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现代耽美]——BY:箫云封

作者:箫云封  录入:04-17

  如果他做错了,要怎么做才是对的,如果想要改正,要怎么改元嘉才会满意?
  他不知道元嘉为什么对勾雪峰那么耿耿于怀,在他这里勾雪峰已经是过去式了,当那人摆弄掰不平整的文件,塞进公文包闯出门时,在他这里,过去的感情就算断了,再也不会复原。
  即使元嘉没来,也不会和勾雪峰再有交集。
  元嘉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
  邢烨想不出来也不敢问,他有心想说什么,又怕说出来触到元嘉逆鳞,不幸再勾起火星,他眼观鼻鼻观心窝着,乖乖坐在床边,扮演一座雕塑,小心放缓呼吸。
  “邢烨。”
  “哎。”
  邢烨立正达到,险些敬个军礼。
  “问你两个问题。”
  温元嘉没有出来,他缩在枕头下|面,被子盖在头顶,胸腔里鸣音震动,瓮瓮涣散出去。
  “你说。”
  “第一个问题,如果在医院时我没去找你,你会来找我么?”
  “不会,”邢烨斩钉截铁,“当时那种情况,我只想自生自灭。”
  “那如果你是个幸运儿,恰好被治好了,恢复健康了呢,”温元嘉捏紧手指,指间满是冷汗,神经被狠狠绷紧,系成一根琴弦,“那你······会来找我么?”
  邢烨噎住了。
  他脸上阵红阵白,喉口被棉花堵住,半天才憋出一句,嗓音粗哑难听:“这是······这是第一个问题,还是第二个问题?”
  “第一个。”
  “好,你问了我就回答,”邢烨扶在膝上,眼珠盯着裤缝,半天没挪动一下,“如果我还能爬起来······也许会的。”
  温元嘉眼眶红了。
  “第二个问题。”
  邢烨埋下脑袋,深深抽一口气:“嗯······好。”
  “十年前,十年前如果我······十年前如果我······没有离开那个小区,再也不联系你,而是更加努力尝试,”温元嘉小腹抽痛,那个弱小生命仿佛感知到他的情绪,在里面轻轻游动,“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空气静默下来,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分辨清晰。


第76章
  温元嘉屏气凝神,在被窝里深深浅浅呼吸,枕头里的羽毛重若千斤,从云上碾压下来,将他碾成薄饼。
  他陷在黑暗里面,眼珠泡进盐水,无所适从的委屈满溢上来,堵住耳朵洇透鼻腔,小腹抽疼不休,胸口被碎石填满,动一动咯吱作响,磨得人牙齿泛酸,他进退两难,想听到答案又不想听到答案,仿佛在耳蜗里堵满棉花,这一切便会敷衍过去,不会硬生生撕扯出来,似一道天堑,隔在两人之间。
  邢烨抽抽鼻子,小臂擦过脖颈,他身上汗泥结成硬壳,动一动抖落黑灰,散出腐朽味道,他站直身体,捏紧拳头,向温元嘉靠近两步,脖颈青筋微颤,喉管簌簌冒风:“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大步离开,房门咣当一声,重重拍在墙上。
  温元嘉吓得一抖,闭眼揪紧被子,一时间心脏提到喉口,颤巍巍坠不下去,他探出脑袋,怔怔坐了一会,翻起来踩上鞋子,匆忙跑向走廊,立在楼梯间攥住扶手,任寒风吹透病服,浸透毛孔,从体内穿透过去。
  那股邪火发|泄出去,寒意汹涌而来,将他头顶淹没,温元嘉回过神来,指头摩挲小臂,站到两腿发软,默默回到床上,拽枕头挡住眼睛。
  这是他头一次和邢烨发火,针锋相对寸土不让,对待仇人似的质问不休,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该揪住无法改变的过去,折磨自己折磨邢烨,将双方折腾的狼狈不堪。
  时间不会倒流,一万个如果都没有意义,曾经发生的那些,怎样都不会改变。
  邢烨快步走到一楼,在门口租辆破车,一路驶进小路,他急转弯似的飘逸,进土路上下颠簸,车体左右摇晃,他目视前方,一脚油门踩实,后颈被长鞭甩过,凿出噼啪电鸣。
  他从来都不知道,元嘉会这么不安,不安到要穿越回去,抓住漂在江上的浮木,求得一丝安慰。
  一路奔回店里,他把车甩在门口,跨步闯进卧室,不理任何人的呼唤,领班带着几个人在旁边看着,想上前不敢上前,眼珠跟着人转,直到人拍上房门,阻断袭来的视线。
  邢烨弓腰驼背,几乎摊成薄饼,手脚并用挪动,想挤进火炕下面,折腾半天什么都没有摸到,他翻出窗台,从外面向里面探,在炕沿和窗户的缝隙里摸索,拽出一把钥匙,走向后院老房。
  爸妈留给几套土房,其中两间改成饭店,还有一间没连在一起,盖在村东头角落那里,算是个备用的储藏室,平时几乎无人涉足。
  邢烨站在那间房门口,深深呼吸一口,推门走了进去,漫天黑灰扑来,呛得他咳嗽不停,心脏要跃出喉口,他进房间走向衣柜,拉开两层矮门,打开手电筒半|蹲|下来,那里面沉沉睡着只行李箱,箱体破破烂烂,轱辘摔掉两个,款式是十多年前的款式,连提手都是坏的。
  这只行李箱曾被高高抬起,重重掀进垃圾箱里,那巨响透彻心扉,穿过十年光阴,依稀荡在耳边。


第77章
  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窗外浮灰飘舞,细密阳光成束,汇成层层箭矢,成片射|在身上。
  箱子横在地上,提手边缘磨损,沉甸甸拎不起来,时光如水飞逝,这行李重如千斤,打开时砰的一声,瞬间被气压弹开,毛线滚落出来,泛出烟尘洗过的味道。
  邢烨蹲在地上,一件件拿了出来,里头帽子手套围巾应有尽有,针脚不算特别细密,但看得出认真细致,是一针一线编织,纯手工做出来的。
  那道背影穿越时间,遥遥站在面前,向前触摸过去,握到一手空气。
  邢烨擦过眼睛,将东西放回行李箱,回店里洗澡换衣,帮龟苗喂食,给温元嘉带几件换洗的衣服,一脚踩上油门,飞回医院房间,他拎着箱子向前,站到元嘉身边,一口气憋在胸口,嘴唇蠕|动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说什么呢。
  说我把你丢掉的东西收回来了,一直留到现在。
  说我知道你的心意,可当时没有整理好心情,没法立刻给出回应。
  说拜托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重整旗鼓,好好审视这段感情。
  说我不是完人,做不到泾渭分明,当年的我······确实有过动心。
  每一句他都想说,每一句都不敢说,他自认现在的他不止动心,而是全身心栽了进去,什么都没留下,可当年的他做不到这些,他的年龄状态情绪,都和现在不同,当年的他做不成现在这样,现在的他也无法回到过去,过去的邢烨和现在的邢烨是一个人,又不完全相同,他没法用理智解释,也没资格为自己辩驳,只能默默立在床边,拎着手里的箱子,等待迟来的审判。
  温元嘉听到身旁的声音,滑轮在地上摩擦,跃出吱嘎轻响,他隐隐察觉到什么,掌心冷汗频出,湿|溜溜握不住被单,他不想抬头,不想说话,后知后觉生出悔意,吵起架来翻出十年前的旧账,显得自己胡搅蛮缠,揪住细枝末节打滚,闹的两人脸上都不好看。
  两人一躺一站,化成两座雕塑,在病房里交替呼吸,情绪深深浅浅,漂浮坠落不下,温元嘉待不住了,他探出脑袋,转过身体,嘴唇张开想说什么,视线被吸|裹|出去,落在行李箱上。
  他怔忪两秒,眼珠凝固起来,血丝如雨蔓延,当年丢掉的心意被捡回来,重新呈在面前,这感觉太怪异了,不是开心难过,不是震惊喜悦,而是千帆过尽的茫然,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措,激烈情绪释放之后,困意席卷上来,他吵不起架,提不起说话的念头,软绵绵窝回床上,闭眼沉入梦乡。
  邢烨站在床边,直愣愣僵了半天,只觉自己像个傻子,是个多余的存在,他把行李箱推到墙边,自己坐回椅子,揉揉酸痛脖颈,脑袋靠上床褥,叹出一口长气。
  感情真是个磨人的东西。
  有它便有了弱点,有了枷锁,让人小心翼翼畏首畏尾,担心行差踏错,不敢放开手脚。
  邢烨弯腰低头,抓住被角向上,给温元嘉掖在身边,手脚都包裹进去,免得人吹到凉风。
  他拿起床头暖瓶,来到走廊热水处接水,水流撞进杯壁,热烫溅到手上,背后窗户大开,凉意袭来,他放下暖瓶,走到窗前关窗,一楼院外停满车辆,时不时有人进出大门,医院是每个城市的氧仓,窒息的人从四面八方奔来,拼命汲取养分,求得片刻解脱。
  口袋里剩两根好久没抽的散烟,他把窗打开一点,夹起烟靠在窗边,深深抽|吸一口,让烟雾在肺里滚过,缓缓散在空中。
  十年时光如水淌过,他经历很多,皱纹刻在脸上,情绪不像年轻时那么冲动,可有些时候还像个毛头小子,忍不住想做些什么,不想在世上白活一遭。
  凉风袭来,吹散面上烟雾,他盯着窗外,烟头燃尽都不知道,皮肤被热烫蜇到,他哆嗦一下,恍惚想起什么,回身望向病房。
  元嘉刚刚说了什么?
  “十年的感情说忘就忘,你邢烨不是这样的人,那我算什么,你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有他在看不到别人,现在没有他就看到我了,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了?”
  等等,什么叫“有他在看不到别人”,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邢烨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元嘉记忆力好,发生过的事情件件不忘,可他没有这样的记性,他什么时候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他绞尽脑汁,想不出曾发生过什么,走廊尽头有人吵闹,听着在为住院费用争执,邢烨回身看看,越看越觉得熟悉,那里的人影逐渐模糊,揉成小小一团,胸前戴着固定板,额前头发齐整削过,瞳仁黑如墨球,直勾勾看向自己。
  是了,他想起来了。
  十年前元嘉受牵连住院,勾雪峰白天来过,晚上他和勾雪峰吵架,当时他傻乎乎被安抚过去,说了几乎从未说过的肉麻话。
  难道······那时候的元嘉从病房里出来,听到了他全部的话?
  那时候的事一直记到现在,那时候的元嘉·····是用怎么样的心情,面对和别人如胶似漆的自己?
  这一场争吵终于有了源头,邢烨靠在窗边,指头揉捏烟头,将它揉成碎末,通通拂落在地。
  他终于明白元嘉承受了多少,看不到的付出不会得到表彰,没有显露的爱意不会被人察觉,可它像水面下的冰川,露|在外面的只有几寸,向下却是万里深渊。
  这么久这么多的忍耐,足足忍到现在,只爆发这一场争吵。
  如果没有这个宝宝,如果没发生这次的矛盾,元嘉是不是还会忍耐,直到裂痕越来越大,最后喀嚓一声,彻底和自己一刀两断?
  邢烨打个哆嗦,紧紧关上窗户,在走廊散尽烟味,推门走进病房。
  温元嘉睡得浑身发热,手脚探出被子,脑袋露|在外面,轻轻拧着眉头,邢烨给他塞|回手脚,坐在旁边看着,胸中情绪翻涌,手脚微微颤抖。
  身体撑到极限,过度劳累和精神紧张过去,难捱的睡意满溢上来,在头顶冒出白烟,元嘉规律的呼吸声像催眠神药,邢烨弯腰靠在枕边,嗅着淡淡的薄荷香,紧绷心弦渐渐放松,坠入昏沉梦乡。
  睡到半夜头顶发痒,他打个喷嚏,敲敲酸痛后背,抬头看到清凌凌的眼睛,温元嘉侧身靠在床边,不知醒了多久,邢烨哑口无言,登时手脚不知该往哪放,轻轻咳嗽两声:“那什么,宝宝······”
  “哪个宝宝?”
  “大宝宝和小宝宝,”邢烨眼观鼻鼻观心,“你们都是宝宝。”
  他垂眼看着脚面,没有抬头,也不敢看温元嘉的眼睛。
  静默两分钟后,温元嘉轻哼一声:“上来。”
  “啊?”
  “上来,”温元嘉说,“冷,上来,不想一个人睡。”
  邢烨就是再没脑子,也知道有台阶就下,元嘉这是给他架个梯子,再不滑纯属傻子,他利索拽掉外套鞋子,挤挤挨挨凑来,滚到温元嘉身边,展臂想要搂人,思前想后没敢,规矩搁回枕上。
  温元嘉睡过一觉,浑身暖烘烘的,小腹不再抽疼,那股邪火也跟着散了,他抽|抽鼻子,绕邢烨挪动几下,唇角向下耷拉:“你抽烟了?”
  邢烨竖起耳朵,想撒谎又不敢撒,瓮声瓮气回道:“只抽一根,散尽才进来的。”
  “讨厌烟味,”温元嘉说,“我讨厌,宝宝也讨厌,不准抽烟。”
  两秒后,他又添一句:“在我们面前不准抽,在我们背后也不准抽。”
  “哎哎哎,不抽不抽,你们是国宝家宝,说不抽肯定不抽,”邢烨忍不住了,悄悄探出手臂,把人搂进怀里,“宝宝对不起,刚刚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冷静,不该在底下拱火。”
  “没关系,”温元嘉冷冰冰道,“我也不该钻牛角尖,不是我要钻的,是宝宝不听话非要钻的。”
  邢烨哦了一声,想笑又不敢笑,见元嘉没有拒绝,稍稍搂紧一点:“还疼不疼了,我给你揉揉肚子?”
  “宝宝还在里面,你想怎么揉,”温元嘉毫不客气,“揉成面团包饺子吃?”
  邢烨嘿嘿陪笑,乖乖噤声,元嘉的火还没有消,性情和之前有所变化,之前是绵里藏针,现在是针外有针,扎的他这气球四面漏风,向外噗噗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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