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到落地窗前,夜幕降临,他望见了顾黔明想要送给他的礼物。
这个城市的夜景如此美丽,灯火在一瞬间成为了一种视觉艺术,连绵不断,似是繁星落下,也似无数萤火微微。
“好美。”陆秋远感叹,灯火照映在他的瞳孔中。
他期盼顾黔明快点过来。
…………
晚上八点整。
桌上的晚餐已经凉透,落地窗外的夜景一如既往地美丽。陆秋远拨打着顾黔明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空荡荡的公寓中,烛光晚餐忽然变得格格不入。
陆秋远在桌边来回踱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再次拨打了顾黔明的号码,这次,很快就被人接起了,是顾黔明的秘书,这时候的秘书还不是盛秘书,他像是虚脱了一般:“夫、夫人。”
“黔明呢?”陆秋远心中隐隐有些不对劲,揪紧了一下。
“顾总他——”
话未说完,本是一片沉寂的背景音中,响起一道嘶吼。陆秋远不会不认得,那是刘冬彦的声音。
“咯噔——”
陆秋远心里凉了半分:“他们在哪里?”
秘书失措道:“在xx医院。”
陆秋远拿起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寓。他今天穿着一套浅色的西装,系了顾远琛给他挑的领带,还在下午请假去理了一次发。一切都看似不露痕迹,却是他为了这场约会精心准备的。
今晚夜空很美,陆秋远没心情去欣赏它。
他快步走进医院,在秘书的引领下,他看到了一身狼狈的顾黔明。
此时顾黔明正躺在病床上,四肢都被固定住,他的手臂上挂着水,额前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焦躁中。而他的手掌上,是绷带包扎之后的样子,渗透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陆秋远想要靠近他,但顾黔明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失魂落魄地盯着他,排斥他,仿佛陆秋远身上的茉莉香是一种令人陌生的东西。
这眼神过于吓人,陆秋远倒退一步,指尖微麻:“怎么回事?”
“顾总下班的时候,在停车场里碰到一个正处于**期的Omega。监控调查,是我们合作的快递公司新招的员工,他在地上摔碎了一整瓶的Alpha气体催qing剂,还好这个点人不多,不然要出大事了……”
这种药剂是禁药,也不知道这个Omega是从哪来的。
秘书抹了额头的汗,身上的衣服也被抓坏了好几处:“当时顾总忘带一份文件,我赶着送过去,就碰到了……顾总的手不知道怎么回事,插着一支钢笔,一地都是血。”
秘书想起当时的场景,说不下去了——
顾黔明被信息素诱惑,被85%的契合度控制,也因催qing剂的折磨,他无法逃离这个可怕的场地。
而眼前的刘冬彦也被**期所折磨,不依不饶地缠紧了他,顾黔明发疯一样地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灌进了铅锌,寸步难行。他不愿意和动物一般,脑子里却不断地塞满了刘冬彦三个字,契合度不允许他此刻还想着别人,它是霸道且无理的。
“黔明,看着我……”刘冬彦身上无一处不是甜腻的气息,他哀求着,顺应着本能去接纳他的灵魂伴侣。
顾黔明是拒绝的,他咬紧牙关,痛苦极了,常年服用抑制剂的情况下,他尚且留有一丝理智去抗衡。但由于那瓶催qing剂的关系,他越是抗拒,他身体中的信息素就越是嚣张,仿佛要破土而出般蛮不讲理。
顾黔明不停地颤抖着,脑中混乱,他用力咬破了自己的下唇,血是铁锈的味道,能够让他拥有片刻清醒,他似是躺倒了地狱的边界。
就像是刘冬彦曾经渴望的那样,他们要一起下地狱。
所以,明知是错的,明知不应该,顾黔明却还是在刘冬彦的纠缠下,如同动物一般失控地咬住了刘冬彦的后颈。
仅这一口,便是再也不可弥补的错误。
“啊——”
而下一秒,更加浓厚的血腥味盖过了刘冬彦后颈上的气息。
顾黔明在咬下去的同时,居然用随身携带的钢笔,直接刺穿了自己的掌心。一刹那,惊人的刺痛席卷了顾黔明的思绪,阻断了他的失控。他空无的意识瞬间恢复了一点,用尽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了虚弱的刘冬彦。
掌心源源不断地流着血,穿透它的钢笔,在几秒之前,还别在他的西装口袋上,这是陆秋远送给他的礼物。
顾黔明双膝跪地,直直地倒在地上。他浑身抽搐痉挛,慢慢地,他不自觉地和一个新生儿般蜷缩在地上,为了保持清醒,他用头撞击着地面。
不可以,不可以……
只是疼痛在信息素的弥漫中逐渐消失,在契合度的操控下,顾黔明连痛感都消失了,他绝望极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秘书赶到了。
…………
陆秋远听完秘书的话,双腿绵软,一时间没站稳。他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秘书扶住他,让他坐下:“两个人都伤的很厉害,信息素也很错乱,我只能找了几个和我一样是Beta的保安,分开两辆车都送来医院,花了点时间。”
陆秋远双目泛红,他的唇齿颤抖,喉结生硬地动了一下,不断地喃喃,像是自问,也是发问:“他还是没有自己的意识?”
“医生说是因为他们的契合度很高,标记之后,信息素很难稳定,必须长时间的在一起。而且,因为契合度过高……”秘书越说越小声。
陆秋远听到秘书深呼吸一声后,心惊胆战地解释:“他们因为契合度过高,那个标记不是临时标记。它无法自我消除,必须做去标记手术。”他再次强调,“但您放心,除了咬的那一口外,真的没发生任何不该有的情况!说不定是医生弄错了……”
秘书从未见过高契合度的Alpha和Omega,连连嘀咕。
陆秋远抬眼,面色是藏在暴雨后的厌恶:“无法自我消除?”
也是在今天,陆秋远才被告知——灵魂伴侣之间,在彼此信息素爆发的一刹那,都无需进入身体成结,只要咬上一口腺体,就能完成最终标记。
这是他的专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
陆秋远的一双手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他明白,这是刘冬彦故意的。
陆秋远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齿尖颤抖,语气强忍着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他不能被刘冬彦得逞。
“你是分两辆车送医院的对吗?”
“是的。”
“刘冬彦呢?”
秘书反应过来是那个Omega,立刻回答:“在隔壁楼。夫人您放心,都打点过了,没有媒体,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被谁标记了。”
“把停车场的监控删了,花钱封住见证者的嘴。”陆秋远停顿了一下,“现在就将刘冬彦转去别的医院,然后给他安排去标记手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知道更不更,看今晚能写多少存稿吧。一下子把存稿都放出来,我怕后面三次元一有事就容易断更。有节奏地更新会好些。陆泽安的爱情故事很甜,但和主剧情没什么必要联系,之后会单独安排番外。
第97章
当晚,陆秋远守在顾黔明床边,彻夜未眠。
他的脑中不断地浮现出八年前晚宴的那一幕,和现在一样,他寸步难靠近顾黔明,较低的契合度将他拒之门外。陆秋远的眼泪默默地滑到了下巴处,他想握一握顾黔明的手,却怕弄疼了顾黔明。
孤身坐着的他想起自己早产的那一天,惊雷轰隆,他被顾黔明狠狠推开,连心都是空洞的。
在那之后,他被这个噩梦纠缠,患上了轻微的产后抑郁,是顾黔明陪着他走出来,是顾黔明一遍遍地承诺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是顾黔明许下了对这份婚姻忠诚的承诺。
可说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刘冬彦的出现,就像是终于恢复平静的湖面上,又被丢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水花四溅。
陆秋远胡乱地抹着脸,三十几岁的人了,哭得像个孩子:“黔明,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病床上的顾黔明听到他的哭音后,似乎清醒了半分,也似是没清醒,他木讷望向陆秋远。
第二天早上,顾黔明的一切指标恢复了正常。
这一晚上的折腾让他十分虚弱,在回想起昨天的情景后,顾黔明哑然,他说不清是愧疚还是自责,下意识地避开了陆秋远的视线,被契合度控制的他没有资格再去承诺一些虚无的东西,顾黔明安静地闭上眼睛,悲观溢满了他的心头。
昨天是陆秋远的生日,他居然送了这样一份“礼物”。
沉默是匕首,在两人心上割开了血淋淋的伤口。陆秋远默默地起身,从柜子上的保温壶中,倒出了一碗热粥。
粥碗很烫,陆秋远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你手伤着,我喂你吧。”
顾黔明没说话,也没动,他的眼眶红的要命。
“你要吃点东西的。”陆秋远眼睛红肿,态度倒和个没事人一样,温温和和地递过去一勺粥,主动说,“就算是我,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可能也做得不会很好……”
他越说越牵强,说到最后,他说不下去了。他是优质的Omega,除非是接近95%的契合度,否则不会令他失去所有的意识。而顾黔明却是个普通的Alpha,和大多数别的Alpha一样,容易为契合度所臣服。
但那些Alpha遇不到契合度如此高的灵魂伴侣。所以,顾黔明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除此之外,陆秋远也明白还有催qing剂的影响。
顾黔明下唇的伤疤鲜红,有铁锈味:“对不起。”
陆秋远放下粥碗,自顾自笑了笑,挺难看的:“那个标记需要做手术才能去掉,你们契合度太高了,不是一般的标记。但医生说刘冬彦身体不好,要晚几天。”
话罢,他不动声色地抹了抹眼睛。
顾远琛微微启唇,艰难地出声:“秋远,对不起……”
“我不喜欢你说对不起。”这样显得自己好可怜。
可除此之外,顾黔明还能说什么?该承诺的,该说的,他上次就说过了,他根本没做到。
如今再说一遍,又有什么意义?
顾黔明口中干涩,深深吸了一口气:“我——”
陆秋远紧接着开口:“黔明,我知道你是不得已,可我就是……”
就是心里好难过,契合度像极了一把无形的枷锁,它禁锢的不止是顾黔明,还有陆秋远。
他不断地疑惑着,甚至到了最后,他开始质疑自己,当年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契合度这么低,也敢固执地和对方结婚?他也觉得困惑,觉得倒霉,所有人几乎一生都遇不到高契合度的灵魂伴侣,偏偏顾黔明就遇到了。
陆秋远控制不住自己,越想越乱,这种胡思乱想使得他慌乱地呼气,痛苦地咽下一段窒息的回忆,他抬眼,氤氲之下,他看到顾黔明握住了他的手。
隔着纱布,顾黔明的掌心难以握紧。
“等他去除标记后。我们花点时间,整理一下,一起去国外好吗?”顾黔明开口,发现自己很难发出一点像样的声音来。
“……公司怎么办?”
“会有点不方便,但没关系的。”顾黔明说的很轻,话语落到了尘埃里。他在试图挽救,试图弥补,试图做很多事情。可这些做法到底有没有用,他自己也不清楚。
顾黔明也是乱了的。
陆秋远抿紧了嘴,眼泪滚烫,现实的无奈要把他逼死了。
他的Alpha,标记了别的Omega,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了。
“秋远,不要哭。”顾黔明看到陆秋远的眼泪,心脏抽痛,他伸手抱紧了陆秋远,嘴笨地说,“不要哭了。”
“你是我的Alpha,是我的!”陆秋远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在他这两句简简单单的安慰中,崩溃般地哭出声来,“你怎么可以标记别人,你不可以的……我讨厌契合度,我讨厌死了……”
顾黔明笨拙地拍着陆秋远的背,重复地,一下又一下。
…………
刘冬彦被强制停止**后,一直很虚弱。这种情况下,刘冬彦无法接受去标记手术,他必须在医院先休养一段时间。
顾黔明的身体素质较好,先一步出了院。
当时的顾远琛正好去参加了一个外语训练营,时机凑巧地不在家。
每到夜晚,偌大的别墅中,只有陆秋远和顾黔明两个人。
这本是一个相处的好时机,然而顾黔明从那天起,不知怎么的,经常走神,也时常心不在焉,陆秋远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也难以启齿。
于是,陆秋远找了几本书,总在睡前念给顾黔明听。因为医生说顾黔明需要多休息,多放松,他就让顾黔明靠在他的大腿上,读一些诗给他听。陆秋远的音色温和,像是秋天落下的一片树叶。
陆秋远是在等,是在熬,他在等刘冬彦被洗掉标记的那一天,在等他们处理好一切出国的那一天。
他想守住这个家。
…………
然而,在某一天的深夜,陆秋远做了一个噩梦。他满头大汗地惊醒,窗外是一场暴雨连绵,惊雷闪过,同八年前一样。他大口喘息,梦中的顾黔明离开了他,走到了刘冬彦的身边。
陆秋远茫然地起身,左手边一片冰凉,顾黔明真的不在房中。