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楼迦连声说,不用了不用了,渣男搂着他的腰,一个劲儿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举手之劳。
就把有点微醉的曾楼迦扶去了整个迪吧里最偏僻的洗手间,恰好里面的人解决完走个精光,渣男随手把门栓一插,扶着曾楼迦站在便池前。
“小弟,你这真不怎么能喝酒呀,”渣男摸到了曾楼迦的裤腰,准备解开腰带,“来,哥哥帮你释放一下,醒醒酒。”
曾楼迦捉住对方不老实的手,带着酒意甜甜一笑,“不劳哥你了,我自己来。”
半推半就的风情浑然天成,简直把渣男的魂儿要烧碎了。
渣男想要来硬的,一番乖哄道,“你有点醉了,哥不扶着你,怕你摔倒。”
“哥,你真好,”曾楼迦依旧稳稳捉住他躁动的手,突然迷起朦胧的眼睛,“其实我想掏出个东西,让哥帮我咬住。”
果然是个小骚!
渣男张嘴,“什么好东西,”他准备要跪下接住。
曾楼迦唇角一弯,从兜里掏出一小包纸巾,扯住渣男的头发,猛一把塞进对方的嘴里。
“咬紧了,别叫哦!”不顾对方呜呜呼救,曾楼迦照着对方的肚子狠狠踢了一脚,他高中时练过几年跆拳道,知道踢什么部位最疼还不容易留痕迹。
渣男嘴里堵得严严实实,吱吱哇哇滚在地上乱吼。他那眼神里裹着不解,气恼与惊恐万状。
曾楼迦狠狠照着渣男肚子再来一击,他的体质其实根本不容易醉酒,方才的可爱与魅惑也荡然无存,只剩下眼底的冰凉。
“我抽你,是你活该。”
“张小严,你认识吧,”他一寸一寸挽起自己的衬衫长袖,露出肌理细腻但并不纤弱的小臂,“你竟敢玩.弄他的感情,还敢出手打他,他可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没有之一。
张小严在后院的消防疏散楼梯底守了一会儿,听见四楼通道口响声阵阵,赶紧躲在略微生锈的楼梯下面左右张望。
曾楼迦搓着手指,快步从每一级楼梯谨慎下来。
“迪吧保安没追来吧?”张小严看见曾楼迦那张熟悉的面孔,在明暗交界里蓦地透出些怒气渐消的冰冷,愈发紧张道,“他……那个渣男,会不会报警抓咱们?”
曾楼迦示意他小声跟着,竭力压低声音道,“放心吧,总共才结结实实捶了几下,痛到死不了那种的而已。”
以防万一,他录了点视频,渣男口口声声说绝不敢纠缠张小严,何况渣男新交的女朋友家里也不是善茬,这种丑事怎么敢随便张口外扬。
后顾无忧的概率为四比一。
寥寥几句,两人已从黑暗的后院走到灯火辉煌的大街上,路灯发散着柔和的橘光,一圈一圈铺在青色路面,仿佛燕子剪水的波纹在连绵起伏。
张小严和曾楼迦这才确确实实感受到事后无端的紧张迎面扑来,方才的冷静机智都被哪根大胆神经拽着,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对视笑了一下,大部分情绪是真解恨。
曾楼迦忽然严肃说,“你最近搬到我那里去住,必须提防那个渣男再去滋扰你。”
张小严盯着曾楼迦泛红的手骨骨节,十分内疚地抱起对方的手,“迦哥,都是我不好,总是遇人不淑,自己还没有能力解决问题。”
无论遇到任何事,两个人从不互相指责抱怨,从小形成的默契,绝对只把彼此都放在第一位来呵护。
“事情过去就再不许提,”曾楼迦揉揉张小严的金发,以示安慰,“走吧,哥给你做豪华双蛋方便面,吃饱了又是新的一天。”
曾楼迦从今年放暑假算起,就读N大的建筑系正是第一年,是所谓“建筑师让建筑貌美如花,建筑学让莘莘学狗变成如花”的魔鬼专业,平常的课业负担相当繁重,可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曾楼迦并不能选择住校,而是在远离N大十几公里的廉价出租屋里苟着。
他住的这片出租屋租金其实并不低廉,十五平米的砖混结构破房,冬冷夏热,环绕立体透风墙体,360度仰视观星感受,政府说拆就得卷铺盖走人的极品小区,每个月跟曾楼迦要800元。
为了挣到这些该死的钱钱,曾楼迦平常有在打工,假期里更是做着四五份兼职。
张小严曾经提议两个人合租个略大一点的房子,不过曾楼迦的书和建筑模型有点多,占据了房间的一半空间,而且张小严的作息时间与曾楼迦绝不相同,只好婉拒各过各的,打工结算时才碰头吃香喝辣。
一进门,张小严就主动要求去做点宵夜解乏,曾楼迦闻了闻身上沾染的烟酒气,不禁回忆着渣男的纠缠触碰,一阵莫名厌烦自心底油然升起,叮嘱好张小严食物在哪里,自己先去冲个凉水澡。
十五平米的房间能分给浴室的面积就更小到可怜,曾楼迦打开淋浴器,在细腻泡沫的包裹之下,反复把自己匀称雪白的四肢清洁得干干净净。
浴室里有面落地长镜子是原主人留下的,曾楼迦一直很讨厌从镜子里打量自己洁白无瑕的躯体,他总觉得这张脸和肤色给自己招来很多不必要的纠缠。
正当曾楼迦准备自我嫌弃的时候,浴室连接外面的一扇破旧窗户响了一声。
嘎……吱……
声音不大,却分外悠长而诡异。
曾楼迦洗的是冷水澡,狭小的浴室里并没有浓重的水汽干扰,所以他很清楚地看见一只黑黝黝的大手,一只不知从何时伸进浴室里的大手。
正从窗户的夹缝里,蓦地收了出去。
第4章 世界即是一条平行线
是夜,十二点。
澳大利亚第三大城市布里斯班,毗邻南回归线,属亚热带气候,年均日照时间7.5小时,故有“阳光之城”的美誉,这里滨临蔚蓝的塔斯曼大海,洁净的水域仿佛天堂倒影,即使炎热的太阳西沉入海,潮热的夏风依旧十分嚣张。
海滨成片的古老建筑风格的高档住宅区,更像是瀚海扬帆的航船,逐一排开在茵茵绿草中。
9D虚拟现实多人对战VR机内,几个人正手执VR重感激光□□,来回左躲右闪着,里面有些是衣着光鲜的中国留学生,有些则是原住民。
游戏是全世界的共通语言,不分国界。
“李勋然,你的眼珠子真该挖出来治一治了,太瞎!”
“李勋然,你大爷,你的反射弧是不是在手术台上跟树懒掉包了!”
……
“李勋然,我跟你说,这台虚拟机不行,明天赶紧退货!”
赵铳扛着猪队友李勋然,成功击毙最后一个张牙舞爪的丧尸之后,粗鲁将脸上的虚拟眼镜扯下来,连着激光枪撂给尚在团团转的李勋然怀里,翻身从游戏区的感应台上跃下。
他的脚略微有点跛,不过完全不影响赵铳极佳的灵活度,女佣很识相地端来了柠檬苏打水和干净毛巾,他一个单手撑跳,把自己188的高大身躯,砸在弹性十足的概念型沙发里。
“赵爷爷,赵公子,您这又是哪根筋抽住了要大发雷霆?”李勋然被赵铳骂急了,反而气不起来,挥手将那些雇来陪玩的人打发走,接过毛巾擦拭自己汗涔涔的棕色发丝。
贼笑一下,径自把毛巾紧紧摁在赵铳轮廓分明的脸庞上。
“臭死了你!”赵铳反手把他推开,“就跟你说,你买的这玩意儿不行,在32位机上做出的辣鸡,连8位机的图像都不如,还敢标榜9D虚拟,九你爷爷!”
“你敢骂我爷爷,”李勋然长腿一迈,照样跨骑在沙发扶手上,一脸不甘愿道,“你去年高考考成一坨屎,老妈才把你发配到布里班斯接受劳动改造,知道布里班斯以前是干什么的地方吗?”
“流放囚徒之地,我是看你孤零零一个人可怜你,刷了我爷爷的赠我黑卡,送你个游戏机解闷的,敢骂我爷爷,信不信我爷爷用他的古董钻石表砸你孙子!”
他不解释倒好,一解释,赵铳哈哈狂笑不止,“黑卡?你确定是美国运通百夫长卡,每年最低消费要求200万美元的无限卡?你恐怕不是个色盲吧?”
李勋然家底十分殷厚,他爷爷又极其宠溺这个九代单传的嫡孙,李勋然一不喜欢胡作二不喜欢非为,就喜欢花钱和跟在赵铳屁股后面嗷嗷叫,耐不住他的撒泼无赖,李家老爷子只好把人一并送到布里斯班,去拉高澳大利亚的GDP。
李勋然努努嘴,不就区区两百万美元吗?一台布加迪威龙的价格而已,他们老李家九代总共就单传了他一个玉树临风的败家子,诺大的家财还不是随着心意糟蹋。
他应该也是没动脑子,或者有故意的成分,拿脚趾踢踢赵铳的小腿肚,阴阳怪气说,“哎呀呀,不愧是雅思考了6.5的人,今年七月你就直接墨大里策马扬鞭了,怎么,这就看不上跟你熬夜复读的同袍兄弟啦!”
李勋然其实成绩也不差,八月份就奔着美利坚合众国去放飞自我。
赵铳明显烦了对方这种叽叽呱呱地聒噪模式,突然横了一句,“小李子,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勾勾手指,李勋然侧耳倾听。
“你陪我读了大半年的书吧,也算是同一个坑里蹲过……小李子,你不是喜欢我吧!”
李勋然的脸立马就绿了,“滚你m的蛋!”他想踹死某人,某人真机敏地像一颗弹力球,双臂撑着沙发扶手,卷身滚到另一个沙发里。
李勋然绝然不会放过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往对方身上砸。
“喜欢你个苹果!”
“看上你个芭拉!”
赵铳大叫,“榴莲,榴莲放下,别激动!”
李勋然放下榴莲,极度不耻道,“一个曾楼迦是不是影响了你的整个世界观,觉得只要是个男的都可以弯成钢丝球!”他蓦地闭嘴,可是来不及。
赵铳的脸瞬间晴转多云,一脚踹在茶几上,晃得上面的珐琅彩果盘跌下来砸个稀碎,女佣闻声赶紧过来收拾。
“警告你别跟我提这三个字,跟你绝交!”赵铳这一脚踢的厉害,微跛的腿禁不住抽疼,连他的眼神也凶恶无比,“赶紧滚回家去,最近都别过来。”
他下了逐客令,沉着脸擅自回到卧室里躺尸。
李勋然不敢再惹他生气,悄悄说了句,活该做了被感情抛弃的狗,拿起机车外套灰溜溜地跑了。
赵铳听见门响,似乎还是不解气,从床上翻身下来,在立式沙袋上狠狠爆揍了几十拳,直至双手骨节红到瘆人。
他本以为自己用情很浅,却不知至深入腑。
他怕不是喜欢曾楼迦。
而是爱着一切。
床上的手机“叮”的一声轻响。
电子邮件提示音。
他老妈以此为令,要求赵铳必须要在一小时内看她的全部邮件,而且收信必回,否则后果自负。
赵铳明显想拒绝,右手条件反射打开了电子邮箱。
居然是陌生邮箱发来的,信件主题:你想要的一切都在里面(删悔)。
赵铳正心烦意乱,什么破烂辣鸡邮箱,大拇指依旧点击了附件。
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片缓缓加载。
自群魔乱舞中的par灯显示出一种断断续续的妖异的光束,一切都是若隐若现的轮廓。
唯独两个男人的脸在人群光影下,看得略清晰些。
赵铳整个人明显不好,一股强而有力的刺激,如逆行在血管里的针尖,夹带着恼羞成怒,直冲向着他的每根神经。
他分明忽略所有人的影子,而仅仅看见一个猥笑的家伙搂着另一个漂亮到可恨的男生。
而那个男生的名字已经刻在他的骨头里。
曾楼迦。
……
自浴室被偷.窥后,曾楼迦一直保持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度过了整个暑假,除了把租住屋的门窗手动整修一遍,还另外购置了些必要的防狼喷雾剂和仿真警.棍。
他倒是不怕张小严那个渣前任跳出来作妖,唯独是附近的租户鱼龙混杂,有小混混也有打工仔,有学生狗还有社畜,何况打工挣的钱加上奖学金一部分买学习用品,哪里还有闲钱挪窝。
N大属于设计类综合专业院校,虽说是二本学校,但是建筑系和其他设计类专业在全国范围仍排得上名次,曾楼迦当初选择于此,正是奔着建筑设计这块金字招牌而来。
九月份开学季,曾楼迦一眨眼也成了N大里的老人,初秋的凉风送来了一张张新鲜的面孔,不过一个周后,这些新鲜人就会发现,在N大熬夜如家常便饭,干.了一碗接一碗。
负责接送新生的大三生们,不怀好意地赠送每个孩子一瓶X牌生姜防脱洗发水,学长们的笑容逐渐在变态,摸摸稀疏的秀发,即使没有全秃,头皮依然觉得微冷。
曾楼迦正在绘画教室里练习铅笔构图,门口探头伸进来颗人头,朝他丢了一把半青半红的大红枣,砸得曾楼迦的画板摇来晃去。
一瞧,是同班同学戴远征。
曾楼迦一直挺鹤立鸡群的,同学们既欣赏羡慕他的容貌和才华,又不敢擅自靠近,唯独戴远征是个例外,算个热情的自来熟。
捡起地上的一堆大红枣,曾楼迦浅浅一笑,“建筑院就那么几棵大枣树,你每天rua几颗,迟早rua秃了。”
戴远征笑道,“今天学院前面都忙着迎接新生呢,唯独你敢武逆班导的话,躲在屋里偷闲。”他走过来打量曾楼迦的草稿,是一套单家独院式平面设计图,已经初具规模,不由扯掉曾楼迦手里的铅笔。
“我真好奇,你这么勤学苦练,日夜操劳,怎么头发还如此浓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