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体育老师发出排球,轮到曾楼迦一步高高跳跃起来练习扣杀,半袖的下衣摆随风高掀的时候。
他则顺风躺平在垫子上,低入尘埃的位置,睁一个眼闭一个眼,聚焦5.0的视线之光,直劈向曾楼迦半袖下若隐若现的紧绷腹肌线和可爱小肚脐。
他不是变态,他不是变态,他不是变态!
赵铳变态地想,那小肚脐他可以玩十年。
曾楼迦一把狠狠扣在排球上,排球落地发出狠狠地撞击声,反弹起来跃得极高,险些砸中一旁无辜发球的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w⊙纳尼?
曾楼迦:老师,不好意思我肚子(肚脐)有点不舒服,需要立刻解决一下(私人恩怨)。
见人来,赵铳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瘫在软垫上,侧耳倾听曾楼迦的凌波微步正雷厉风行地靠近。
咫尺距离。
“我们谈谈吧!”曾楼迦居高临下地打量憋着坏笑的某人。
赵铳摇摇头,嘴角里噗嗤噗嗤地冒着气。
“我们来单挑决输赢吧。”曾楼迦拧着眉,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死,我活。
赵铳睁开一只眼,问,“拼刺刀吗?”
曾楼迦双手塞进裤兜里,“老规矩,我要跟你比耐力,瞧见这操场的规模了吗?四百米一圈,我跟你挑战二十圈!”
“不要,”赵铳拍一把膝盖头,“我腿坏了,你要跟我挑战二十圈,我现在爬一圈都费劲地说。”
骗人!他分明天天在慢跑!
曾楼迦环视操场四周,用不到腿的项目目前只有单双杠了,“我跟你比一比引体向上。”
“哇哈哈哈哈~天大之笑话,”赵铳一骨碌从垫子上爬起来,唇角打着邪意满满的卷儿,刻意低头贴近曾楼迦的耳侧,“我如果连臂力都没有,怎么确保一击之内能把你牢牢摁在床上,嗯?”
曾楼迦忍住掌劈榴莲的冲动,只要对方肯接受挑战就好,“如果我赢了,这一个月你都离我远远的,连影子都不许从墙角露出来。”
“那如果我赢了,你必须天天去我们宿舍睡,而且天天陪我吃饭,天天陪我学习,天天在我视野里打转,”赵铳又补充一条,“我可以随便搂你,抱你,甚至接吻,而你也绝对不能说不好不行不要,否则惩罚双倍,亲密程度翻翻,如何?”
别的没有,赵铳对自己的体能满意度爆棚,为了等到能征服曾楼迦的一天,他自我修练多少个日夜,挥洒无数汗与液。
且不要说他腿坏了一条,就是他整个人是高位截瘫也能给姓曾的整得服服帖帖。
连续几个天天都快把曾楼迦的头绕晕了,勉强立起大拇指勾勾手,歪头示意个方向。
走,那边没人过去,很安静。
两人前后来到高低杠前(高杠2.4m,低杠1.6m)。
赵铳乐了,“高的我来,低的让你。”
曾楼迦好歹也一米七八的个子,哪里受他的羞辱。冷着脸,“敢不敢继续往前走几步?”
赵铳:怕你强女我啊!
多走几步,到了一排单杠前站定。
“您先请,”故意侧头瞧瞧单杠的高度,“用我抱你上去吗”
欺人太甚!
曾楼迦双膝微屈,足间使劲蹬地,迎身而起,稳稳当当地挂在单杠上。
赵铳笑笑不说话,伸展修长的双臂,微一轻跳,挂上去的姿势十分潇洒不羁。
“我规劝你最好不要作弊。”曾楼迦冷眼旁观,“开始吧。”他领先做了第一个标准的动作。
赵铳像块精瘦五花肉吊在货架上,颇具欣赏地扫量着曾楼迦上上下下来回做了十几个,均没有摸奸耍滑的迹象。
曾楼迦被他深情款款地凝视到气急败坏,“你究竟比是不比.....”声音多少有点飘,一看很缺乏运动的样子。
曾楼迦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倔强小子,可是赵铳依旧是当年那个运动细胞发达到爆的傲天。
他仅是采用攻心战术,让曾楼迦先烦躁恼怒,泄了劲儿之后,自己再乘胜追击。
感觉时机恰到好处,赵铳收敛玩笑的表情,灵活动用手臂和背部力量,将身体缓慢拉起,在至高点后稍微停顿,再慢慢放下。
先试了一个,肢体的各项感觉还不错。
曾楼迦那边报数到第十五个。
赵铳即刻化身如出笼的野兽,不停地拉动自己的双臂,周身肌肉都紧绷到最佳的极限状态,频率倏然加快至曾楼迦的双倍。
所以他很快地就接近曾楼迦的数量,简直轻松不过一碟小菜。
曾楼迦那边情况反到不乐观,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纷纷洒洒,须臾就滚湿了半袖,后脊的衣衫间慢慢洇出汗水层叠的湿渍。
单杠明显晃动不止,许是赵铳那边运动太过激烈,连带着曾楼迦也要遭受池鱼之殃。
尤其他的掌心沁出的汗珠又黏又滑腻,防滑的单杠此刻抓握不住。
但他依旧坚持。
为了贞操。
赵铳隐约听见曾楼迦哼哼个不停,自他喉头发出的灼热的气息,短促而又沉重,盘旋在耳廓旁,竟觉得苦楚异常。
赵铳想:小傻瓜,放弃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坚持到这般地步。
哪知曾楼迦绝对没有放弃的任何念头,修长的身躯依旧在上下摆动,直到赵铳冥冥中听见他说。
我还行,我还行。
一种又怜惜又懊恼的情感在赵铳的脑海里回旋撞击。
他就......
他的迦迦.....就那么讨厌自己?
此一想,赵铳最引以为傲的地方,似乎被撕破了那么一些些裂缝。
新添的伤口,像极了寒天冰封的湖面,就只有那一些些,若有似无的,若即若离的,虚无缥缈的东西,迅速与陈旧又结痂的血痕连成一体,深深刺进了他的骄傲。
湖面薄冰旋即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界。
“我不比了,好没意思。”赵铳从单杠上垂直落地。
一句你赢了在他的喉管里滚动了三次,杂糅着心里不断高涨的痛苦,他好久没有如此憋屈,甚至连回头瞧一眼曾楼迦的勇气都没有。
重新返回了操场,大二的学生们已经准备着下课,戴远征远远就瞧赵铳像只斗败的公鸡,一个人讪讪地离去,连身影亦长长地拖曳在粗糙的地面,仿佛遭受着打磨与拷问。
话说这新来的小学弟怎么啦?
戴远征等曾楼迦半天不见人影,只好暂且跟班长打个招呼,暗中随着赵铳一直走到了校园外面,原本以为赵铳是肚子饿了,出来寻觅些食物果腹。
哪知赵大少爷笔直进了小卖部,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瓶清河大曲,平常那种阔少爷的翩翩风度全部丢到脑袋后面,蹲在小卖部侧门掀开酒瓶盖子,吨吨吨仰头就往嘴里生猛灌了四五口。
戴远征倒是见过赵大少爷猛喝深水炸弹的。
为你饮最猛的酒,替你日最野的狗,豪情壮志俱难言表。
不过这次略有些不同。
赵铳的眼睛红通通到骇人,估计走夜道里,不知所以的人还以为瞧见两个红灯在闪烁。
戴远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准备以打趣的口吻进行幽默的沟通,“小赵同学,好巧啊,咱们怎么又见面了,噫,你手里拿的这个东西,它不会是烈酒吧?”
赵铳横笑一声,“你在我后面跟了半天了,这会子装什么陌生。”
戴远征摸摸鼻梁,“你小子眼睛还挺好使的,做贼也会是个好手。”
赵铳大咧咧伸展腿,直接坐在台阶上,“要不要给你也来一瓶?”
“不必不必,”戴远征连连摆手,“体育课,你懂得,消耗太多了,肚子里这阵急缺的是碳水化合物而不是乙醇。要不然,咱俩搭个伙一起去吃个旋转小火锅?”
赵铳哪有情绪吃饭,“不去了,今天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就不打扰征哥陪着,何况你还得去练习水粉,我这儿买会儿醉,就去闷头睡了。”
毕竟,明天还是新的一天。
戴远征从他字里行间确实感受到不一般的情绪在滋生,像是岌岌可危的高楼,仅靠一根紧绷的丝线扯着。
“不用不用,小老弟,”戴远征试探得去搂赵铳的肩膀,觉察对方并没有排斥的反应,放大胆子捞着对方的肩侧。
兄弟,给你力量。
“哥陪你一起喝。”
“不必了。”赵铳好意地拒绝对方的鼓励,除了曾楼迦,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李勋然,赵铳都与之保持着最恰当的距离。
赵铳身边没有多少知心朋友,或者说,他对朋友这个词语抱持着一种抵抗又排斥的态度。
他的父母就有很多有权有势的朋友,而在赵铳眼里,朋友这个称呼不过是权钱交易的通行证和贵宾卡。
赵铳自然而然地拍了拍戴远征的肩膀,隔开了对方的碰触,“咱们学校管的严,你浪费宝贵时间陪我喝酒浇愁,我倒是从小被各种批评教育浇灌大的,不要连累你被楼妈发现,扣你学分。”
“没关系,”戴远征竟也有些锲而不舍的精神,“何况我们班级今晚上不用去画室练习水粉。”蓦然想起什么兴奋的事情,“要不然我们也去参加联谊吧?”
什么!坐在那里让不认识的女人对自己品头论足吗?
赵铳抿一口酒,并不作答。
戴远征倒是来劲了,“傻小子,走吧,联谊其实挺有趣的,反正你想买醉,酒桌子上的美酒保证你醉到天昏地暗,舍身忘死,何况还有美女叫你养眼......”
“就是因为有美女,才格外不想去。”赵铳提着酒瓶子,起身准备往回走。
突然转身指着戴远征说,“瞧你一副急色的模样,我说怎么非要陪我吃旋转小火锅,八成你早就盘算着把我拐去联谊吧!!”
聪明人反应就是快。
戴远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是咱们系大三的学长们想要交女朋友,又嫌弃本系的妹子跟扛水泥的男人婆似的,所以才组织了今晚的联谊,哦,是跟咱们校区毗邻的外国语大学的大二女生,听过各个都是顶尖的模样。”
“学长说,为了体现出咱N大的整体风貌,叫我找一个品貌在咱之上,在他之下的就行,不然不让进场。”
噗嗤!!!
赵铳也不知是酒意上头,或是真的可笑,扶着肚子呵呵狂笑,“那我指定是不能担此重任,凭借我这脸,啧啧啧。”
除了曾楼迦不稀罕,大约人人都贼稀罕。
戴远征愈发扯皮打鼓,“是,你赵铳确实玉树临风,貌比潘安,那人家曾楼迦也不差,答应得可就比你痛快多了。”
犹如一根尖利的指甲,在赵铳的耳膜上轻轻地划过。
兹......啦.....
赵铳胀痛的头,蓦地就被劈开成两半,并不疏冷的风骤然成锯,狂烈地支解着他勉强缝合的理智,还有他的眼睛猩红得可怕,重新回归一种可怖的狰狞中,宛如眨眼成魔。
他问,“你说,曾楼迦答应去联谊了,就今晚?!!”
曾楼迦并不是一个怕黑的人,不过小区里濒临短路的路灯又烧掉几盏之后,他就突然对黑暗产生出一种无奈与厌弃,想着迟早攒钱搬出去住。
答应学长的盛情邀约,仅仅是因为以前承过对方不少照顾和帮助,人情是笔债,顶着锅儿卖,本来就是硬着头皮凑人数去的,结果女孩子们的热情实在高涨,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蓬勃发展。
学长瞧他实在扛不住温柔攻势,催他赶紧找个借口离开。
其他弟兄们吃点亏,帮他扛。
肚子里饮了两杯暖身酒,他倒在黑暗里走得飞快起来,盘算赶紧回家把烟酒与香水气息好好洗个干净。
走到家门口准备拿出钥匙开门,黑色的朦胧中,他家的铁门居然大开大敞着。
不是进贼了吧?
酒意瞬间清退,曾楼迦踮脚往门框的上边夹缝里一摸索,提前藏在里面的仿真警棍旋即捏进掌心。
就在此刻,屋子里的台灯倏然点亮。
昏黄的光线让曾楼迦再一看门,不知道谁用暴力把他家的门给踹坏了,门后的锁子垂挂在门框上,地上一片碎渣。
曾楼迦的视线紧张地沿着一地狼藉,紧张又警敏地迈着轻悄悄的步子,蹑手蹑脚往住租屋里试探。
“你终于回来了,曾学长。”
这声音不似人间,倒像是地狱里爬出的鬼魅魍魉。
在门背后。
曾楼迦提起仿真警棍,高高抡起来,就见赵铳如同幽暗的鬼魅,伸手关住了支离破碎的屋门。
“竟然是你!”曾楼迦看清人影后,却没有放下警棍的打算。
赵铳应该是喝了些酒,半熏半魅,他的挺直后背紧靠着门,像从门外穿透而来的幽灵,暗影在他的身后延伸出恐怖的翅膀,渗透出无形的压力。
“你疯了吗!”曾楼迦用棍子指一指地面上的碎渣和木屑,甚至还有撕到褴褛的窗帘,“赵铳,我可以告你非法闯入!!”
“那就去告啊,大不了就是在看守所蹲几天,”赵铳终于缓慢的抬起脸颊,溟濛不清的光线将他轮廓分明的脸割戮成两半,明是凶傲,暗是邪恶。
“曾楼迦,你在联谊上玩得很开心吧!你瞧瞧你,现在一副春风拂面的得意,肯定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吧!嗯?”
赵铳的问话单刀直入,绝不旁敲侧击。
“那是肯定了,跟女人在一起多舒服啊,温软玉香,轻熟佳人,哪个女人不是贴着给你送温送暖!”
“你究竟还要不要脸!”赵铳手里的酒瓶一把砸在地面上,迸溅的玻璃渣子像沸腾的浪花,伴着剧烈的酒味侵袭,瞬间把狭窄屋内的气氛拉扯到一个一触即燃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