嗓音突然变得沙哑,像是揉进了一把沙砾,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又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发出嘶哑的声音,“......告诉我。”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像在尚楚心里扎进了一根针,心口剧烈地绞痛起来。
  尚楚涣散的瞳孔渐渐有了焦距,眼神从白艾泽的下颌缓缓往上,扫过薄削的嘴唇、挺拔的鼻梁,最后落在漆黑的眼睛。
  他对白艾泽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推开他的双手,架起倒在地上的尚利军,一步一步地向外走。
  白艾泽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转身往门外冲,乔汝南在身后大喊“拦住他”,守在门外的几个保安和警卫蜂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尚楚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走廊拐角,白艾泽喉咙裂开一样的疼,用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尚楚!”
  尚楚脚步一顿。
  白艾泽定定地看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句子。
  “阿楚,我不追你,”沉默片刻后,他发出了干哑的、微颤的声音,“你慢点走,不要摔倒,你......你冷静冷静,好不好?”
  尚楚脖子上架着尚利军的一条胳膊,他费劲地扭过头,没有去看白艾泽。
  在他和尚利军身后,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路蔓延过来两排脏污的脚印。
  他已经被这些脚印踩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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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楼下病房,他把尚利军的衣服脱了,拧了把毛巾给他擦干净身体,他醉得睡死过去,呼噜声响彻整个病房。
  “吵死个人,”隔壁的老太不满地翻了个身,“让不让人休息了!”
  “妈!”她儿子在一边尴尬地说,“小点儿声!”
  “小什么声!他那么吵还不让人说不成!你就是孬!”老太尖声嚷嚷,指桑骂槐道,“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怕什么!你这个不孝子啊你,别人吵着你老母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
  “行行行我错了错了,”儿子连声讨饶,“你这有什么可气的啊,你说你这老太太真是......”
  尚楚合紧床帘,戴上橡胶手套,把尚利军换下来的脏衣服弄去厕所清洗。
  底裤脏的不能要了,他本来想直接扔进垃圾桶,踩开桶盖又愣了愣,里头雪白的纸团就要满溢出来了,该换垃圾袋了。
  他对着一个满满当当的脏桶愣了将近五分钟,俯身把里头的袋子取出来,袋口扎紧,扔到了楼道的大垃圾桶里,换上了一个新袋子,再把尚利军脏臭的西装擦干净。
  老太又嚷嚷说21床这个人怎么满身酒气臭的要死,整个房间都给他弄臭了,和这种人分到一起真是造孽哦造孽,一天到晚没个清净,屋里被他搞得脏的要死,比老家猪圈都不如!
  尚楚于是又打湿了拖把出去拖地,把老太那边也拖了,她儿子挺不好意思的,拦着他说:“我来我来,哪儿能麻烦小哥你啊!多不好意思!”
  “没事,你让我干吧。”尚楚垂头看着地上的水痕说。
  老太儿子被尚楚干涩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哥你注意多喝水啊,这大热天的多燥,看你嗓子都倒了。”
  “没事,”尚楚用力搓着床脚一个黑印,“你让我干。”
  老太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哪儿有人像他这样抢着干活的,老太靠在床上吃腰果,哼了一声说:“他爱干就让他干!你瞎凑合什么你!”
  “谢谢啊。”尚楚突然说。
  老太手腕一抖,半粒腰果掉在了床单上,她捡起来吹了吹,重新丢进嘴里嚼吧,嘟囔道:“有病吧这?”
  尚楚拖完地去洗拖把,对着哗哗淌水的水龙头又愣了五分钟,想还有什么能干的,想好之后他把病房里的电视柜和衣柜从里到外擦了一遍,擦完了又去拖了一遍地。
  “小哥你别拖了,”老太儿子从他手里拿过拖把,“刚刚拖一遍了!”
  拖把没了,尚楚双手一空,他怔了两秒,突然觉得心脏猛地一跳,好像里头也空下来了似的。
  “拖过了?”他讷讷地问。
  “是啊!”老太儿子眼神古怪地盯着他,“你是不发烧了?要不去看看?”
  “哦,拖过了,那没事。”尚楚神情呆滞,转身走了。
  尚楚到厕所转了一圈,又在走廊上站了会儿,真的没事能干了。
  他不能让自己停下来,一停下来就难受,就疼,先是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接着扩散到两只眼球,再牵动脖颈、肩膀、手臂、后背的肌肉,只要他一停下,他就全身都痛。
  尚楚到楼下花园抽了几根烟,抽完又回到七楼病房,又把病床边的床头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接一壶开水又立即倒空,在楼梯间来来回回地上下走。
  只要他不停下来就能好过一点,尚楚觉得他总要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就不会那么空空落落的,就没那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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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尚利军被推去做检查,尚楚把晾干的西装收了下来,他从来没见过这身衣服,不知道尚利军从哪儿弄来的。
  他里里外外摸了一遍,在内袋摸到一张硬卡片,掏出来一看,是张名片,上头写着“麦斯服装租赁”,尚楚顺着地址找过去,就在医院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一家又小又乱的杂货店门口立着个牌子,写着“正装、丧服出租请入内”。
  他还了西装,老板记得上午来租这身衣服的人,问尚楚那人是你谁啊,尚楚说我爸。
  老板点点头,问他:“成没成啊?”
  “什么成没成?”尚楚说。
  “啧!就你那事儿呗!”老板里外检查了一遍衣服,把本子上的租借记录划掉,“你爸说他今儿要去见亲家,租套漂亮衣服穿体面点。他还说他那亲家是有钱人,担心人家瞧不上他,这不吗,他走前还从我这儿带了一瓶酒,说是喝两口能壮壮胆!”
  尚楚闻言一愣。
  老板又接着问:“哎那你这事儿最后到底成没成啊!”
  尚楚站着一动不动,目光从老板背后的货架上扫过,然后指着其中一瓶白酒说:“来瓶这个。”
  “哟!你们爷俩口味怪像的!”老板取下酒给他,“十八。”
  尚楚结了帐就走,老板趴柜台上不依不挠地问:“你和叔说说,到底成没有啊!”
  他没回话,拎着酒瓶在巷子里找了个没人的拐角,咬开瓶盖,往嘴里猛灌了一口。
  烈酒顺着口腔流进胃里,喉管瞬间像被灼烧一样的滚烫,尚楚一口下去还不够,又自虐般的一口气灌下去半瓶,吞得太急被呛了一下,他弓着腰猛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整个胃像是被扔进了搅拌机里翻滚,尚楚扶着墙开始呕,涌上来的酸水像要把他整个腐蚀,有东西从他的鼻子里流出来,鼻腔像是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他连呼吸一下都觉得痛。
  胃里的东西很快就吐完了,尚楚整张脸都是湿的,呕出来的酒精酸水混着鼻涕眼泪,他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多狼狈。
  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屁孩踩着滑板车从巷子里跑过,尚楚下意识地转过身对着墙,抬起手背去擦脸,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他拼命地用力去擦,摩擦间皮肤传来火烧似的疼,几乎要蹭掉一层皮,但就是擦不干净。
  怎么就是他妈的擦不干净!
  他胸膛里烧着一团火,他想大吼,但张开嘴只能呼出灼热的酒气,他捶了捶自己的脖子,尝试着想发出声音,那团火在他喉咙里越烧越烈,只能发出几声徒劳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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