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封年这样说,立刻吞咽着口水点头:“我问问阿忠。”
说着便走到不远处电话亭,拨号回程记。
童嘉树打发走阿全,望着程澈背景,犹自感叹:“想不到天王你如此看重他。他究竟哪里好?”
“哪里都不好。”封年笑。
“那你还……”童嘉树倒抽凉气,“刚才这小子挂你身上,你可一点没生气。”
“想听实话?”
童嘉树点头。
封年朝他勾勾手指,“我查过他的背景,但只有学历能查出来。其它的,一概不知……”
“你怀疑……?”
“与其放任他隔三差五突然出现,不如主动拴在身边。你觉得呢?”
童嘉树望着程澈背影若有所思。天王果然是天王,难怪在这个圈子里无人敢惹。
须臾,程澈归来,告诉他们事情搞定。
童嘉树摸摸下巴,以探究的目光打量程澈。
“方才看你翻栏杆时动作还算利落。我找个戏曲师傅教你,你明天起入组吧。”
程澈:“……啊?”
程澈:“——啊!!”
第46章
“我可不可拒绝?”
“不可以!”
童嘉树坐在摄影机后,头也不抬,“昨天是谁说想和天王同台的?”
程澈:“……”
话是这么说,可时过境迁,他现在不想。
一点也不想!
昨日童嘉树通知他进组后,立刻给谭昆打电话。计安安拿着合同,折腾了他一晚上。
要知道,前一天他就几乎通宵未眠。
如今眼袋明晃晃挂在脸颊,走路都不敢晃脖子,生怕一晃,眼袋掉下来,砸死人。
童嘉树再次对着话筒喊:“阿澈,你接的是伍琛的角色。伍琛是干什么的?戏园子的老板,不是僵尸!”
程澈:“……”
“脑袋不要那么僵,脖子给我缩回来,我看你这样不止是僵尸,还是一只僵尸鸭!”
幸好拍船上那场戏之前,伍琛只有这么一个场景。
否则凭程澈这悟性,得把童大导演气嗝屁。
昨晚他在酒吧遇到高子山,对方竟然称他捡到宝。
呸!
这是活宝吧!
活宝一刻度一刻度地转过头来,“导演,我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早上三点就被计安安挖起来。好不容易在车上迷糊一会,他又开飞车,害我落枕……”
童嘉树冷笑:“听你这意思,还要我给你请个按摩师?”
“有吗?”程澈眼巴巴。
有个鬼啊!
要不是吃了程记的包子,童嘉树真想脱鞋砸他。
身旁天王倒是平静。
微笑着向自己助理招招手,“你手法好,去帮阿澈按按好不好?”
小助理不情不愿地去了。
童嘉树一摔话筒,“他以为他是谁,架子比你还大!”
“我架子很大吗?”封年问。
童嘉树噎住,“你架子是不大。喂,你是天王啊,怕他干什么!”
“我怕他?”
“你不怕?”童嘉树转转眼珠,“不是说他背景你查不出来?能让你查不出来的,至少跟你不相上下啊。”
“但不妨碍他是个好演员。”
“你对‘好’这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童嘉树瞪眼,“我拍这么多戏,还没见谁比他更出戏。昨天看他身手还算不错,没想到烂成这样。”
他站起来,指着满场跑来跑去的剧组人员,“你去问问,这么多经验丰富的大佬,谁会觉得他好?也就是你,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封年微笑,“你要是见过他认真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说。”
“我看他根本就不认真!大哥,我是拍戏,不是烧钱啊!这么多国际大腕,一会还要去接孟影后,谁有时间跟精力在这耗着。”
“别急。新人嘛,总要给多点时间。”封年拍拍他,安慰。
“我怀疑你们在糊弄我。”童嘉树不满,“都说这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我看啊,就是个草包!”
他撇嘴,看看时间,站起来。
拿着话筒喊:“好了好了,休息结束,各就各位!阿澈,尤其是你,孟影后马上就到,你这条是最后一次,再过不了,你把脑袋摘下来!”
程澈似懂非懂,伸手抓着头发,往上提了提。
童嘉树:“……”
程澈可怜巴巴:“摘不下来。”
“……”
童嘉树:“助理,拿杯水给我滋醒他!”
助理叫了水车来,假装这场戏是雨中。
程澈站在雨里。
头发被细密的雨丝氤氲,凌乱贴在面颊。
一身鸦青色长衫亦被水珠浸出别样的色彩。
他用手掸了掸袖子上的雨珠。
“先生,我想写封信。”
面前,是戴眼镜的老先生。
正坐于简陋搭建的雨棚中,一手执笔,头也不抬。
“写给谁?”
“我娘。”
“写什么?”
程澈顿住。
雨丝如糖霜,细细覆满乌黑的头发。
“……”
“……”
“扑街!这是又忘词了!”童嘉树跳起来。
“等等。”封年拽住他,“接着看。”
但见一点氤氲水光浮上程澈眼眸,不知是泪还是雨。
老先生抬头望他。
他立刻眼波一转,嫣然巧笑。
“告诉她我很好,我买到一张前往荆城的船票,明天就走,请她勿念,保重身体。”
“好。”
老先生落笔如飞,很快写好,将信纸三折,塞进信封。
又问:“地址怎么写?”
一阵默然无声。
片刻,程澈伸手,放了两个铜板在桌上。
细细揩掉信封上的水珠,他珍重塞进长衫内衬。
老先生讶然看他。
他吸口气,眼里带着空洞的迷茫。
“不用了。”
“哪有人写信不写地址……”
程澈转身,背着手,脑袋依然高高地昂着。
就那样僵硬地离开。
童嘉树气得又想破口大骂,仍旧被封年安抚了。
雨丝还在下。
程澈路过小雨棚边的邮筒,未停。
继续僵硬前行。
许久,才停下,抬头望天。
嘴唇微动,溢出一声几近呢喃的自语。
“我也不知道啊。”
下意识地,童嘉树将镜头上移,顺着程澈的目光,一群燕子划破天空。
……
……
摄影机呼呼地转动。
童嘉树呆了。
恍然间,所有的情绪都在此刻聚拢,将程澈纤细的身躯紧紧包裹。
画面与他,浑然一体。
童嘉树说不出话来。
封年轻轻拍他,“我觉得,他真是故意做僵尸给你看的。”
“你是天王,说什么都对啦。”童嘉树撇嘴,小声嘀咕,“莫非传言都是真的?”
“什么传言?”
“没什么,说他有天赋,得你真传罢了。”
封年轻笑,“那你还不喊‘卡’?”
童嘉树这时才想起,程澈还在雨里站着。
立刻喊卡。
水车工作人员手忙脚乱,一不小心,把细细的雨丝变成了漂泼大雨。
程澈被浇了个透心凉。
“……”
“……”
他打个喷嚏,可怜兮兮,“导演,你不会又要重来吧?”
“切,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个不逼上梁山不认真的!滚滚滚,换身衣服再来!孟影后差不多快到了,十分钟后大家同我去门口迎接。”
程澈立刻冲进后台,把湿衣换下。
计安安用毛巾给他擦头。
虽说已是近二十度的天气,但海边风大,沾着水,钻进骨头冻得牙齿打颤。
程澈哆嗦着问:“孟影后是谁,很了不起的样子,难道比封年还厉害?”
“是。”
清冽的独特嗓音,尾音带点沙。
正在动手脱裤子的程澈狠狠一怔。
抬头,用毛巾给他擦头的人换成了封年。
计安安垂着双手,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
程澈:“……”
此时他上身已经脱光,下意识地,伸手抱在胸前。
封年好笑地瞧他,食指自他腹部轻轻一拂。
“八块腹肌,嗯?”
第47章
程澈的腹肌并不明显,加上皮肤白,不仔细根本瞧不出来。
很显然,俩人都想起当初《跳圈》时的乌龙。
封年勾勾唇角,“还是衣服魅力更大些。”
程澈瞬间耳朵发烫,透着光,像要滴血。
一把夺过毛巾,挡在身前。
他结巴道:“我我我自己来。”
“你换你的吧。”
封年笑着夺回毛巾,将一旁的衬衫递给他。
“我给你擦头,坐下。”
程澈乖乖坐下。
屁股刚挨到椅子,又立刻跳起。
“还、还是,我自己来吧。”
封年沉下脸,佯作唬他,“老实点,童嘉树说了,你只有十分钟享受天王待遇。”
“……”
“毛巾一会签名给你。”
“真的?”程澈顿时两眼放光。
“坐好。”封年把他摁进椅子,给他擦头。
屁股像要着火,程澈坐立难安。
只得一面哆嗦着穿衬衫,一面没话找话。
“你们说的孟影后,是谁?”
“孟云美,你没听过?”
“听是听过……”
“《困海》的制作有多大,你恐怕无法想象。”
程澈老实点头。
“别动。”封年按着他肩,另一只手穿过发丝,将他头发撩起。
用毛巾细细擦干,又说,“你也知道《困海》是多线并行的故事,有六名主角。我跟原来的伍琛自不必说,另外几位,也都是国际级的大咖。”
“这个孟影后……”
封年转到他身前,居高临下,手按着程澈的额头,冷冽的香水味直扑程澈鼻翼。
程澈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鼻尖沾着封年的前襟,布料软软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挠他。
他想打喷嚏,又觉得对天王失礼,于是咬紧牙关,憋气忍着。
封年擦得仔细,浑然不觉。
依然声音平淡地说着:“孟云美是六十年代的荆城小姐。你知道的,那个年代的荆城小姐,和国际接轨,一旦出道,就是直接进入好莱坞。她是好莱坞首位华人影后,拿下多项国际大奖。
“据说人也不错,你若是有兴趣,可以请她指点一二。”
不知为何,程澈心脏咚咚跳得厉害。
“她……多大?”
“她拿荆城小姐冠军那年十五岁,如今……不到五十吧。”
封年将他头发擦得半干,用梳子细细梳好。
“怎么?对这个孟影后有兴趣?”
“我怎么敢!”
封年问这话时,微微弯着腰,眼里带点玩笑的光,吟吟望着程澈。
程澈猛然抬头,狠狠磕了他的下巴。
封年痛苦地捂着下巴退后,抽半天气,才缓过来。
“阿澈,你这脑袋不是很僵硬吗?”
程澈双手抱头,“本来是,但你那助理又给按好了。”
“……”
程澈小声:“你现在是不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封年:“……有。”
好不容易待程澈收拾妥当,童嘉树派人来催,该去迎接影后了。
一行二十多人,浩浩荡荡向码头走去。
童嘉树跟封年并行,“你下巴怎么回事?”
封年摸摸发红的地方,“没什么,被一只野猫挠了。”
走在他身后的程澈:“……”
童嘉树天生怕猫,一顿,四下看看,“岛上有野猫?大吗?”
“大,耳朵尖尖的。”
程澈:“……”
“凶吗?”
“嗯,脑回路清奇。”
程澈:“……”
当面说人能不能收敛点啊天王!
好在童嘉树很快结束话题,“你跟孟影后许久未见了吧?”
“嗯,上次见面还是在米兰电影节。”
“她爷爷是米兰人吧?听说最近她都在那边呆着,跟老公闹离婚呢。”
“哦。”封年淡淡的。
童嘉树用胳膊捅他,“你这人就是没有一点娱乐精神。”
随即又叹气,“哎,影后也是可怜,早年得意,在事业最鼎盛时结婚生子,一去数年,虽说复出也风采依旧吧,但都这年纪了,还要跟先生闹离婚,也是糟心。”
见封年不理,他又转转眼珠,“说起来,她好像特别看好你?你要不要加把劲,把她拿下?”
“咳!”
身后程澈没憋住,一口唾沫呛在嗓子眼,剧烈咳嗽起来。
封年拍拍他,对童嘉树道:“看你把小孩子吓到。影后哪里是看好我,她儿子是我粉丝,她总缠着我要签名罢了。”
童嘉树撇撇嘴,“江湖传言,她这次回国,一是跟先生离婚,二是寻觅第二春。”
“这你也信?”
“天王,你太小看这些江湖传言了。它们可比那些报纸头条符合事实。”
他瞥一眼程澈,转转眼珠,“传言还说,你跟程澈,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你都说是奸情了,当然不可告人。”
童嘉树哼哼,“你倒是坦然。说真的,下手轻点,别欺负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