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现代耽美]——BY:不问三九

作者:不问三九  录入:04-18

  汤索言突然笑了,靠在沙发靠背上,笑了挺嘲讽的一声:“听你这话以为我是多精虫上脑的一个人。”
  他们多久没做过都想不起来了,可能去年一整年真正做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唐宁比汤索言小两岁,这些年汤索言对他处处让着,什么事都惯着。汤索言工作那么忙,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有限,唐宁又不喜欢,比起正常情侣,他们做得已经太少太少了。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正常人都该有的事,是我的问题。”唐宁手指又刮了刮裤子,说得也很艰难,“但我控制不了。”
  汤索言今天一句话都没委婉过,哪句都很直接:“你也有反应。”
  这话让唐宁有点难堪,他咬了下嘴唇,点头道:“对,我身体有反应,心理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什么?哪一步?”汤索言一直盯着他,面无表情。
  唐宁说:“所有。”
  两个人坐在一起讨论这样的事,太滑稽了。很可笑,尤其是已经在一起十几年的恋人。
  汤索言问唐宁需不需要心理医生,唐宁很坚决地说不需要,不是心理问题。
  他觉得性丑陋难堪,那是人类最低贱的欲望。他讨厌两个人赤裸着像动物一样交合。
  汤索言又问他是不是想好了。
  唐宁沉默了几分钟后点了头。
  汤索言点头表示知道了,唐宁以为他会发火,然而他并没有。他只是说:“唐宁,我们已经快要四十岁了。可我觉得你好像停在二十岁长不大了,我不知道是我把你惯成这样的还是你天生如此。”
  汤索言坐得很直,看着唐宁的眼睛。唐宁眼睛一直是红的,他沉默着听汤索言说话。
  “你遇到问题的第一个想法永远是分开,说个分手,然后把一切扔给我,我去想办法。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同性恋人之间的感情,在我看来它跟异性、跟婚姻没有区别。”
  汤索言的声音很好听,他低声说话的时候很有磁性,勾人耳朵。可今天他说的不是什么动听的情话。
  “分开总是被你说得太容易了。年轻的时候你耍耍脾气我当你小,我哄着你陪着你。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到七十岁八十岁,不高兴了就分开,不舍得了再回来。你说折腾多了就麻木了,你麻不麻疼不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到现在我也没习惯你这个游戏,我还是难受。”
  唐宁一直听他说,没打断过,汤索言说他难受的时候唐宁抬眼看了看他。两人对上视线,汤索言眼里浓重的情绪让唐宁呼吸滞了一下,然后立刻转开了眼。
  “这次我给你一个机会收回你的话,唐宁。”
  汤索言平时叫他“小宁”,从不直接叫他名字。今天却一次次地叫“唐宁”。
  “唐宁。”他又重复了一次,直直地盯着对方的脸,“你想好了再说你的话,我保证这次你再说算了,你就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我不知道这么多年的生活,以及我,在你心里究竟是怎么个位置,我只知道我在你身上看不见在意,我和这段感情,你说扔就扔。”
  唐宁像是想说话,他张了张嘴,汤索言没给他机会。
  “回国之后你变了很多,你不想回来,我知道。我其实可以一直惯着你,你生气我哄你,都可以。但前提得是你喜欢,你需要。你既然这么不喜欢,那就算了。算了还是你说的词,确实挺好用。”
  汤索言说完这句就回了房间,他去的是客房。主卧留给了唐宁,唐宁睡衣什么都在,但他没去换。
  他半夜走了,他走的时候汤索言知道。
  汤索言一直没睡着,他知道唐宁始终在沙发坐着,门响的时候汤索言没睁眼。
  他用胳膊盖着额头,保持着这样静止的状态很久。
  陶晓东一共三个店,基本上在新店时间比较多。那儿是最大的,也是人最多的。店里员工几十人,不包括纹身师。
  店里两个老板,一个是陶晓东,一个是黄义达。
  黄义达是个爱喝茶的胖子,也不能算太胖,只是有点壮。四十多了,跟陶晓东搭伙干了十多年。陶晓东最初只有手艺没有钱,钱都是黄义达给他拿的,给他开店,给他做品牌。
  俩人铁瓷兄弟,这么多年没掰,甚至没因为钱的事儿红过脸。现在陶晓东什么都有了,名声有了,钱也有了,当初黄义达给他投的钱现在看来什么都算不上。可陶晓东没提过别的话,几次黄义达主动提出来想撤伙都让陶晓东骂回去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陶晓东每次都是这么说的。
  店里年轻的管黄义达叫“益达叔”,岁数大点的叫他“大黄”。
  陶晓东下个月又要走了,他一走没有一两个月回不来。他总是在路上,他说纹身得去找,得去看。永远都有没看过的东西,世界上到处都是更优秀的人,艺术创造没有终点。
  他一走一大摊子事儿就都扔给黄义达,陶晓东其实很依赖他,大黄这些年给他很多自由,他想走就走,想做什么做什么。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想要的很多,黄义达从来没有二话,你想干什么你说话,咱们去张罗。
  新店这栋一千多平的小楼,寸土寸金的商圈,大黄当初直接买下来的地方,不是租的。陶晓东手里其实没多少钱,大黄那会儿几乎把所有能动的不能动的资金都砸里了。计划是突然定的,提前没给准备时间。陶晓东当时也有点犹豫,大黄把一切都张罗差不多了,过来跟他说:“齐活儿了。”
  大黄就是这么一个实干派,爽快,不纠结。陶晓东连声谢都没说,用不着说那个,说多了就远了。
  “东哥,广州那展咱去不?沿线办的,我看他们微博昨天圈儿咱了啊?你跟他们说要去了?”陶晓东一来店里,欢戈就来他跟前问。
  陶晓东挑眉:“没跟我提过,我下月没时间,出门。”
  “啊,我看他们那意思是定下来有咱们了,我再问问益达叔。”
  欢戈的工作就是管理各平台上的工作账号,大学专业学的就是新媒体运营,没毕业就在店里了,到现在也快三年了。
  “什么事儿要问我?”黄义达也刚来,走进来正好听见欢戈说话,在身后问。
  欢戈没回头,陶晓东冲他身后指了一下,他才回头看,“啊”了一声,问了一遍。
  黄义达也挺意外:“没有的事,没来问过我,上回他不是跟咱们不乐意了?再没给我打过电话。”
  欢戈有点蒙,问:“那咱去吗?他们那微博我还转不转?”
  陶晓东想了想,问黄义达:“我肯定没时间去,你呢?你想去吗?”
  黄义达也挺心烦:“不去他们那边又得琢磨小九九,以为故意不给他们面子,你这不去他们都得以为你故意的。去吧还是,我领着去一趟。不去也不行啊,人那边消息都发了。”
  陶晓东笑了声:“沿线这么多年都没长进,小心眼儿。”
  陶晓东人缘好,好事儿。但这也有个弊端,就是谁都觉得跟他关系好,谁那边有事儿都想让陶晓东捧个场,你要不去你就是不给面子,没拿我当朋友。这挺苦恼,因为陶晓东真没那么多时间挨个捧。沿线是另一个城市的纹身师,也很牛,做了公司就用的自己名。陶晓东跟他认识很多年了,这人容易生气,有点事儿就挑理。
  欢戈问完就回他桌子边学习去了,准备考研呢。他们这儿员工任务都不重,自己那摊事儿完成了时间就相对自由,自己有事儿忙可以,跟店里哪位纹身师学纹身也可以。
  店里几十位常驻纹身师,多数都是跟了陶晓东很多年的,也有几个年轻的是最近两年加入的。都是极优秀的纹身师,各有各的风格,无论哪位都很强。店里还有两位欧洲大叔,以及一位日本刺青师,除了陶晓东以外,排他们图的是最多的。
  陶晓东出门之前得把最近的图都做完,所以这段时间赶图赶得急。
  今天手上的活是个满背,陶晓东手里小图很少,几乎都是大图。顾客是个年轻人,不太能忍疼,一直在前面嘶嘶哈哈的。
  陶晓东问他想吃什么,让楼下给他订。
  小伙说:“我什么也吃不下去,不用管我,给我送杯冰可乐就行了,镇痛。”
  “吃吧,得一直到晚上,你挺不住。”陶晓东跟他说。
  小伙拖长声音叹了口气:“那随便给我来点什么都行。”
  “吃盒饭吧,他们这儿盒饭贼特么好吃。”旁边一位顾客说。
  楼下有厨房,伙食很好,都带了顾客份儿,想吃的都送到手里。餐盒是店里一个小姑娘送上来的,端了很大一个餐盘,上面摞了好几个饭盒给楼上送饭。
  “有冰吗小美女?能给我送杯冰块上来吗?”陶晓东这位顾客趴那儿冲给她餐盒的小姑娘说。
  小姑娘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餐盒给他就转身走了。
  “小美女?”小伙又冲她喊了一声,“冰!”
  人还是没理他,一眼都没瞟过来。
  他回头看了眼陶晓东,对他们这儿员工的高冷感到意外。
  陶晓东看见他的眼神,说:“有人去给你拿了。”
  “啊,谢谢。”小伙转了回去。
  过会儿送冰的小男生来了,杯子往他旁边的架子一放,冲他笑了下。小伙很有礼貌地又说了声谢谢。
  小男生没搭理他,走了。
  顾客终于没忍住,还是发出了疑问:“不是,东哥,你们这儿人都这么有性格吗?”
  陶晓东隔着口罩一笑,他这双眼睛总像是带着点笑,他下巴朝刚才那小男生侧了侧,说:“别挑理,他不会说话。”
  小伙眨了眨眼,指指自己嗓子:“不会说话?还是……不能说话?”
  “不能。”
  小伙太意外了,又问:“那刚才的小美女……?”
  陶晓东换针的手抬起来指了下耳朵:“她听不见。”


第7章
  一个听不见的,一个不能说话的。
  小年轻看着陶晓东,不明白他为什么雇这么俩人放店里。
  陶晓东换完针,跟他说:“你先把饭吃了,我也下楼吃个饭,有事儿喊他们。”
  “啊。”对方点了点头。
  黄义达看见他进厨房,给他盛了碗饭。
  陶晓东说:“大碗盛,菜直接扣上。”
  黄义达给他换了个圆盘子,说:“你慢点吃,着什么急。”
  陶晓东干活的时候吃饭快,基本上几分钟就完事儿。他找了个角落的凳子,坐那儿迅速吃完,然后挑个苹果咬着上了楼。
  “东哥吃饭吓人。”旁边一个小工说。
  “他着急。”黄义达也吃完了,又开始拿他的大茶杯泡茶,“打我认识他就这样,事儿多压的。”
  陶晓东确实一直这样,只要手里有活没干完就这么吃饭,习惯了。
  黄义达下午出去了一趟,跟合作方谈事。再回来的时候陶晓东还在干活,小年轻可能是疼麻木了,也可能是太累了,趴那儿睡着了。
  黄义达搬个凳子过来坐陶晓东旁边,问他:“之前说的那个医援,二期咱还投不投?”
  陶晓东朝他侧了侧脸:“哪个?”
  黄义达说:“三院那个。”
  “投。”陶晓东没思考就说,“得投。”
  “妥。”黄义达点头。
  陶晓东低头一边做图一边说:“走我自己账。”
  黄义达“操”了一声:“说什么狗屁话。”
  “一码是一码。”陶晓东坚持,“大黄,不是一回事儿。”
  “滚犊子。”黄义达懒得跟他说这个,站起来走了。
  三院眼科,眼外伤组。
  汤索言除夕那天做的眼外伤手术,双眼缝合的高中生,他母亲正跪在办公室门口,声泪俱下地求汤索言救救她的儿子。
  周围很多眼科的医护人员都在劝,让她冷静一些。
  “汤大夫!你救救孩子吧!孩子活不下去了啊!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吧!我给您磕头了!”这位母亲绝望地在汤索言面前求救,歇斯底里的崩溃哭喊撕扯着每个人的心。
  汤索言伸手扶她:“你别这样,先听我说。”
  “我听,我听!您说什么我都听,您救救孩子……”她还在哭着,她明显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孩子今早跟我说不要活了,我骗他说还能治,汤大夫还能给他治!您救救他,儿子太痛苦了啊!您救救他!”
  汤索言刚做了一台玻璃体切除视网膜复位的手术,精神还没放松下来,身上甚至还穿着刷手服,连办公室还没进去就被家属堵在了门口。
  “你先冷静一下,你现在情绪太激动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这样,你先平静五分钟,我换个衣服,然后我再跟你聊。”汤索言跟对方说。
  然而对方担心他是寻个理由走了就不回来了,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医院里每天绝望痛哭的家属都很多,这是个给人希望,同时也抹掉人希望的地方。
  汤索言看了眼那位高中生的管床医生,是个刚毕业的硕士,立刻过来跟汤索言说了下患者情况。高中生今早突然闹情绪,在病房里闹得很厉害,有自残行为。
  汤索言问:“指标怎么样?”
  “眼压3.6mmHg,玻璃体浑浊,初步眼球萎缩迹象,光感。比上午查房时眼压又降了些。”住院医生压低声音在汤索言耳边说着。
  汤索言点了点头。
  家属一直在哭,汤索言什么都不说,也示意周围的医生护士都不要出声,也不要安慰。家属又哭了会儿,渐渐平静了下来,哭声也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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