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的拳头砸到桌沿,痛的呲呲喘气,他呸出一口浓痰,抓住温元嘉头发,狠狠向上拽起:“那小子滚去哪了?”
“不知道,”温元嘉微微摇头,“今天是我值班,老板早上没来。”
他相信邢烨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人如果是为邢烨来的,就没必要谋财害命,如果苦苦等不来人······他们只能离开。
几个人神色变了,冷冷嗤笑出声,他们纷纷起身,在店里走来走去,看到什么就砸坏什么,翻倒锅碗瓢盆,咂嘴啤酒调料,酒液混合酱油铺开,将裤子浸的透湿,温元嘉心脏狂跳,被这碎裂声逼的眼眶通红,他知道这些都是邢烨的心血,是他为未来所做的努力,等他回来看到这些·····
温元嘉几乎咬烂舌尖,聚起全身的力气,喉咙疯狂滚动,咳出一大口血!
黄毛离他最近,瞥一眼匆匆走进,掐住温元嘉下巴:“操,什么破烂毛病,你可别赖上我们!
温元嘉嗓音沙哑,肺里如有风箱,凉气从齿间露|出:“松开我·······我学医的······肋骨折了······扎进肺了······”
黄毛看他面白脸小,缩在那弓成一团,怕真闹出人命,上前唰唰两下,解开绳子丢到旁边。
温元嘉软倒在地,捂住胸口咳嗽,窝成一团虾米,黄毛掰他肩膀,要看他脸色怎样,他顺势仰起脑袋,蓄足全身的力气,狠撞黄毛鼻子,黄毛疼的大骂一声,鼻血横流,一时说不出话,温元嘉推开黄毛,肾上腺激素狂飙,像一支离弦的箭,飞快冲出大门!
心里嘶吼一个信念,他要跑出去,要报警要喊救命,要把邢烨的损失降到最低!
踩着背后的叫骂冲出小巷,迎头被前灯晃花眼睛,车前轮急急刹住,几个人从车上跳下,一个人急匆匆扑来,握紧温元嘉肩膀:“温元嘉?!”
邢烨的声音。
温元嘉的两腿顿时软了,劫后余生让他哆哆嗦嗦,吐不出成块的句子。
他经常被打手板,早已习惯疼痛的感觉,可那种痛和生命遇到威胁是不同的,壮汉的鞋底满是污泥,在胸口蹭|出酸臭泥印,他怕那脚会踩在鼻头,令他丧失呼吸。
温元嘉走不动路,邢烨半扶半抱,将他送上后座,轻轻揉他手指:“听到我说话么?”
温元嘉恍惚点头。
“谁打你了?”
“黄······黄毛和花臂。”
“嗯。”
邢烨退后半步,长臂伸开,大半截陷入温元嘉腿|间,从座椅下抽|出三棱刮刀,在掌心轻轻碾动。
这是用于机械加工的管|制刀具,邢烨这把像是改良过的,比手臂长出一截,刀片薄如蝉翼,在晨光下泛出寒凉。
他穿着普通的工装背心,上面蹭满油料,连肩膀都像被蜜蜡涂满,脖子上裸|露的青筋湿|漉滚烫,动脉一下一下跳动,和着心跳的速率,撞在温元嘉胸口。
温元嘉喉结滚动,张口想说什么,邢烨握紧刀把,翻身跳车,三步并两步上前,迎着对面跑来的黄毛,抬脚猛踹过去。
黄毛被那刮刀慑住目光,一时没反应过来,邢烨手起刀落,向他胸口扎去,黄毛被这煞气吓尿,求生欲让他嗷嗷乱叫,使出吃奶的力气滚开,那刀刃贴着他的侧颊,狠狠扎进土里。
耳垂几乎被卷烂了,剧痛下血如雨下,淋漓沾湿肩膀,黄毛受人委托办事,听说老板是个横人,过来给个下马威而已,谁知这情报有误,这他|妈不是横的,是他|妈不要命的!
“大哥大哥,有话好好说大哥,杀人犯法大哥,我真没打他大哥·····”
黄毛不断后退,几乎贴到墙边,邢烨甩掉刀上血迹,右手紧握成拳,轰然向前挥出!
黄毛呼吸一窒,两眼上翻,贴墙根滑落在地,软成一滩烂泥。
邢烨没给他半点关注,猛然回身肘击,砸落花臂壮汉的砖头。
壮汉没想到邢烨脑后长眼,动作出去就收不回来,随惯性向前扑倒,邢烨侧身躲开,对他后背猛踹一脚,将壮汉踹成个狗啃屎,向前扑在地上,吃到一嘴烂泥。
邢烨上前半步,右脚高高抬起,狠狠向下砸落,踩在壮汉后心,他用刀刃挑开壮汉裤腿,在他脚腕摩擦:“我也算打过几回交道,你们道上的,做事血债血偿。伤我的人,要你赔一只脚,这账就算平了。”
第17章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混道上的,没有人不懂这个道理。
来挑事的几个人四散倒着,咿咿呀呀哼唧,满地打滚呻|吟,邢烨的刀刃横在壮汉脚上,刀尖微微上挑,刃锋泛出白光,他刚要动作,手腕被人扶住,牵他的人掌心冰凉,指尖微微颤抖,像一只经历风暴的蝴蝶,在蕊|心轻抖花翅。
那只持刀的手臂被人握住,滚烫怒意逐渐冷却,分毫挪动不了。
温元嘉看着邢烨的眼睛,嘴唇瑟瑟抿住,左右颤抖摇头。
他知道邢烨为生意付出很多心血,如果闹出人命背上刑责,生意和人都保不住了。
无论是因为什么,付出这样的代价,都太不值得。
刚刚邢烨满身戾气,像个杀红了眼的刽子手,几位店员不敢上来,这会邢烨恢复理智,他们不约而同上前,抢刀的抢刀拉人的拉人,七手八脚按住邢烨,把他和温元嘉送到车上。
几个人商量一番,派两个过去帮忙,余下的留下善后,公认车技最好的李海冬坐在主驾,力气最大的孙穹坐在副驾,后面的座椅被放平了,温元嘉找个舒服姿势,小声咳嗽几下,窝在那不说话了。
他之前说什么骨头折了扎进肺里,纯粹是骗黄毛的,可难受不是假的,上半身不敢挪动,咳嗽时胸腔共振,血沫呛进喉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被啤酒酱油浸透的裤子黏|在腿上,再蹭上红色血沫,发酵出难言味道,温元嘉如坐针毡,想起来晃动几下,邢烨探|身,将他按在原处:“做什么,我帮你做。”
温元嘉吓了一跳,下意识看看裤子,想说又不敢说,白着脸微微摇头。
邢烨视线向下,小声问道:“想换裤子?”
如果面前有个地缝,温元嘉弯腰就能进去,尾巴都不露出来。
他嘴唇张合,眼珠摇晃,尴尬的说不出话,指甲攥进肉里,抠出两块血痂。
“别动,”邢烨敲他小臂,让他放松,“等我一下。”
他看看自己的裤子,发现上面满是油污,比温元嘉那条还脏,他抬头拍拍前座,毫不客气:“你们俩谁裤子干净,脱|下来给人用用。”
李海冬吓了一跳:“邢哥,我就这一条外裤,其它那些放了几年没洗,昨天我妈过来,一生气全给扔了。”
孙穹眼观鼻鼻观心,瓮声瓮气:“老板,俺身上就这一条。”
言下之意,在他身上总共就半米布料,连条内|裤都找不出来。
这俩人都帮不上忙,邢烨在座位上下翻找,无意中掠到自己身上,才反应过来,昨天精神倦怠,裤子没脱就睡着了,早上起来晚了,套上工装就出去了······也就是说,他身上有两条裤子。
他看向温元嘉的脸,两人的目光触碰一瞬,电石火光之间,双双屏住呼吸。
“咳,”邢烨掩饰似的轻咳,踹踹前头座椅,“你们好好开车,别回头啊。”
凌晨的天气还有些寒凉,车里没开暖气,脱|裤子时寒毛直竖,大腿|摩擦生热,温元嘉心里叫着不要看不要看,眼珠却挣脱理智,从小腿向上攀爬,掠过麦色的紧实肌肉,向上揉过大腿,直到······
邢烨套上外面那条,把里面的递给温元嘉:“去医院再买新的,先穿这个吧。”
好好好,太好了,最好两条都要!
温元嘉心中擂鼓不停,外面半点不敢显露,他弯腰想脱|裤子,胸口似被长枪戳中,动一动咯吱作响。
“别动了别动了,”邢烨看不下去,他扶着温元嘉起来,从背后探出两手,帮他解|开裤带,“站好了,我帮你换。”
热气拂在颈后,蛰伏的腺体蠢蠢欲动,温元嘉大气都不敢喘,腰背向前拱起,不敢触碰对方。
温元嘉像个刚刚抽条的枝丫,平时被严实的衣服裹住,看不出内里状况,此时他乖乖站着,两条腿微微分|开,刑烨半蹲|下来,轻拍他的脚踝:“能抬腿么。”
温元嘉慌忙抬腿,小腿擦上刑烨手腕,鞋子卡住拽不下去,刑烨帮他解|开鞋带,脱|掉鞋子,温元嘉没穿袜子,白皙脚趾踩在车底,各个圆圆胖胖,微微向内蜷缩。
刑烨动作飞快,帮人换上裤子穿好鞋子,在腰间收紧两圈,温元嘉那片窄腰又薄又细,裤子快提到胸口,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裤子里还有刑烨的温度。
温元嘉悄悄蹭蹭,让裤子和大腿贴的更紧,刑烨贴在他背后的时候,他调动全部的意志,才没有向后挪动。
“好了,”刑烨松了口气,后退半步,扶温元嘉慢慢坐下,“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温元嘉声如蚊呐,视线落到脚尖,“谢谢你。”
车子进了最近的二院,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温元嘉被诊断出肋骨轻微骨裂,不用开刀但需要卧床休养,他戴好固定被送入病房,刑烨连托人带花钱给他找了个双人间,旁边那床的病人刚刚出院,相当于他自己独占一间,坐卧休息不受影响。
温元嘉不想住院,觉得花钱太多,执意想下床回家,但口服止痛药对他效果不大,心情放松后疼痛卷土重来,呼吸间血腥不断,他不想像小孩那样嚎啕,憋的眼眶通红,缩在被子里不肯理人。
刑烨去食堂打了病号饭上来,想让他吃点东西,温元嘉主管饥饿的神经像被疼痛给挤走了,牙齿丝毫不想咀嚼,他盯着刑烨手里的粥,想扯个笑容让他放心,可笑起来比哭还丑,只能悻悻缩回壳里,用被子挡住脑袋,小锅盖掀在发顶,丝缕冒出被角。
刑烨看他像个藏头不顾腚的鸵鸟,探手想摸摸绒毛,想想还是算了,给鸵鸟拉上被子,裹成严实团子。
鸵鸟憋的喘不上气,磨蹭冒出脑袋,调出吃奶的力气,从脑袋下拽出枕头,要往眼睛上盖。
邢烨抢下,怕他压着自己,温元嘉乖乖松手,哑声劝他:“你回去看看,我这里没事。”
温元嘉的病需要静养,还没到不能自理的程度,但邢烨还不放心,去楼下买了鸡蛋羹上来,一口口看人吃了,才帮人掖紧被角,留那两人在这看着,自己先回去处理事情。
李海冬和孙穹格外听话,像两座门神,一左一右立在两边,说是看着就是看着,眼珠恨不得落他身上,半寸都没挪动。
两个人一上午都没吃饭,待了一会肚子里唱起空城计,那声音高低错落此起彼伏,听得温元嘉心中不忍,他两手都打着点滴,药水里的镇定效果上来,他昏昏欲睡,强撑一丝力气:“你们······去吃饭吧,我睡一会。”
这里离食堂不远,快的话吃饭用不上十分钟,想来这么短时间也不会有事,两个人对视一眼,离开病房下楼吃饭,走到拐角时撞到熟悉的人,李海冬喜出望外:“嫂子!”
勾雪峰从楼下上来,两手拎着花篮果篮,坠得像只企鹅,左右摇摇摆摆:“你们还在啊,我给你们买了水果,拿到食堂去吃!小朋友在哪个房间?我把东西给他送去!”
第18章
“306那个房间,”李海冬给勾雪峰指路,“嫂子你过去吧,我们吃完也过去了。”
勾雪峰放下东西,捞出半袋水果,非给他们拿上:“拿下去拿下去,拿到食堂去吃。”
两个人一上午滴水未沾,半推半就收下,和勾雪峰打过招呼,双双往楼下走。
勾雪峰走上三楼,用肩膀顶|开房门,看清病床上躺着的人,他唇角耷拉下来,坐下来靠上椅背,后背顶上椅子,压出咯吱脆响。
店里发生的事,不是邢烨和他说的,是店员告诉他的,那店员没说清楚,他以为是哪个客人受伤,想着过来帮邢烨打点关系······结果可好,躺在这的是这个小子,这个抱着电脑赖在维修部不走,在早上脸色通红,从烧烤店里落荒而逃的小子。
前一天接的是个夜里的活动,早上三点才睡,这会才睡了两个小时,勾雪峰浑身燥|热,着实没什么好气,一脚踹上床腿:“睡睡睡,要睡到几点,苦肉计没完了吧?”
温元嘉好不容易睡着,被震醒还没反应过来,他恍恍惚惚,想咳咳不出来,眉毛微微拧起,软绵绵偏过脑袋,眼珠昏茫滚动,凝在勾雪峰脸上。
勾雪峰视线向下,扫到被角痕迹,一时间不怒反笑,牙齿轻磨**,摩擦声传到耳里。
这是邢烨惯用的掖被子方式,被角向里窝的很紧,外面拍打平整,连脚背都不放过,生怕凉风卷走热量。
温元嘉嘴唇蠕动,不知道能说什么,视线瑟缩荡开,迷茫盯着脚尖。
他不敢说对邢烨没有非分之想,在面对勾雪峰的时候,不自觉在道德矮了半截,说什么都是错的,都像欲盖弥彰,只能闭紧嘴唇,半张脸埋进被里。
他的沉默让勾雪峰火气更大,对着这么张惨白的脸,勾雪峰下不去手,可不想让他好过,那被子被他裹在身上,像揉着邢烨的心意,勾雪峰越看心火越旺,毫不客气捏起被角,猛然向后拽开,被子似系上铅球的纸鸢,重重摔在地上。
刚捂好的热气顿时散了,温元嘉打个寒颤,僵成一条冻鱼,硬邦邦横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